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58、第五十八章

　　其实杨纪堂自己想办法开私房餐厅也不是不行，但她不像江渔，常年浸淫在厨业，又是做过私房菜这一行的，因此具体实施和许多细节还需要再三斟酌。

　　而江渔愿意将计划书献出，省了不少前期准备的时间。

　　杨纪堂将写好的计划书收起，对她道：“好多天不见你，随我回府可好？”

　　江渔闻言就是一抖，来了来了，来自长公主的约会邀请，万万不可答应！一个不字刚吐出一半，就见杨纪堂收起了眉梢眼角的笑意，疑惑地看着自己。

　　“不去……”江渔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说了出来，又连忙补充道：“东边转角临街处有一家槐叶冷淘的小摊，我这几日去过好多次，我们一起去尝尝？”

　　事实证明，围魏救赵是很有效的，杨纪堂没再问她为何不去公主府，反而问起她为何会去小摊上吃东西。

　　江渔不敢说因为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和长公主您正常相处，所以无心下厨，找了个正当理由：“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要多品鉴身边美食，才能成为个好厨子。”

　　二人就在街角最里面的一桌坐上，槐叶冷淘这样的街边小吃，多为平民所爱，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食材，价格也便宜。

　　桌面还算洁净，有几块被汤汁浸晕的痕迹，深入木纹里，江渔怕被杨纪堂嫌弃，掏出手帕使劲擦着，几乎要把手帕给擦破。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正在用木捣子捣青槐嫩叶，过来打招呼时藏起了手，问江渔：“今天带朋友来了？”

　　江渔笑着点头：“是啊，麻烦您上两碗冷淘，要快一点。”

　　“好嘞！”摊主笑着应下。

　　“他为何要藏起手？”对危险的敏锐，让杨纪堂注意到这个细节。

　　见她谨慎，江渔好笑道：“我的长公主殿下，日复一日捣青汁，手会被染绿的，他肯定是见你气度不凡，怕绿色的手吓着你。”

　　杨纪堂这才明白过来，下意识看江渔放在桌上的双手，布满了皲裂和老茧的痕迹，与她细嫩的脸一点也不相符。

　　“看什么呢？”注意到她视线，江渔立马将手收回到桌下。她居然感到了羞涩，还有一点自卑，身为厨师，可以保养脸蛋，可以保养身材，但保养不了一双手。

　　视线被挡住，杨纪堂轻笑，摊开自己左手，多年安逸的生活让她双手细腻如羊脂白玉，只有左手大拇指内侧的茧，和尾指上淡色的凹痕说明：这只手，原本也是握过弓与剑的。

　　“若无这些茧痕，恐怕我会忘了自己也曾拉动过弓弦。”

　　杨纪堂如此坦然，江渔也不好意思再藏，两手手指交叉放在桌面，这回杨纪堂没再刻意去看。

　　槐叶冷淘就是槐叶汁滤去渣滓做的凉面，辅以不同口味的配料，越新鲜的冷淘越筋道，这家小摊的槐叶冷淘就是现做，因此每日售卖有限。

　　用新割小麦打的新面粉，加上碧青的槐叶汁，揉作有弹性的面条，煮熟后放在加了冰块的凉水里，碧鲜爽弹，入口沁凉。

　　摊主依旧背着一只手，端上冷淘，用的是青色的土陶碗，一整碗的青碧，沾着水珠，宛如刚从湖里捞起的嫩荷被剪碎，在暑热天气里很诱人。

　　江渔食指大动，倒不忘先拿过杨纪堂那一碗替她搅拌，直到条条冷淘都均匀沾上熟油和芝麻。

　　冷淘口味清淡，与槐叶的鲜香微甜是同种口味，入口冰爽，仿佛能将牙齿冰掉，江渔吃了一口，就倒吸一口气，若非杨纪堂在眼前，肯定要高呼一个“爽”字。

　　谨记食不言的准则，江渔飞快吃完，只觉得自己能口吐仙气，每一次吐息都是心旷神怡的沁凉。

　　此时已有别的食客到了附近坐下，杨纪堂还剩小半碗没吃完，江渔低声道：“我们要快一点，再过一会儿会有很多人来。”

　　杨纪堂没有说话，默默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再打包一份，哦不，两份，还是三份吧！”江渔站起身，掰着指头算，公主府里和自己有交情的裴一刀、将将和柴枝槿是三个人，要面面俱到才行。

　　她站在摊位前等打包时，听着旁边小桌上的二人窃声讨论：“听说国子监那位李大人，在皇上寿宴上被当众训斥，现在辞官不做了。”

　　另一人道：“国子监多好的差事，说不干就不干了？他不想做，我想啊——”

　　“得，你一介白身就做梦吧。”

　　江渔听到这里，只是莞尔。

　　却听那人继续道：“我听说，李大人在寿宴上提议皇上为长平长公主赐婚，长公主不愿意，偷偷使绊子让他辞的官。”

　　“有这种事？这是何必呢，长公主也二十好几了，谁家闺女这么大时不嫁人呐……”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江渔陷入思考，没有听进去，直到摊主将三份冷淘装好，提醒她要在两炷香内吃完，她才回过神来。

　　坊间消息多不可信，尤其皇家的事，沦为民间谈资，自然是怎么抓人眼球怎么来，道理江渔都懂，可听在耳里还是让人不爽。

　　“怎么了？”杨纪堂已食完，站在她身边看她发呆。

　　“啊？没什么……”江渔挥了挥手中食盒：“走吧，一份给裴侍卫，一份给将将，一份给枝槿，你要替我送到。”

　　“嗯？”杨纪堂略歪头疑问，显然不信她岔开的话题。

　　这姿势可爱到爆炸，江渔说了实话：“我刚刚听那两个食客说，有个李大人请皇上替你赐婚，你拒绝了，还使绊子让他辞官，简直胡说八道嘛。”她装出不信的样子，可闪躲的眼神出卖了心里的紧张。

　　“坊间之词，无稽之谈。”杨纪堂干脆否认。

　　江渔爽了，果然是那两个人在胡说八道。

　　还没爽够，就来了转折：“不过，李大人确实暗示要我成婚，被阿澈驳了，但他辞官与我无关。”

　　没想到那个不正经的小皇帝这么可爱，驳得好啊，江渔刚皱起的眉舒展开，笑道：“皇上英明。”

　　杨纪堂瞥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人在说反语，寻常人家二十几岁还不出嫁都能算“家丑”了，她竟然还夸英明？

　　“寿宴上的事，竟能传到庶民嘴里，我怕有人在推波助澜。”

　　“嗯，你是说独孤少昱？”江渔说出自己的第一反应。

　　“怎么这么想？”杨纪堂只觉得有朝臣想兴风作浪，还没想到独孤少昱那里去。

　　“噢，我去鸿雁楼时，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因为懂你，所以对经营酒楼感兴趣。不就是学你用酒楼收集信息，引导言论嘛，指不定这次就是他做的，用舆论逼迫你早日成婚。”

　　杨纪堂想了想，认同道：“有可能，不过我言我行，不受他人影响。”

　　听到这话，江渔暗恨，长公主殿下又在释放人格魅力了，她咬了咬自己的唇，沉默着将食盒提上马车，裴一刀解了马栓，杨纪堂却没上车的意思。

　　“怎么了？没吃饱？”江渔开着玩笑问，她担心杨纪堂还不肯走。

　　总是二人相处，对杨纪堂的温柔、智慧、坚定等所有美好属性毫无招架之力，她怕真的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杨纪堂盯着她，认真发问：“江渔，你想过与人成亲吗？”

　　成亲？不说她可能大逆不道地对长公主殿下动了心，光是“相夫教子”四个字就死了她在隋朝嫁人的心思，自由自在自食其力的生活不好吗？她是疯了才会让自己被一个男人圈养在后院里。

　　“没有哦，我不想嫁作他人妇，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知她为何要问，江渔很诚恳地回答。

　　闻言，杨纪堂眉目舒展，笑得温柔款款，轻声道：“我亦如此，你我二人相伴相携，终身为友，可好？”

　　一朵烟花炸在脑海里，美轮美奂，如此生不可复得的盛景。

　　江渔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她的眼波温柔，没有一丝一毫是在玩笑。

　　良久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