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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三号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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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不大,但是要尽量不移动里面的东西将所有墙壁都刷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足够细致,谨小慎微才可以做到,季晓辉和陆一鸣就是最好的两个人选。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六点半,林慧送来了晚餐。
寒蛩从竹床上睡了一觉起来,刚好肚子饿了,就很体贴的叫季晓辉和陆一鸣先停下来,满屋子的油漆味实在令人想吐。
林慧进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血色的油漆涂抹在墙壁上,就像鲜血一样,照片上的女孩在红色刺眼的背景下更加诡异,也更加醒目,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林慧,你做的面越来越好吃了。”寒蛩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姿态优雅的吃面。
路一鸣难以下咽,在这样的环境下再饥饿也没有胃口了,一碗面越泡越多,胃里一阵翻腾着。
寒蛩一碗面吃完,垂眼看着坐在台阶上的路一鸣。
寒蛩淡淡道:“小废物,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天的,不吃饱了就得饿死,在这里死了,在现实世界中会脑死亡,那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想活命就照顾好自己,大家都巴不得多死一个新人当垫背的,没人能哄着你。”
“是……”
路一鸣食不知味的将面大口的往嘴里塞,只要填饱肚子活下去,吃不吃得下都得吃。
季晓辉咬着筷子含笑看着他们。
五分钟左右,三人就吃得差不多了。
“你叫路一鸣?”林慧弯着一双眼,摸了摸路一鸣炸了毛的脑袋,软乎乎的。
“是。”路一鸣抬起头。
林慧将他吃空下去的碗收了起来,笑道:“努力活下去,吃饱了好好刷油漆,撑不住了就告诉我,我来帮你。”
路一鸣很感激地说:“谢谢你,林慧。”
三人吃了饭,寒蛩就待在写字台依旧啥也不干。
“寒哥,就我们俩天黑之前能不能刷完啊……”陆一鸣身上弄了很多油漆渍,这是他唯一的衣服,还是送外卖的制服,这刚刚刷完一面墙,还剩好多呢。
“刷你的墙,哪儿那么多废话。”寒蛩坐在写字台前面翻看那些书。
“哦……”
季晓辉看向他,温柔道:“他们都去吃晚饭了,这个房间小,两个人刷比较合适,不会太拥挤也不会太辛苦,很快就可以刷完了。”
季晓辉看着聪明乖巧,做起事来也不含糊,一刷子下去不多不少不干不湿就跟专业的一样,两刷子下去天衣无缝完完整整,还很有节奏,很快就刷完了两面墙,他踩着高凳在刷天花板。
油漆味极重又带着些微腥臭的油漆一层层刷上了墙,腐烂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最终连寒蛩也捂住了鼻子,他紧皱着眉说:“这味道可真他妈销魂,油漆店那老头到底用什么东西做的油漆?血液也不是这个味儿!难道还加了大粪?”
路一鸣弱弱道:“这油漆比普通的油漆粘稠很多,会不会是……”
寒蛩晃了晃食指,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常用来做油漆的树脂这类的一个都没看到,倒是有很多奇怪的油画,他那间小隔间里有些什么东西还真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直在等着我们来。”
“等着我们来?啊……啊!”路一鸣差点重心不稳掉下高凳。
站着都能差点摔倒?寒蛩在心里嫌弃了一百八十遍,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却想着人家在做苦力干脏活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转了下钢笔掩盖内心的鄙夷。
寒蛩深吸了一口气,耐心解释道:“他的其他颜色的颜料明显不是一种材质做出来的,而且都放在外面,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大红,他特意从里面拿出来这么两桶,只能说明,他是故意做了这么两桶在等着我们来拿。”
路一鸣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心脏狂跳,难道那个阿山有问题……
他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我们还刷吗?”
“刷,怎么不刷,这是我们的任务啊。”寒蛩合上书,又打开了一本。
晚上九点,终于快要到尾声了,就只剩下放床的那面墙,因为有床在那里不是很方便,这时候漫野走出了寒蛩的口袋,拿着桌上的一支毛笔在墙角缝缝里慢慢涂抹着,难看是难看了点,能全面覆盖就行。
一整个屋子就快要被血色包围,整个房间原本就因为天花板较低让人压抑,现在这刺眼又诡异的红色包裹住,更加让人透不过气,仿佛这间房变小了,一点点挤压过来,心脏也跟着挤压。
棺材。
刷着红漆的棺材。
他们都身处在棺材之中,空气稀薄,渐渐的失去氧气被活活闷死在这当中,等待着身体腐烂变成白骨,被虫子啃噬,终成一副枯骨。
就像秦瑶瑶一样。
路一鸣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强迫自己只看着一个地方,不要去环视这整间屋子,不要胡思乱想。
寒蛩烦躁的翻着桌上那些书,忽然在一本书中看到了那句话——爱情,是一刹那的烈火燃烧,如果是你,我愿意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将世界变成废墟。
这句话出自一九二零年出生的一位作者,叫做王罗阎。
除了王罗阎之外,书桌上还有一个作者的书占了绝大部分,叫做春潮。
这书桌上基本上都是两位作者的书,但他们写的不是同一类型,两人大致分为两种,春潮是纯粹的色情小说家,书中各个场景各种不耻的动作姿势,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身份,为了色情无所不用其极,这种类型的小说常常容易因为受限制而每本都大同小异,可他的却是每一本都大不相同。
王罗阎的却是恐怖小说,变换着的死法也是让人咋舌,每个恐怖故事的背后都有令人惋惜的一段爱情,常常是和战争有关。
这个时代,写出和战争有关的小说十分合理。
大概在九点半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基本完工了,连最细小的角落都没有放过,暗红的颜色爬满了整个房间,像在血水中浸泡过了一般。
寒蛩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整个房间看似合理却又陌生起来。
天已经黑了,天花板上的小灯泡维持着光线,依旧是昏黄着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像是预示到了什么。
寒蛩没有动,他感觉到了一声叹息,微不可闻,就像蚂蚁爬进了耳朵一样,不是他们三个男生发出来的,也不是小木偶漫野,是陌生女人的一句叹息,方向应该是房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面是一张巨大的照片。
嘀嗒嘀嗒。
房间里忽然出现了细小的水滴声。
一滴从寒蛩的耳廓滑落,落到了他手中的书本上,醒目的血色刺激着他的双眼。
“路一鸣?季晓辉?漫野?”
寒蛩缓缓回头,整个房间都在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扭曲着,身后早已空无一人,怪不得方才出现怪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原来他们早就不在了……或许,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寒蛩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血红的天花板正在淌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不是像雨水那样淅淅沥沥,而是像从天花板上渗出了死人的鲜血,腥臭的,粘稠的,一滴滴缓慢落下。
寒蛩快速到了门口想要将门打开,可是怎么转都纹丝不动。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就在身后,好像有个人正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温柔的目光透露着诡异,那是人又不是人。
他缓缓转过头。
张照片上的女孩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相框中变化了表情,从微笑瞬间变成了张着嘴的笑容,口中留下鲜血,她的背后有火光,将她的肌肤一点点焚烧着,皮肤变得皱巴巴狰狞着,像地狱走来的幽灵。
“救救我……”
“救救我……”
寒蛩转身就想要踹门出去,女孩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并不想恐怖电影里的那样又尖又扭曲,反倒是低低沉沉的像潭水那样敲打着人心,极其缓慢,蛊惑的味道。
冰凉的,像是来自地狱。
“我怎么救你?”寒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把你的心给我。”
“……”寒蛩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不忘翻白眼,这个妹妹胃口也太大了吧,张嘴就要人家的心???千方百计想爬上他床的人数不胜数,干嘛把心交给一个女鬼?他还想去一个温柔听话又可爱的女朋友呢!
不知什么时候,画框那里发出细微声响,那个女孩好像从相框中出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靠近。
哒哒哒。
哒哒哒。
她唱道:“我是一具尸体,我是一具尸体,我没有眼睛,也没有心脏,我需要一双眼睛,也需要一颗心脏,给我你的眼睛,给我你的心脏,让我来替你活着,让你来替我死去,我是一具尸体……”
寒蛩听着除了诡异以外还有一丝哀怨。
黏腻的血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视线有些模糊了,他拍打着门得不到任何回应,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凉爬上了他的脊背。
——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不是人的温度,那股寒意通过皮肤透过他的衣服直达他肩膀上的皮肉。
“再你妈的见!”
寒蛩给了女孩一肘子,听到一声痛呼。
说罢退后一步长腿一踹,门被活生生踹开了,整个门板都摇摇晃晃快要掉下来,他踹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变得和往常一样了,那份陌生感烟消云散。
他回头望去,那张照片好好的挂在那里,只有一点不同——女孩的嘴角流了一滴血。
不是油漆沾染上去的,是从口中流出染上嘴角,往下流淌。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寒哥,寒哥——!”路一鸣紧闭着双眼,抱着高凳正在呼救,身上沾上了颜料显得狼狈不堪。
“小废物,你快醒醒!”
寒蛩蹲下去晃了晃他,直到眼看着路一鸣睁开了眼睛。
“我我我我我看到鬼了!那个那个……”路一鸣弱弱的指了指那面墙上的照片,扭曲着脸说:“她她她活过来了,她要我的命!!!她要来找我了,寒哥……”
“她挂着呢!你冷静一点!”
“挂……挂着?”
陆一鸣艰难的扭过头去看,那张照片好好地在那里,可女孩的样子和方才的一切太过真实,一眼就足够让人浑身发抖。
“季晓辉呢?”寒蛩拍了下他的背,没有过多的安慰。
“啊,啊?”路一鸣被迫从恐惧中抽离。
寒蛩看向竹床,季晓辉躺在竹床上面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像死人一样躺着。
寒蛩赶紧过去给了他两耳光。
“油漆为什么像玫瑰花——!”
季晓辉梦魇住了一般,一声大喊将自己喊醒了。
季晓辉这才微微睁开了眼,他目光有些呆滞,木木的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僵直着走了出去,没有搭理在身后喊他的寒蛩和陆一鸣,径直离开了。
陆一鸣哭丧着脸说:“晓辉这是中邪了?”
寒蛩深深地看着季晓辉僵硬的动作,和木讷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估计是吓到了。”
楼上的动静吸引来了楼下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恐惧的望着上面,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更没有人敢上楼去,快要十二点了。
死亡。
正在逼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十三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