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梅时雨深

11、日暮东风怨啼鸟一

　　花萼楼是新建的一处勾栏，坐落于金粉胭脂之地，琼楼玉宇、凤章鸾阁、精雕细刻、美轮美奂，是个纸醉金迷、销魂迷香之窟。在花萼楼建成之初，幽国才子如濯公子曾亲临此楼，并为此楼取名为“花萼楼”，取自古人诗里“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街里太平人”一句，有杜相国的左膀右臂、文坛领袖孙濯如的追捧，原本就高出其他青楼一截的花萼楼一时风光无限，门前宾客络绎不绝，玉辇纵横过主第，青牛白马七香车。
　　谢宣琰和王禛身着华服锦衣，站在花萼楼门口。谢宣琰抬头，细细观察了一遍花萼楼，又惊又叹道：“国都什么时候平地起了这样一座流丹飞阁。”
　　王禛回到：“也就是不久前的事情。”
　　谢宣琰道：“短短时间内就能建起这样一座楼阁，楼阁的主人定非寻常之辈，他是何人？朝廷要员？王孙贵族？富可敌国的他国商人？”
　　王禛道：“这就不知道了，花萼楼的主人行事十分低调，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姓，我们如今连此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此人虽低调，花萼楼的行事却异常高调，每日歌舞升平、酒池肉林，花钱如流水，有人粗略地算了一下，花萼楼每日的开销比进账多了三倍不止，竟是日日入不敷出。”
　　谢宣琰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道：“花萼楼主即不贪金钱，所图定极大，有趣，有趣。”
　　王禛却推了谢宣琰一把，央道：“谢兄，花萼楼主自然是有趣的，可你也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此的目的，我的终身大事可就托付给你了。”
　　谢宣琰应道：“哪里能忘了，日后还要托你一起找我的木槿美人呢。”心里对这个让一向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王禛痴迷不已，以身犯险的舞姬充满了好奇。他们两个刚走进花萼楼的大门，一股似有若无、隐隐约约的异香便缠绕上来，让两人还未饮酒便有三分醉意，又见里面果真锦绣辉煌、华光熠熠，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又处处点缀着红色的绫锦纱罗，平添了几分妖冶旖旎，大厅里有一个用金子砌成的汤池，里面的液体散发着阵阵酒香，更有几十对□□的男女泡在其中，相互缠绵，酒池下的□□隐隐可见，大厅里飘荡着寻欢作乐的声音。
　　谢宣琰吓得丢盔卸甲，当即抬腿欲走。
　　一转身却冷不丁和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那女子被他撞得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谢宣琰连忙把那个女子拉起，连忙赔不是。这声痛呼也吸引了王禛的注意力，虽然他到过这里几次，但每次进大厅时都会面红耳赤，他要么抬头，要么低头，等到引路的人来，不敢正视前方，这次一进大厅他立马低着头，目不斜视，因此没看见谢宣琰一刹那惊恐的表情，只见谢宣琰第一次来竟然不慌不忙，而且还成功地和引路的姑娘勾搭上了，心里不由得暗自赞叹道：谢兄诚不欺我，他果然是在在花丛里游戏惯了的人，看来自己的大事有望了。
　　赔完不是后，因为被王禛眼巴巴地看着，为了保持自己的光辉形象，谢宣琰立马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模样，朝被自己碰到的姑娘挤眉弄眼。
　　来引路的姑娘穿的整整齐齐的，妆容寡淡，就像平常人家的女儿，但虽然像，到底却不是，花萼楼里领路的姑娘长相一般，识人认事的本领非凡，她从王谢二人一进门时就在观察，此时见谢宣琰突变的表情，哪里猜不到他心里的盘算，又爱面前的青年风流俊俏的模样，得体的举止，高雅的谈吐，少不得帮他遮掩遮掩，瞒住他的友人。
　　只见引路的姑娘抽出一条粉色的手帕，按住眼角，凄凄惨惨幽幽怨怨地唱道：“泪珠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于他。子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唱罢，又哭道：“公子好生薄情，当日分别时，连姓甚名谁都不曾告诉奴家，如今，如今、、、”她呜咽着，肝肠寸断，接到：“如今，连乌丝阑这个人儿都忘了。”说完大哭不止。
　　“乌姑娘，妙啊！”谢宣琰在心里激动地喝了一声彩，挽过乌丝阑的纤纤玉手，眼睛折射出千丝万缕的忧伤，颤抖着声音，深情道：“是你，你——怎么沦落到这儿来了？”说完，迅速隐蔽地往乌丝阑的手中塞了一块黄金。乌丝阑得了谢礼后演的更卖力了，和谢宣琰两人一唱一和，声泪俱下，把王禛那个呆子哄得一愣一愣的，保全了谢宣琰光辉灿烂的伟岸形象。
　　等哭完后，乌丝阑拿帕子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对王谢二人道：“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花萼楼分四层，第一层，就是如今二位公子进门踏进的一层，只要出得起茶水钱，就能进。”她说是茶水钱，其实价格也不菲，银钱足够国都里中等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乌丝阑又道：“第二层嘛，通往第二层的楼梯是用金银打造的，铺在地下的都是上等的绫罗绸缎，这层楼密封着，没有一扇窗户，屋子里也没有蜡烛，却有数百颗明珠悬挂在屋顶，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如同一片浩瀚的星空，更有许多冶艳名姝赤足踩在厚厚锦缎之上，秋波流转，含态含情。想登此层，公子们手里至少要有厚厚一叠巨额银票或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才行。第三层不像是声色之场，居住于此层的美人没有一个不钟灵毓秀，色艺双全，她们各个的脾气性格不一，但都世间少有，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自不在话下，真真是一笑众人醉，再笑众人癫，这第三层可不是凭区区黄白之物就能进的，须得有各国权要的访帖才能进。而第四层，第四里奴家从未进去过，奴家曾一时兴起问过旁人里面有什么，但整个花萼楼里的小厮婢女竟没有一个知道的。”她说完这些，莞尔一笑，道：“奴家观两位公子的举止做派，定是大家子弟，断不肯在第一层停留的，不知公子是要进第二层还是第三层呢？”
　　王禛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拜帖，递给乌丝阑，道：“第三层。”
　　只见那封烫金的拜帖赫然写有“车骑将军王瑜白拜上”的字样，王禛和王瑜白现在袭父荫只在军队里当个小小的武将，连个中等人物都算不上，当然没办法进第三层，不过他们虽不能进，王谢二大姓却能进进去，只要族中晚辈揣着长辈的名帖来访，花萼楼即以名帖上人的官职爵位招待来人。谢宣琰见到这张名帖，心里叹了一声，心道王禛当真被那舞姬迷得神魂颠倒，连他老子的名帖都敢偷拿来用。
　　乌丝阑一见这名帖，笑容更盛，作了个万福，笑道：“原来是王大公子，奴家失敬了。”
　　又朝谢宣琰道：“那这位想必就是谢大公子了。”
　　谢宣琰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乌丝阑用手帕遮着脸抿嘴笑，只露出一双探寻戏谑的眼睛，道：“国都里谁不知道王谢两家的公子形不离影，影不离形，同起同坐，同吃同睡，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乌丝阑说这话时神色羞赫，语气隐讳暧昧，谢宣琰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立马气得用扇子敲打手心，道：“多嘴的小厮和长舌妇，平日里闲的发慌，竟敢编排我们两个，等回府，看我怎么整治他们。”
　　乌丝阑忙到：“谢公子，奴家只是把实话说与公子听了，公子千万不要迁怒到我身上。”
　　谢宣琰应道：“这是自然，你放心。”他还欲再问问乌丝阑花萼楼里的情况，站在一旁的王禛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又靠近他，附耳道：“你们还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不是说好了今天是来帮我的吗？”
　　谢宣琰：“、、、、、、”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乌丝阑在一旁看着他们，又抿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