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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扶乩问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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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博士戴帆，现在应该叫戴学录了，皇帝虽然听从部分官员的建议，赦免了他煽动学#潮之罪，但是把他从八品的博士官贬为了从九品的学录，放回国子监。
在狱中的一段非人生活，使得戴帆的双腿已经残废。掌故博士程沣早早就命人打造了一副松木的轮椅，一早去诏狱门口接人。
戴帆说想看看同僚和学生，让他们都安心，于是没有立刻回家，和妻子儿女们一起先来到国子监。
魏明道：“老戴你的书桌都给你收拾好了。以后进进出出有我和安助教陪着他，嫂夫人就放心吧！”
安助教道：“祸兮福之所伏，戴兄你逃过一劫，也有赖朝中各位大人为你上书，程掌故更是为了积极奔走。等伤愈之后，不要忘记前辈们对你的关照啊！
掌故博士程沣道：“把伤养好为先，走吧。陆清今天来了没。”
戴帆被众位学官同僚们簇拥着，看见身边的妻子因感动而哭泣，他感触地一笑——得道多助，如今又有谁能说君子不党，其祸无援呢？
和陆清一个厅办公的许助教道：“好像……还没看见陆博士来。”
果然惹得程掌故皱起了眉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太不像话！
说曹操曹操到，太乐博士陆清提着食盒匆匆赶来。
为了避免大家责备他，陆清抢先责备自己：“抱歉抱歉，诸位，我太失礼了！我又迟到了！我委实不应该啊！我应该强身健体，哪怕赶得再急，也不应当落在人后！”
程沣博士一肚子训斥被他噎住，只余下不悦的神色。
戴帆笑着接过他的食盒道：“就是啊，下一回跑快些，你看你两条腿都跑不过我坐轮车的。里面装的什么？不会又是蜂蜜。”
“蜂王浆，”陆清和大家陪着笑，“下次绝对不会迟到，绝不迟到。”
程掌故也只有摇头叹气。
魏博士欣慰道：“这一回皇上真是圣明御极，褒忠恤诤，把师兄给放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被那些奸佞陷害到什么地步！”
戴帆：“皇上明鉴，为臣子的一片忠心能够得到体谅，才能能够施展报效朝廷，这就是为臣的本分了。”
陆清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笑而不语。
皇帝真的很英明吗？他有别样的视角——
就在镇抚司和刑部接到放人的赦令的前一天，陆清奉命入宫，陪同师兄蓝道行准备万寿宫中的一场扶乩法事。
蓝道行与陆清师出同门，前者深受皇帝信任被尊为国师，而陆清性格放浪不羁，厌倦拘束的宫廷生活，故而谢绝了师兄的邀请留在宫中。
陆清这次能够进宫帮忙做这场法事，实在是因为火烧眉睫的理由，在布置道场的最后阶段，他仍然极力恳求，游说蓝国师：
“请师兄务施以援手！戴帆为护生员挺身论劾晏党，遭奸镇抚司缉捕，国子监内师生无不行道悲伤；其犯颜敢谏，直节劲气，内众朝廷内外大小给事、御史，数千执事而无一人如之，我大明朝间数百年，不可无此一人！”
他很着急，额头全是汗。童子在旁边默默点着了一支锥香。
一缕白烟从梅花石的香炉上倒流下来，宛若峭崖上悬挂的一缕瀑布。
身着仙褐帔的蓝国师在梅花石前走过，曼声道：“师弟，我记得以前我留你在宫中做事，你一直是不肯的，你也不喜欢议论朝政的事，今天怎么突然变了。”
陆清急道：“师兄，没时间说这个了！”
眼看仪式就要开始，皇帝即将驾临万寿宫，他只有这点时间来劝说。
他越是急躁，蓝国师就越是显得不紧不慢：“万寿宫是个清净的所在，皇上在这里，只是想安静地修法悟道，天人合一；朝政上的事情，此处非是可以议论的场合。”
“师兄！”陆清恼怒起来，惹得蓝国师陡然抬高眼皮，替他往后看了一眼。
还好没有旁的宫人在。
“奸佞祸害忠良，诏狱内血流漂杵，大明朝都没有安宁的地方了如何在这里清净？师兄当初入京，不是同我说为了尽一己之力匡扶正道，施展抱负，难道您所谓的抱负只是在这个法坛上烧烧香炉，念几本经？！”
蓝国师坐上法坛，在莲花座上盘膝闭目道：“师弟稍安勿躁，戴帆其人我也听过，倒是一名风节非凡之人。此事我记下了，心中有数。”
“那师兄倒底怎么个有数法！”
蓝国师：“福生无量天尊！”
陆清：“……”
皇帝驾临万寿宫，扶乩仪式正式展开。
陆清站在边缘的一排道士里面，拿着法器，眼神焦急地看向蓝道行，但是他还是那样气定神闲地手握乩笔，在沙盘上徐徐划动。
扶乩是一种向天测问吉凶的古老方式，扶乩者须手持乩笔，请神命旨意，代替写下卜辞。
皇帝今日显然心事重重，在旁等待扶乩的结果。
“国师爱卿，如何？”
蓝道行乩笔在沙盘中勾画已毕，对道：“回陛下，上天有示，今日有奸臣奏事。”
皇帝闻言一惊，正疑惑皱眉之时，突然外面有当值的秉笔太监杨望匆匆来报：“皇上，晏相求见。”
晏耧？
于狐疑和怔忡间，皇帝蓦然惊醒，猛然回头望向刚刚沙盘上的横木。
——在朕为了周冰这桩陈年老案件翻来覆去深感厌烦之际，难道这便是上天的旨意？
虽然当年的周冰是不是蒙冤受屈，他根本不在乎，一个言官死了便死了；但是手底下有没有对他产生异心的大臣，这是他心中芒刺。
奸臣奏事……皇帝的目光冷冷地看向杨望，心想：尔这等混蛋东西，是奸臣吗，背叛过朕吗？背着朕都干过些什么？抑或，晏相他是吗？
面对皇帝良久的注视，等待回复的杨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突然对上帝王阴冷狠戾的目光感到一惊，他后心一阵发凉产生了毫无由来的恐惧感。
杨公公低下头道：“陛下……晏相求见，道御史周冰之子，在逃案犯周云追冒替户籍的案件正待审查，如何回复，请陛下示下。”
——这么心急？
皇帝的疑心一起，犹如滔天之势。
“告诉他，让严邦奇他们去审，刑部大理寺协办，朕要真实的结果，别拿假话空话套朕，朕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杨望一惊，犹如晴天霹雳，不知皇帝又掌握了什么情况，顿时冷汗覆体。
“……是。”
外人绝想不到皇帝一瞬间的心意，却是为这一场看似寻常的扶乩仪式所改变。
此时此刻，站在国子监博士厅内，和众同僚一齐欢迎戴帆回归的陆清博士，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感慨。
老魏还是那么正直，和天真，他会因为一个偶然的公正判决说：皇上真英明啊！然后觉得大明朝还有希望。
但在陆清心里看来，不是这样。
即使临出宫的时候，蓝师兄跟他说：“古者，工匠执艺事以谏，虽为优伶而不避其责。师弟既然天纵奇才，飘逸拔群，应当善用所长，入宫有一番作为才是。”
他还是拒绝了。
他看透了帝王家的自私和贪婪，既然皇帝根本就不在乎苍生的疾苦，陆清认为自己是苍生里的一员，所以他也根本不在乎一个只问鬼神不问苍生的皇帝的前途。管他洪武还是景泰还是嘉靖呢，就算大明朝都不是大明朝了，他陆清还是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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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追受了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回到国子监的第二天便是大课日，使得他自我感觉发挥欠佳。
考完试便是照例的一天假期，方止雨送周云回家。
给养母徐氏租赁的房子在西城，止雨经常差人过去送物资。
两人从正阳门出去，周云追沿途在裁缝铺子剪了四尺厚布带给徐氏，刚出店铺，却看见锦儿从正阳门大街一带匆匆跑出来，边跑边哭。
止雨急忙问她怎么了。
锦儿道：“小侯爷，周相公，我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想去徐夫人屋里问问他早上吃稀饭还是汤饼，谁知道却发现她人不见了，屋里的被褥摆设也全都带走了！我沿着胡同挨家挨户地问，有人说看见夫人坐上了一辆牛车，往东边去了，我就往这边找过来，可是还没见着人，我把夫人弄丢了！”言罢不住大哭。
周云追一听惊得布匹掉在地上，直快步往外走。止雨急忙安慰了锦儿几句，叮嘱让她先带着东西回家等消息，也追了上去。
两个人沿途一路找到天黑，终于在东城一家客栈找到徐氏。
这家客栈还是周云追想起来，是徐氏当初刚来京城落脚的那家客栈，养母既然是自己主动搬走，便有可能回到那里，事实果然如此。
照理说，周云追出狱，徐氏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而徐氏却显得冷峻严肃，屋里靠北墙的桌子上，端正摆着周云追父母的灵位。
周云追一进来，徐氏便叫他在那两座灵位前面跪下。
“你母亲忍辱负重将你抚育长大，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
周云追显出一丝愕然。方止雨站在一边也不明所以。
徐氏愤然道：“你怎么可以辜负你的父亲，还跟晏家的人往来？”
原来，是徐氏从和锦儿闲谈之中，得知了周云追和晏棠等人往来之事，还知道锦儿出身青楼。
她一怒之下，不告而别愤然离去。
方止雨解释道：锦儿姑娘虽然出身如此，但并非自愿，而且她心地纯善，不是污浊下流之辈。”
徐氏冷峻道：“小侯爷，这是我们周家的家事。”
“哦。”方止雨没趣地退到一边。
“你和那出身腌臜的女子来往，将周家的清白颜面置于何地？还有那姓晏的少爷，你明知害死的父亲的与狗官晏耧脱不了干系，怎么可以辜负你父亲，还跟晏家的人往来？”
方止雨擦了一把冷汗，幸好晏棠今天没来，不然听见徐夫人叫他爹狗官……
周云追虽然跪着，抬起头争辩道：“母亲，晏棠他跟他爹不一样，他是个是非分明的有识之士，与儿子也志同道合！”
“那他姓不姓晏？他们父子是不是一家人？”
周云追哑口无言。
徐氏冷笑道：“别人血脉相连，怎么可能帮你，还志同道合，你不要太天真了！当年姐夫即使如此耿直，也没有像你这么天真愚蠢地对敌人抱有幻想过！”
周云追咬住了嘴唇，泛起一片血色。
徐氏厉声道：“你对你爹娘的灵位起誓，不准再跟姓晏的人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
在晏棠和周云追默默地暗中较劲竞争第一名的时候，方止雨却产生了旁的念头。
PS：大家圣诞快乐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