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吃懒鱼的老猫

1、偷跑出门

　　扬州，四月，淫雨霏霏。
　　“臣苏吉光叩请圣安。宣和三年四月，扬州阴雨连绵一月有余，河水暴涨，河道沿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又，因水灾引起瘟疫横行，白骨露于野。臣身为扬州父母官，不忍见子民易子而食，特跪请圣上免除扬州半年赋税，更许臣开仓放粮，以救万民于水火！扬州府尹苏吉光，泣血叩拜，乞盼圣断！”
　　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眉头紧锁，写下了这封奏章。
　　“来人，将此封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那位官员唤道，“哦，对了，把羽儿给我叫来。”交代完后他又加了一句。
　　“爹爹唤羽儿何事？”不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拱手问道，正是府尹之子苏辰羽。
　　“羽儿，今日功课可曾做完？”
　　“回爹爹，做完了。”
　　“今日天气如何？”
　　“阴雨。”
　　“好，爹爹要你以阴雨为题五步之内作一首七绝，不得出现‘雨’和‘水’字，也不得出现‘下’和‘飞’字，作好了赏你最爱吃的和锦记糕点，作不好则罚你三天站着与先生一起上课。”
　　“池塘涨满蛙儿叫，百鸟思归老农回。稚子推门戴斗笠，梧桐芭蕉声声催。”苏辰羽略一思索，便在四步内成诗。
　　“好！虽算不上特别工整，但是意境和押韵十分贴切，且四步成诗。由此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你确实用功了。”苏吉光赞道，“来人！去拿一盒和锦记的上好糕点给少爷，且本月给先生赏银五十两。”
　　下人听命离去后，苏吉光又把儿子叫到了身边。
　　“羽儿，近日城里闹灾，街上很乱。你没事切不可乱跑，有任何事差下人去做便是了，我也会严令下人把守大门，你听明白了么？”
　　“羽儿明白了。”
　　“唔，你先去吧，待会你娘会叫你吃饭。”
　　“羽儿告退。”
　　回到书房，苏辰羽虽然点着灯在看书，可心里却惦念着外面的世界。自打连日阴雨以来，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上街玩过了，开始爹爹还推脱公务繁忙，可后来直接很严肃地告诉他不准去，也不说原因。本以为今天表现好了可以找机会向爹爹申请出去玩，可话还没出口，直接就被爹爹堵死了。
　　“对了，不如去那里。”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福贵，我今日要静心研习汉赋。若无要事休要扰我。爹爹倘问起，你如实禀报就是。”第二天吃完中饭，他唤来贴身下人如此交代道。
　　原来苏府后门有一个狗洞，因为在后门，洞口又太小，下人们都不以为意，只拿块大砖堵住了事。不成想那洞口虽小，却也能让一个小孩子勉强通过。
　　苏辰羽当即把房门一关，随后边跳窗走到后门，从狗洞偷跑了出去。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可他却发现街上有很大的变化。原来热闹的街道却少了许多小贩，酒肆店铺也关了不少，随之变多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神色匆匆的行人。
　　天阴沉沉的，雨虽然停了，可依然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路边不时能见到被白布蒙着的尸体和三五成群戒严的官兵，街道上已不复往日的繁华。
　　他在街上随便逛了一会，即兴致索然，又觉得触目惊心。原来街上遍地灾民，这才是爹爹不让他出来的原因！看到街上萧条的景象，他再也没有玩下去的心情，便独自匆匆往回走去。
　　“苏少爷，你怎么在这？”突然，他听到有人冲他叫道。他回头一看，竟是四名官差。
　　“你认错人了！”他来不及细想，便快步向前跑去。
　　“哎，等等！”几名官差认出是苏府的少爷，亦追了上去。
　　“这下糟了，要是让爹爹知道我偷跑出来玩......”苏辰羽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
　　“哎哟！”当他拐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慌忙间一瞥，原来是个衣着破烂的小乞丐。
　　“苏少爷，你别跑。”官差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左顾右盼，来不及细想，便拉着小乞丐躲到了路边的柴堆里，自己屏住呼吸，还捂住了小乞丐的嘴巴。
　　“人呢？怎么跑到这里突然不见了，去那边看看”待到官差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轻舒了一口气，从柴堆里爬出去，拍了拍身上的灰。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抓到了。”他看着官差远去的方向，拍了拍心口。
　　“对不起，小兄弟。刚才我怕你会暴露我，所以才拉着你一起躲了起来。”他伸出手拉起了刚才的小乞丐，“这三两银子你拿去买糕点吃吧。”
　　三两银子对普通人家的孩子已是一笔巨款，更别提一个乞丐。他盯着苏辰羽手里的银子，眼睛里放出渴望的光芒，随后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他脆生生地说道。
　　“这怎么行，爹爹说过恩怨不相扰，我惊扰了你理应赔钱，要不我就有罪过了。”苏辰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小乞丐仍是摇摇头，转身就想离去。
　　“咕~”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苏辰羽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在家里肚子饿的时候就会这样。
　　“你肚子饿了吧，现在街上到处都是乞丐，肯定要不到饭，到我家我请你吃饭。”还没等小乞丐拒绝，苏辰羽边拉着他的手一路跑回家里。
　　那少年被他拽着一路跑到了后门的狗洞，他再三确认没人后才钻了进去。那小乞丐不明就里，也半推半就地钻了进来。
　　“你不用怕，这里是我家。你在此静候一会儿，现在应该不会有下人经过这里，我去给你拿吃的。”
　　那小乞丐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接连地点头。
　　苏辰羽一路小跑着，又从半开的窗子翻回房间，拿出昨天没吃完的糕点又原路小跑了回去。
　　那少年乞丐显然是饿坏了，一拿到吃的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就连有些苏辰羽极其厌恶的糕点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吃，慢点吃。”看他饥不择食的样子，苏辰羽生怕他一不小心会噎死，“你几天没吃饭了？”
　　少年一边大口吞着食物，一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顿了一会儿又变成了三根。
　　“我看你是饿糊涂了。”苏辰羽轻轻地摇了摇头。
　　“喝点水吧。”看他把糕点吃得差不多了，苏辰羽又从身后摸出一个竹筒，里面装了些清水。
　　“你叫什么名字？”趁他喝水的空当，苏辰羽问道。
　　“二丫。”
　　“二丫？”苏辰羽不禁哑然失笑，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个女的？等等，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少年乞丐微微隆起的胸脯上。
　　“你，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