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吃懒鱼的老猫

2、君名海棠

　　那少年先摇了摇头，而后又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苏辰羽吐了吐舌头，表示难以置信。不过当他定睛端详这位少年时，发现她确实眉宇清秀，虽然披散着头发，可皮肤依然白皙得像瓷娃娃一样，脸上的泥垢也挡不住俊美。
　　“我今日在街上看到许多灾民，想必你也是其中之一吧。你的父母家人呢？”
　　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苏辰羽有些后悔自己问了多余的话，如果她的家人还在，会任由她流落街头吗？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他正欲多问几句时，却突然听到了下人的声音。
　　“以后你没吃的了，就来狗洞这里。我每日午时都会在此等你一刻。这里是苏府，能记住路吗？”
　　她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走吧。”他送她出去后又费了很大劲才把那块大砖头移回去，还特意摆了一些杂草上去遮掩，“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他低语道。
　　“我在这里，不要叫了！”他往前走几步后方才答话。
　　苏家公子，自小就生活在高墙大院里。一心只读圣贤书，父亲也对他严加管教，除了偶尔能抽空上街之外，平常根本没有其它的业余活动。就连下人们陪他玩游戏也是唯唯诺诺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他自然满是好奇和新鲜。
　　第二天，她没有来。
　　第三天，她依然没有来。
　　雨还在时断时续地下着，外面那么多饥民，她能找到吃的吗？他的桌上摆满了许多精美的糕点，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第四天，狗洞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也许，她不会再来了吧，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失望。
　　第五天，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又踱到了狗洞的旁边。虽然这几天都不见那位少女，可心里却又有一点为她高兴：或许，她被好心的人家收养;又或许，她已经可以每天自己找到吃的了呢。
　　正在他胡乱猜想之时，堵住狗洞的砖竟然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他又惊又喜，立刻打开狗洞。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果然是那位少女！
　　她的身形比之前削瘦了不少，脸色也憔悴了许多。苏辰羽拿来食物后，她像上次一样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吃，都是你的。”苏辰羽笑道。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极少看人如此吃相，竟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几日怎么没来？”待少女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后，他才问道。
　　“我......”她一时语塞，颇为踌躇。
　　“无妨，你今日能来也好。”他微笑道。其实自从他第一次送银子给她被拒绝之后，他已经知道她是个有骨气之人，断不会平白接受别人施舍，今日恐怕是实在找不到吃的，饿得受不了了才会来找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现在街上依然是流民遍地么？”他问道。
　　“嗯。有不少饿死的，还有不少人病死。官差们四处巡逻抓捕闹事的流民，可是我听大人们说，正因为是那扬州府尹不肯放粮赈灾，才会有这么多百姓死亡。”
　　“唉，爹......府尹大人也有他的难处。朝廷奸臣把政，隔岸观火，想借此灾情哄抬米价，从中狠赚一笔。没有朝廷的许可，私自开仓可是抄家的大罪。”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少女眨了眨眼睛，费解地看着他。
　　“不懂也无妨，糕点好吃么？”苏辰羽从小跟随爹爹混迹官场，虽然年纪小，但是官场之事也略懂一二。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一定不会明白这些内幕，于是岔开了话题。
　　“嗯，好吃！你可真是个好人。”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少女问道。
　　“我？我......我叫阿羽，是苏府的一个下人。”他听得少女言语间对爹爹有不满之意，又怕自己苏家大少爷的身份吓到他，于是就随便编造一个名字。
　　“下人？”她疑惑地打量着他，原来他身上穿的全是名贵丝绸，完全不像个普通下人。
　　“我......我是这府上公子的书童。比一般下人可有地位哦”他故意装出一副神气的样子说道。
　　“书童？那你一定读过很多书吧。我之前做工的那户人家也是读书人，可惜他家被大水冲了......”少女黯然道。
　　“你若喜欢，我也可以教你读书写字。”
　　“真的？”听到苏辰羽的话，她的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嗯，我家公子不常点名要我陪读。你就随我一起读书吧。”他正愁一个人看书烦闷无趣，有这么一个伴是极好的。反正爹爹忙于公务，很少打扰他，至于下人，若没有他的特别许可，也不准擅自进入他的房间和书房。
　　“只不过你的名字叫二丫，也太随意了，我家丫鬟的名字都比你的好。让我替你想一个新名字。”他托腮思索着，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墙角种的那几盆花。
　　“海棠！就叫你海棠，你觉得怎么样？”他在一拍脑门之际还不忘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海棠？”她微微一愣，又拍手轻笑道，“太好了，我喜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