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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吵翻脸了 ...

  •   051

      方友三只觉天旋地转,四面八方的冰仿佛都裂开了,他身处在一个无底深渊般的冰窖之中不断下坠。

      他以前不敢堂堂正正喜欢男人,好不容易完成了做女子的心愿,可以顺心如意地逃离功名利禄的束缚,去做些闺阁女子喜欢的事情,却原来是兜了一个大圈。

      此刻,除夕夜妹妹方止雨那句“有得必有失”深深回响在他耳边。

      难道这就是他必须失去的,一个情字。

      与他的失魂落魄相比,是方止雨这边的打成一片。

      止雨几人在后海滑冰,日过正午,去西市吃羊肉汤面,又在琉璃厂逛到太阳落山。

      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晏棠提议要去方府吃饭,晚上再一起喝酒。

      周云追打算回家,他想早点回去看养母。

      但是一转身,却听见晏棠勾着止雨的脖子道:“他不去我去,你屋里都有些什么好玩意?今晚全拿出来一起鉴赏鉴赏!”

      他立刻想起了开学初头一次放假,他受邀住在方府的情形。

      还想起方友三屋里装着男男的避火图……

      周云追顿住脚步,不便明说,好心地劝阻:“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罢,免得家人找你。”

      晏棠果然不听,他就是烦家里的气氛,出来透透气比什么都痛快。

      他对止雨道:“我去你家洗个澡,我们可以互相搓背,然后玩一下你房里的玩意,再看看你都收藏了什么闲书丹青!”

      互相搓背……玩玩意?一起看……书?

      一滴冷汗从周云追脑袋上流下来。

      阿弥陀佛,这画面想想都罪过。

      他毕竟帮怀海和尚抄了那么久的经,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晏棠现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自己不能见死不救,眼看着一名有志青年堕落,不由得改变了方向,跟在晏棠和方止雨身后。

      “你怎么又跟来了?”晏棠回头问。

      周云追俊容上浮现一丝不自然:“呃,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晏棠撇撇嘴,完全领会不到周云追的用心良苦。

      止雨将二位好友带回府上,刚好有族亲过来拜访,听说这大公子带回来的同窗好友竟是晏家的三少,不由得惊讶羡慕——看来,自打这小侯爷突然学业爆发考入国子监后,方侯是连他儿子的交际圈都铺垫好了啊,未来仕途焉能不顺?

      于是到场的亲戚宾客,对这位小侯爷更是交口称赞,把方侯夫妇捧得喜不自胜。

      王氏因为这件事极为高兴,她早有结交晏氏之心,一直苦无门路,儿子如今竟有这般觉悟,总算自己这么久以来辛辛苦苦没白教,她命下人早早地将东院收拾干净,做好了留客吃饭过夜的打算。从此以后,她也可以自称和晏家有来往了,说出去倍添光彩。

      在王氏的精心安排之下,晚饭的菜肴自然丰盛,三兄弟都吃撑了,方止雨回屋收拾休整,丫鬟消夏过来道天色已晚,夫人请二位公子留宿,各自府上都会派人知会。

      周云追一听便要拒绝,可是晏棠拉住他道:“岂非正好方便,一会我们去他屋里探探,平日都藏些什么宝贝玩意,走吧走吧。”

      周云追拗不过他,仰天长叹,心想,只怕看到了吓不死你。

      晚上,晏棠和周云追一起在方府的澡堂里泡澡。

      晚饭时两人都喝了一点酒,这会儿浸泡在装满热水的浴池中,蒸汽腾腾,那股酒劲一上来,就更昏昏欲睡了,晏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显出几分困意。

      周云追还算清醒,他担心的是,今晚该不会安排晏棠睡在友三屋里罢?

      “白天在后海冰场,你可曾看见师家小姐了?”晏棠突然问道。

      周云追“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想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谁,道:“没有。”

      “依我看这女子对友三仍然相思着呢,哼,这个方友三,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花灯节那天夜里我与他一同捉的贼人,一同捡回的荷包,这妮子偏生看上他去了。“

      周云追叹道:“可悲啊。”师小姐爱上方友三,注定没有结果。

      晏棠长眉微拧:“你说谁可悲。”

      “啊没有。”

      晏棠仰起头,把脖子以下都缩进热水池里,划着水花道:“方友三眼光挺高的,不近女色。”

      周云追满脸忧虑,不由应声道:“或许根本就是方向错了。”

      “什么?”

      “啊没什么,”周云追回过神来,“我洗好了,你慢用。”他修长的身形从浴池中起来,带起一绺水花。

      晏棠继续把头靠在汤池边上,闭目养神。

      夜里,三人各自沐浴更衣,聚到方止雨屋里,又是玩流水对,又是参观她书架上的书画本册。

      比起周云追头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摆设换了不少,但是个顶天立地的博古架仍然靠墙放着,晏棠玩了一阵止雨的兵器模型,果然眼睛又看向了那个博古架。

      周云追赶紧道:“我们回去睡觉罢。”

      说着便去拉晏棠。

      晏棠:“再看一会,哎友三,你那个盒子里装的什么?”

      糟了!真是哪盒不开提哪盒,周云追汗毛倒竖,眼睁睁地看着晏棠将手伸向那个装着避火图的锦盒。

      “别打开!”他情急之下,夺过那个盒子,顺带还夹了一下晏棠的手指。

      面对晏棠恼怒的眼神和方止雨询问的眼神,周云追冷汗淋漓地解释:“这盒子容易夹手。”

      “啥?”晏棠愠怒且无语地道,“明明是你夹的我的手!”

      止雨笑道:“上次他要玩这个拨浪鼓,我原来不肯,不慎把他的手夹了,如今还记得呢。”

      说着她从盒子里取出了拨浪鼓,交到晏棠手里。

      就为了这个破玩意儿!晏棠更加无语。还好周云追使力轻,他的手夹得不严重,这事便过去了。晏棠继续参观其他的摆设。

      周云追心想,原来友三已经将这个盒子换掉了,于是松了口气。

      三个人聊天看书,到了三更十分,终于都累了,各自回房睡觉。

      这回王氏早就命人在止雨的东院收拾出了两间客人屋,都在西厢,与止雨的北屋相邻一条转折的走廊。

      周云追谨慎,他睡觉前,把房门栓得很死,且事先提醒过晏棠也这么做。

      晏棠自然不当回事,他只觉得周云追话多。

      夜深人静,整个东院都沉入了梦乡。

      后半夜,南墙的月洞门里,一个醉醺醺的黑影闯入了东院。

      这条黑影步伐虚浮,显然喝多了酒,在院里晃荡了一阵,先去方止雨的北屋,没有推开门,再在走廊上打个转折,一路晃到西厢跟前,去推周云追的房门。

      仍然没有推开,这黑影便提着酒壶继续溜达,直到晏棠的门前,一推,门开了。

      他闪身就钻了进去。

      第二天。

      “公子,由奴婢伺候您梳洗……啊!!!“

      西厢门口,负责去收拾伺候起居的颂春直接捂着嘴巴惊叫起来!

      “二,二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呀!”

      叫声吵醒了一大帮子人,隔壁的周云追闻声穿好衣服赶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侧过身去不敢再看,皱着眉急道:“晏兄,快起来!”

      “叫屁啊,一大清早!”

      晏棠睡眼朦胧地支起眼皮,刚定睛一看,妈呀!

      ——方家二小姐躺在他边上睡着,手还挂他脖子上!

      他被炸了屁股一样翻滚下床,跨过方小姐的身体时,还被绊了一跤。

      “别别别别叫。”他有史以来头一次慌了。”怎么办?”

      床上的方小姐还在拥被大睡,人事不知。

      “晏兄,你糊涂啊。”周云追捶着自己的手板心。你躲过了方大少,没躲过方二姐。

      颂春丫头哪里见过这场面,惊叫已经跑出去了,不一会就跟风风火火的大公子一起赶来。

      方止雨一看目眦欲裂,妈啊,她和哥哥的清白之躯!

      “方友三,友三你听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晏棠躲着她一边辩解。

      “禽兽,我和你拼了!”

      方止雨爆发出愤怒的低吼,一跳三尺高,她掐着晏棠的脖子,瞬间放倒,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周云追还试图上前拉架,混乱中还挨了一记老拳。

      “完了完了完了……”颂春在旁急得直哭。

      “嗯……?”这会儿,睡死了的友三听到动静,才慢慢醒过来。

      “这,你们这是为何啊?”

      方友三脱口而出,又突然感觉自己张嘴的同时,带出一股恶臭的酒气,从胃里返上来,立刻干呕了两声。

      方止雨听见了,一脸惨白地停了手,失魂落魄看向自己哥哥。

      晏棠更加震惊地说:“不是我,不是我,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快怀上啊!“

      方止雨闻言,一下子又转过来继续和他扭打在一起。

      “你们不要打了啊!”友三爬起来,跺着脚道,“昨晚是我喝醉了走错院子,不关晏公子什么事。”

      “听到没有?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对吧?”晏棠都不敢确定了,紧张地转向友三。

      方友三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倒头就睡着了。”

      晏棠着实想死。

      好容易方止雨打得累了,松开晏棠,开始在周云追的旁观下审问方友三:“昨晚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干?你给我发誓。”

      刚说完又想,算了,友三喝成这样也不可能知道,晏棠发誓她可不信。

      于是,方止雨直接上手去扯友三衣服检查。

      晏棠震惊了:“你你您要干什么?”

      ——对哦,她现在是哥哥了,哪有哥哥去检查妹妹身体的?!

      方止雨气昏了头,手都哆嗦,思考也不清楚了。

      友三揉着肩膀道:“应该没有吧……”

      面对着一地鸡毛,晏棠咬咬牙,终于做了个男子汉的决定,他道:“好,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之人,我娶你妹!”

      惹得止雨咆哮:“你放屁,你想得美!”

      方止雨气得喘粗气。周云追过来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方止雨转向丫鬟:“颂春,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母亲,但凡一点点风声漏出去,我就算你头上。”

      “婢子明白。”颂春瑟瑟发抖,头回见大公子这般生气。

      “你们三个跟我来。”

      *****(

      晏棠、周云追、方友三三个人站在一间偌大的四合院门口。

      仰头一看,方家祠堂。

      三人面面相觑,友三最迷惑了——妹子这是要干嘛呀?

      入了祠堂后,方止雨押着三人,来到其中一个牌位跟前。

      “这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在宋朝当过宰相,你给我跪下。”

      方止雨押着哥哥,方友三乖得像只鸡崽缩成一团跪下,睡莲惺忪地耷拉着脑袋。

      “你也跪下。”

      晏棠一脸“不会吧”的表情看看止雨,方家的祖先他干嘛要跪?

      不幸对上方止雨吃人的眼神,他心虚了,“好好好,老前辈值得一跪,”他跪他跪还不行吗?噗通一声跪在友三边上。

      周云追见方止雨朝自己看来,心头一紧,脱口道:“我就不用了罢。”

      方止雨冷冷瞥他一眼:“你给我在旁边好生看着。”

      周云追一脸严肃拼命点头。

      方止雨:“小妹你先发誓昨晚无事发生。”

      方友三举着手道:“我发誓,我以我未来相公的寿命发誓!我跟晏公子啥都没,真的,太爷爷的太爷爷,你们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如果我说谎就让我一辈子守寡。”

      “好,晏棠你发誓。”

      “发誓发誓,”晏棠自忖理亏,怂一步海阔天空,也举手发誓,“前面太长记不得了……就跟她说得那样,啥都没。”

      “我不是要你说这个,我要你发誓,”方止雨郑重地道,“从今以后,你要……”

      懂了懂了,如此郑重其事,晏棠顿然严肃,抢先积极地道:“我发誓,会负责方姑娘的下半辈子,我可以明年上半年之内就娶她过门。”

      他说完,怕再被掐脖子,赶紧对着太爷爷的太爷爷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以示虔诚。

      方止雨和方友三目瞪口呆。

      止雨气到虚脱,瘫倒在地,半响没话了。

      晏棠长吁一口气,他也累的说不出话,半坐半跪地道:“友三,这样你原谅我了吧?我保证让你妹风光大嫁,以后给她坐上一品诰命。”

      真正的方友三在旁边把嘴长得比□□还要大,他昨天才失恋,今天怎么就预定一品诰命了。

      都傻眼了。

      方止雨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她气得无话可说,唯有喃喃道:“晏……棠……我……杀……了……你……”

      *****

      从方府被轰出来,周云追安慰晏棠:“友三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一时生气,也许不久便好了。”

      晏棠还没有从被扫地出门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他简直有病,我已经诚心诚意道歉了,还要负责,你看看他那个态度。又不是我自己主动的!”

      周云追道:“要是误会的话解开就好了。”

      晏棠:“横!”

      ——刚刚在祠堂,明明已经赌咒发誓地答应娶他妹子,虽然他什么坏事都没做,但还是愿意背着个锅,一方面确实想保全友三妹子的名声,一方面想着娶了好兄弟的妹妹也不错,这样难道还不够诚恳吗?

      可是方友三居然嫌他,不要他做自己妹夫,还逼着他在什么太爷爷牌位前面赌咒发誓,说绝对不可以对外吐露此事,以及这辈子都休想再跟方止雨见面。

      纡尊降贵去讨好,还被当成瘟疫一样避之不及,风光无两的晏家三少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越想越冒鬼火,回头一看,仍是有些不舍得,回头看一眼挂着安平侯府的大门,委屈地自言自语道:“方友三,你倒底要我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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