《慢慢走》梓霖夜燨

8、第 8 章

　　皎洁的弦月伴着清风睡去，只留下了漫天精致的繁星看守着漫漫长夜，时不时云彩遮住一片星空，那里的星星就趁此多闭一会儿眼睛再睁开，偶尔忙里偷个闲也是充满乐趣的。
　　“熄灯了啊！”舍管拿着手电筒从窗前走过。一间接着一间的宿舍就像是接龙一样纷纷熄灯，嘈杂的宿舍楼渐渐安静了下来。宁静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几只迷路的蚊虫被吸引了过来，纷飞在狭小的光柱里，再也出不去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望着窗外的路灯走了神，一会儿望着上铺的床板叹气发呆，心里乱糟糟的，举棋不定。我呼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身子探出床板，对着峰小声问道：
　　“那个……峰，你睡着了吗？”
　　“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峰……你睡了吗？”
　　“……”
　　“那好吧，明天再和你说吧。”
　　“那个……晚安。”
　　“咚——”上铺传来沉闷的声响。
　　我猛地把头转向白墙，急匆匆的气息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我抱着被子侧躺着，望着墙上微弱枯黄的灯光，默默的叹一口气。
　　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插足这件本与我无关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问个究竟，是我在可怜峰的处境吗，还是我自己发泄心中的情绪？我在担心什么？我想要知道什么？我有什么权利去探求他人的隐私与无奈，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帮得了他么？
　　或许那天晚上，华想对我说的话，应该是这个吧。面对这种事情，我还是经历得太少，殊不知在生活面前我简直就犹如渺小的蚂蚁一般，遇到了巨大的石头截住脚步，我只能卑微的绕过去，下一个，再绕过去……
　　窗外的路灯突然暗了，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十二点了，我该睡了。或许不远的未来，我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那时我会像峰一样去面对它么？
　　黑暗是令人窒息了，眼花缭乱的，它摸不着也看不透，又或许是人类原始的本能吧，在黑暗里我们总能找到安全感。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将自己藏在黑暗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
　　“曦——还在吗？”峰双手置在腹部正躺在床上细声说道。
　　我揉了一下眼睛，转过头来，小声道：“怎么了吗？”
　　峰深呼吸，道：“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现在吗？”我轻轻探出身子上下环顾了一圈，道，“大家都睡了。咱们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哦。”峰侧过身子，对着我小声道：“那你能过来一下吗？”
　　我迟疑了一会儿，慢慢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他床边，随手拿起一张纸就坐在了地上。“没事，我就坐着吧。”
　　“嗯。”
　　“峰，那个……我可以问一下……”
　　“我知道。”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啊，我不是很会说话，我表达不是很好。我从小就这样，可能也是和环境有关吧，我小时候几乎都不出门的，也没和什么人玩。我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玩玩具，和玩具聊天，自己编故事、玩过家家。所以的交际能力不是很好。可能本身情商也不高吧。好多人都说我好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
　　峰把头转了过来，细声道：“其实像个孩子也没什么错。有些时候，把事情看简单一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和无奈。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我们不想去经历的，但我们却不得不经历，很多的无奈和心酸。我想，你应该很乐观吧。我平常看到你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乐呵呵的。”
　　“有吗？”我看着他，“其实也还好吧。我一般不会去想一些很难过的事情。要是每天都在为那种事情烦恼的话，生活不是很悲惨吗。能笑的时候就尽情笑了呗。”
　　“嗯。”峰应道。
　　“那你有哥哥姐姐之类的兄弟姐妹吗？”
　　“有，有一个哥哥，现在在上大学。”
　　“什么大学？”
　　“忘记了。反正是个不怎么样的学校。”
　　“啊——那岂不是很难找到工作吗？”
　　“嗯——不知道。”
　　“那你小时候经常和他一起玩吗？”
　　“嗯。”
　　“一起睡觉？”
　　“经常。”
　　“一起洗澡？”
　　“很小的时候会，长大了就没有了。”
　　“那你和他睡觉的时候会脱光吗？”
　　“会。”
　　“盖同一张被子？”
　　“嗯。”
　　“哇，看来，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哦。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哥哥能陪我玩，我爸妈总是不在家。当然还得有个姐姐，而且是最大的那个，这样她就能治着我哥，我哥他就不会老欺负我了。”我说道。
　　峰笑道：“那你姐要是去上大学或是去上班了不在家怎么办？”
　　“呃——没想好。”我尴尬的笑笑。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心里话，还能一起玩。”我趴在床沿，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我不是很想要很多的玩具，我只是希望有人能陪陪自己。后来，我喜欢上了看书，书也算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书不会背叛我，他也能一直陪着我。所以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书，跟你一样。”
　　“嗯。书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但有些事情是书代替不了的。”
　　“嗯。我曾经也想交一个朋友，但我不太会说话，经常惹到别人，然后就没人愿意跟我玩了。平常上体育课的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操场旁的石凳上发呆。”
　　“那，你和浩是怎么认识的？”
　　“浩吗？军训的时候他不小心摔伤了，我帮他包扎，他就问我要不要和他当朋友，我就答应了。后来早上去教室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他，聊着聊着就熟了。”
　　“浩也是蛮开朗大方的呢。我和他是小学同学。他那个时候在班里的人缘就很好，男的女的都喜欢找他玩儿。”
　　“是吗？”
　　“嗯。而且浩对朋友也是很讲义气的。我记得他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带他朋友出去喝老爸茶，结果旁边有一桌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有一个人打红了眼拿起一个玻璃杯就往浩那边砸了过来，刚好打中了浩的朋友，而且是眼睛这么重要的部位。当时，血直接就流下来了。”
　　“不会吧！那，然后呢？”
　　“浩当时也是气坏了，拿起桌上的杯子也砸了过去，当场把整个桌子都掀了。”
　　“有点恐怖啊。然后呢？”
　　“也还行啦。然后，浩就带着他朋友上医院了呗。听说医药费是他用自己的零花钱垫的。”
　　“那，他哪来那么多零花钱垫医药费啊？”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或许是他过年时收的红包吧。”
　　“哦。”
　　“你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峰笑道。
　　“我也这么觉得。”我笑笑。
　　“好好珍惜吧，曦。这种朋友以后就不多见了。成人的世界里，很少会有朋友存在了，很多关系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了。”峰转回身子，闭着眼睛说道，“谢谢你陪我聊天。这么晚了，睡吧。”
　　“嗯。那个……我……”
　　“睡吧，明天再说。”
　　“嗯。”
　　我站起身往回走，又突然不舍得的回头来看一眼睡得正平静的峰。算了，睡吧，很多我所想的事情都是不现实的，或许是在峰看来。
　　今晚宿舍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祥和。

　　昨夜一阵大雨过后，清晨的空气混杂着些许泥土的独特芳香，似捣烂的枯叶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一样，有人独爱其“空山新雨后”的清新，也有人对其糜烂的怪味儿嗤之以鼻。
　　幽暗的乡村小道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积水的泥坑，水稍清澈些许的，还会瞧见成双成对点水的蜻蜓，五彩缤纷的小玩意儿倒映在湛蓝的天空里倒也是别有风趣。
　　难得的一日周末，霞与田里的阿妈打好招呼后，便搭着阿爸赶集的顺风车前往丽的家。
　　清晨的微风轻轻的拂过面庞，霞独爱那种雨后的清新感，那是一种独属于乡野的味道，家的味道。
　　小时候，大哥总会带着自己和二哥在雨后去林子里“拾宝藏”。大雨过后的林子里冒出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它们小而精致，一个挨着一个从泥土转出来，可爱极了！大哥像个小老师一样叫着幼小的霞认识蘑菇，霞用牙牙学语般稚嫩的语气念着哥哥说过的名字，吴侬软语，惹得人好生喜爱。每次的寻宝活动，大哥总会带回来许多的“小宝藏”，那一晚也绝对会有一锅鲜美的蘑菇汤等着馋嘴的自己。
　　“阿爸，那里长了一堆蘑菇诶！”霞指着路旁一堆乳白色的小菇叫道。
　　阿爸瞧了一眼，道：“那是不能吃的。那次阿大带你出摘菇，结果你不小心碰到了一株有毒的，幸好你只是碰了一下嘴唇肿了而已，不然命都没咯！”
　　霞尴尬的笑笑，“我忘记了。”
　　阿爸说：“那次你哭了整整一天，害的阿大被你妈抽的满身是痕，你们两个一整天都哭得没吃饭，最后还是哄着，强行喂了几口。”
　　“哦。”
　　“注意哦，前面有坑。”阿爸叫道。
　　村里花样繁多的娱乐项目中，孩子们最爱晨雨后的红土路上的惊喜。泥泞的小道上，时不时的一处接连起伏的路段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时血液冲上脑袋的刺激感让许多孩子为其着迷。若恰好路段尽头是一个积水的泥坑话，这便成了激流勇进，溅起水珠恣意的滴落在脸上，清凉的感觉裹挟着兴奋涌至全身各处，一个字——爽！
　　“啊——”霞兴奋的展开双手像只正要起飞的鸟儿一样，兴奋的叫道：“飞咯！”
　　阿爸握紧了车头，笑道：“长不大的丫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最原始的天真与质朴，便是难得的快乐！
“我说的对吗？峰。”
“嗯。”
“没有口音吧？”
“嗯。”
“换一句应答方式可以吗？”
“可以。换了。”
“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