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十日谈（无限流）》烟箩

3、十三号房

　　整条街都陷入一片寂静，就像是一座死城。

　　现下，他们一共九个人，大部分人都在几里外的码头做苦力换取钞票用来买油漆，还要买九个人的食物，还包括房租，这里的一切都不免费，现在所有的钱都装在寒蛩的口袋里，够买两桶油漆了。

　　“真冷啊。”

　　明明是艳阳高照，路一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寒蛩在一旁好心提醒道：“还没到毛骨悚然的时候，你抖得早了点。”

　　油漆店就在不远处，是个很小很小的店面，在这一条有着蛋糕珠宝西装店的街上显得格格不入，说不清那是什么风格，小木门上中式的牌匾，门口的红色信箱掉了一大块的漆，路一鸣不禁想，油漆店为什么会吝啬给门前的东西补上一些油漆呢？

　　整个小店都破旧不堪，如果不是木牌上面写着大大的“油漆”两个字，很容易被人忽略。

　　漫野从口袋里探出头，说：“就是这家店，整座城市最便宜的油漆店。”

　　路一鸣透过木头破损的地方往里面望过去，里面是漆黑一片的，结了很多白色的蛛网，还有很大的油漆味和若有似无的霉味，就像是个被废弃的地方，他从破洞里悄悄打量这里面，忽然看到有黑影在动。

　　他就像是在窥探，在悄悄观察着别人的生活。

　　随后，眼前一黑，什么也没看见了，待他感受到这是什么的时候，果然像寒蛩所说的，毛骨悚然，头皮炸裂。

　　一颗浑浊的眼珠也从里面瞄着破洞处！

　　两眼相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一鸣大喊着就往后一晕，寒蛩嫌弃的将他提到了一边。

　　寒蛩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他敲了敲小木门，立即就有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回应道：“是之前来过的客人嘛？”

　　“是，大爷麻烦开一下门。”寒蛩道。

　　咿呀一声，门打开了。

　　路一鸣躲在寒蛩身后心里一紧，小门缓缓打开，他眼看着一个极其丑陋的人一点点露出了全貌，他的眼睛毫无生气幽灵一般，浑浊的像两个丑陋的玻璃珠子，脸上有大片焚烧过的疤痕，手上提了一盏煤油灯。

　　他的小油漆店昏暗一片，好像外面的阳光完全晒不到里面去，他仿佛就该生活在这狭小幽闭的房子里。

　　里面确实拥挤的几乎过不了人，堆得乱七八糟都是东西，油漆的颜色却很好，朱红赭石鹅黄样样俱全，里面有一张很大的长桌，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桌子上堆得都是画布和颜料，桌椅板凳上都沾着五颜六色的油漆，正前方有一副巨大的油画。

　　是一个女孩坐着的肖像。

　　这幅画和小旅馆里的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裙，明明带着微笑却呈现出阴森的气息，轮廓线条都很漂亮流畅，油彩不多不少颜色像刚画出来一样鲜艳，可背景颜色却是黑夜中的灼烧一般给人强烈的冲击感，

　　“真美啊。”漫野忍不住感叹。

　　寒蛩无意识的点点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幅画，幽幽道：“这幅画的背景，好熟悉。”

　　路一鸣心道：这根本看不出背景是什么好吗。

　　“那不过是我随意画的，你们想买些什么？”老人的声音像坏掉的唱片，又低沉又不太流畅，他提高了煤油灯想看清对方，刚好也照亮了他自己的面部，仅仅一张脸就将大家带入到了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寒蛩略带歉意的看着他，说：“油漆，红色的油漆。”

　　“哦，好啊。”老人转过身去拿油漆桶，他有些高兴地说：“这家店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只能卖出去一些画来维持生计，对了，我叫阿山。”

　　寒蛩看着那张笑起来更加诡异的脸，讪笑了两声。

　　不一会，阿山就拿着两桶红色油漆从小槅门走了出来，浓烈的怪味扑面而来，那不只是油漆的味道，还有些混杂其中但被油漆味盖住了，令人作呕。

　　寒蛩很快付了钱，没有多待就出去了。

　　店内和店外简直天壤之别，仿佛白天黑夜，但阳光却被云层盖住了，乌云缓慢移动着昭示着这里即将下雨。

　　漫野趴在寒蛩的肩上吐槽道：“这是个什么鬼天气，出来的时候还大太阳，一转眼就要下雨了。”

　　寒蛩损道：“你一个小木头人又不会感冒，淋一淋还能给你泡发了啊。”

　　“寒蛩你丫真嘴欠！”

　　寒蛩一手一桶油漆，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路一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自惭形秽，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刚想着，就装上了一个宽阔的脊背。

　　“哎呦！”

　　寒蛩欠儿欠儿地说：“小废物，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没用，又怂又面还笨得很，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寒，寒哥……”

　　“是不是特别想帮上什么忙，毕竟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躲在别人背后太没出息了。”

　　“我……”路一鸣又想哭了。

　　寒蛩阴笑道：“这事儿好办，一会儿你把油漆全给刷了，天亮之前都给刷完，你干完了这件差事就是咱们的第一功臣，绝对的都对你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一会儿我就把油漆都给你，不用客气啊。”

　　路一鸣咬咬牙，猛一点头，说道：“谢谢寒哥！”

　　寒蛩：“……”这孩子还真是个傻子。

　　漫野：“……”新的苦力终于出现了！不过看他那二两肉，应该比我差远了。

　　还没走到，就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了，这里的一切都瞬息万变，今天还刚刚打过招呼的人，可能晚上就死了。

　　雨滴的声音令人无比烦躁，雨滴不可避免的落进了油漆桶里，两人只能加快脚步。

　　小旅馆隐在雨幕中像一幅巨大的油画。

　　寒蛩提着油漆桶，是路一鸣推开了门，一进去就看到林慧和一个男生坐在大堂里喝水，那个男生寒蛩觉得很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名字，除了戒色和漫野这两个老朋友以外，他在这里就只记住了黄历和林慧，当然，现在还要加上路一鸣。

　　男孩主动打招呼：“寒哥，你回来了。”

　　寒蛩很高冷的点点头，为了避免自己叫错名字的尴尬，他一言不发。

　　男孩很开朗，也很勤快，他顺势接过寒蛩手里的油漆桶，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季晓辉，刚刚厉哥让我来帮你们刷油漆，他和戒色师父出去了，外面是不是下雨了？你们没有淋着吧，里面有干毛巾。”

　　寒蛩点点头：“谢谢。”

　　路一鸣从后面探出一颗头，露出一个丑啦吧唧的笑容。

　　林慧耸耸肩，说：“刷油漆这个我就不参与了，给你们递递水杯毛巾还是很合适的，我一会再上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阁楼，季晓辉走在最前面，寒蛩在最后，路一鸣夹在中间觉得脚下的楼梯无比脆弱，木板随着他们的脚步发出吱呀吱呀的□□，三个人走上去摇摇欲坠，走廊很长，光线也很昏暗。

　　阁楼在第三层。

　　这一层的楼梯更加狭窄，一直往上，仿佛走了很久很久。

　　季晓辉在阁楼的门前停下，上面写着十三号，竟然会有十三号房，路一鸣记得之前住的酒店都会避开十三十四这些数字，十二号过后就是十五号了。

　　三个人站在门前有些拥挤，寒蛩就干脆在楼梯上站着，他说道：“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门把手上都是灰尘。”

　　路一鸣用自己的手电照了过去，果然落了很多灰尘。

　　季晓辉将油漆桶放在地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路一鸣的手电照了进去。

　　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入眼就是一张巨大的照片，白色睡衣的女孩。

　　用黑色相框装着，玻璃上一丝灰尘都没有，女孩面带笑容仿佛正在看着你，这张照片有半面墙那么大，女孩的血管仿佛否能看清，肤色柔和背景黑暗一片带着火光，就像一张巨大的油画。

　　里面完全不像是没有人住的屋子，铺着柔软被套的竹床放在角落，老式的写字台和衣柜，还有一个大书柜，里面干干净净，却没有生气。

　　书桌尤其引人注目，不像其他方便最多放个杯子什么的，非常空，这张书桌像是被长期使用过的，有一盏琉璃灯罩的台灯，靠墙用书立夹着满满一排整整齐齐的本子和书籍，古今中外都有，琥珀色的茶杯，黑色墨水，看上去很高级的钢笔，还有面前的信纸，上面写了一句话。

　　——爱情，是一刹那的烈火燃烧，如果是你，我愿意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将世界变成废墟。

　　寒蛩眯起了眼睛。

　　季晓辉看着这张画，呆呆地问：“这……这是谁？难道，她就是墓碑的主人？也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她，她真美啊。”

　　寒蛩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别乱看，还是赶紧干活吧。”

　　路一鸣费劲的将屋外的两桶油漆提进去，还找来了几把刷子，看着洁白的墙壁怪道：“这么好的房子，干嘛非得刷成红色，这，这得多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