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你会在》文房伯爵李

4、一起走吗？

　　“醒醒。” 林斐的嘴角扯了扯，说。
　　木头人，你该醒了。
　　做完了坏事，她收回了搁在窗框外夹着烟的左手，把烟放回了嘴里。

　　“早过了。”半晌，他答。
　　话算是掉出来来了。但那张脸，早已转回窗外。

　　再无其他。

　　林斐掐了烟，眼角扫了眼四周，显然室内没有垃圾桶。
　　她摸出了烟盒，把余下的烟蒂塞了回去。右脚一伸一勾，半米近的充气沙发顺势摔了过来。
　　她惬意地瘫坐了下来，看起来甚是满意。

　　正觉无聊，便歪头看了看边上的男孩，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木头样子。
　　林斐顺势往下瞄了眼他的裤脚，比起右脚的平整，左边的倒是不够规矩地耷拉在鞋上。
　　这点不修边幅的bug，总算暴露了这个小大人还有点孩童天性。

　　林斐不自觉地伸手，扯了扯那只不乖巧的裤脚。
　　杨易惊，像是被触到逆鳞，几乎要弹开。
　　接着，他强行圈住了自己的晃动，装作冷静地低头看了眼裤脚，恢复了静止。

　　哈，这反应大的。
　　算是彻底逗到林大小姐了。
　　正想着再玩他几下，林斐手机震动。
　　有来电，是助理小鹿。

　　小鹿打来是要问林斐的坐标，说工作室已经下了最终决定，戏定好了，但还需要她的签字走流程。自己可以带着文件，过去一趟。

　　林斐瞎摸着来的，真不知道这间练习室的具体位置。
　　“等等，我问问这是哪。”她对着手机说道，正要开口问。

　　“C501.” 这回没慢半拍，上方队友直接丢来了答案。杨易低头扫了眼脚边瘫坐着的林斐，接着又加了一句，算是耐心的解释。“房间编号，C501。”

　　小鹿拿着文件，匆匆忙忙地赶到了C501练习室。
　　练习室的门正半敞开着。

　　斐姐怎么跑到这来了？小鹿心里纳闷。
　　她不敢贸然行动，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探头，想着先看看里头的情况。

　　偌大的空间里，只见大小姐林斐正软塌塌地瘫坐在窗边的充气沙发上。此刻，正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点着头，像是在打盹。
　　手机，烟盒散丢在一边。左一个，右一个。
　　小鹿没憋住笑，是她的宝贝老板没错了。

　　而另一头的角落，正坐在地上，背靠镜子墙，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的几个录像机的男孩，不正是公司摇钱树KINGDA成员杨易吗？

　　两个人分别呆在对角线的两头。
　　零互动，静的要死。
　　这是什么情况？场面诡异。

　　小老板林斐鲜少在外面展现得如此松弛。况且空间里头还有个毫无交集的小明星，怎么就……瘫着睡了？
　　小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

　　“嘘----”一声口哨，是林斐吹的。
　　半眯半醒间，她看到了小鹿。
　　林斐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姑娘进来。小鹿朝林斐乖巧地笑了笑，快步走了进去。
　　同时，她也不忘偷偷瞥一下眼角落里头的杨易。他像是听不见，仍旧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头也没抬。
　　真是美少年。小鹿偷偷感慨。

　　林斐挪了挪位置，端坐了起来。
　　她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文件，拿过小鹿递来的笔，滑了几笔，签字完事。
　　从头到尾，一分钟。
　　知道重点，就行。

　　小鹿收好文件，乖巧地说：“小斐姐，那我走啦。”
　　林斐摆了摆手。
　　“要不要我给您买杯咖啡？”小鹿不放心。
　　林斐再次摆了摆手，瘫回沙发，闭上眼睛，正式迎接睡神。

　　刚走了几米的小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帆布包里来回掏了掏，拿出了一盒卡片。
　　她尴尬地走了回来，双手捧着名片，开口：“小斐姐，这是给您新做的名片。”

　　林斐强撑起眼皮，张了张嘴。里边的脏话，就要翻涌出来。
　　又是这个无语的鬼东西！
　　表皮玩意！
　　她堂堂一个风流大小姐，怎么可能跟个推销员一样，把这玩意儿递给那些酒局老油条？！

　　仿佛预见了林斐即将要说出口的推搡说辞，小鹿赶忙搬救兵：“小林总又打电话来了。交代您一个人应酬的时候，别总忘了带。您放心！我这头也备足了，我在的时候，您尽管忘。”
　　……
　　林斐被镇压，无语了。
　　OK , 晓得拿大哥压我了。不是乖崽崽小鹿了。
　　“出息了。”林斐歪了歪嘴角，看着小助理，坏笑。
　　小鹿一副讪讪的样子。
　　林斐无奈，她不想为难自家的小朋友。
　　她投降了，象征性地接过了那盒名片。

　　林斐一接名片盒，小鹿便怕她立刻退货。
　　先走为妙，小助理一溜烟冲出了练习室，不忘贴心地关上了C501的门。
　　得藏住咱小斐姐的睡相，小鹿鸡贼地想。

　　林斐顺手把名片盒扔在了沙发边的地上。
　　力气没控制好，几张名片撒了出来。
　　她无语地瞥了眼一地鸡毛。
　　不管了，太困了。

　　四小时后，晚上七点。林大小姐终于送走睡神，醒了。
　　一睁眼，天黑了。
　　眼睛快速适应了这半片黑暗，她扭头看了看周围。
　　身上不知何时盖着件薄羽绒。头顶上边上的窗户也早已被关上。
　　这是C501，杨易的练习室，想起来了。

　　练习室另一头的窗户倒是开着。
　　外头陆离的霓虹灯光，躺在那一片地面上。幻彩却又温柔，带着城市的温度。

　　她伸手，在地上胡乱地摸了一圈，找到了手机。一看时间，心里暗骂：小屁孩，走了也不叫我。
　　眼下腰酸背痛，林斐觉着自己是没力气再开车了。手指在通讯录滑了滑，想找家里的司机接自己回去。

　　练习室的门锁传来轻微响动。
　　林斐抬头瞄了眼，只见杨易拎着一袋东西，推门走了进来。

　　杨易看到沙发上的人脸闪着手机的屏幕光。她醒了。
　　于是，伸手点了点门边的触控，离她躺着最远的几盏地板灯即刻亮起。
　　她刚醒，地板灯光薄，不刺眼些。

　　林斐收回眼神，看了眼短信，家里的司机老何已经秒回：好的大小姐。到了我再给您电话。
　　OK，安心等待。
　　林斐舒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杨易。
　　他没动那一袋东西，倒是正忙着拆地上的轨道，一节一节的。看着也像收拾尾余。
　　估计也是打算走了。

　　林斐抖了抖腿，把身上盖着的羽绒衣掀开，站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此刻神清气爽。
　　她三俩下地收起扔在沙发边地上的烟盒和名片盒，干拿着，没带包。
　　本散着的名片，早被端正地收回了盒子。
　　意料之中，她没发现。

　　短信来了。老何来的真快。
　　林斐打开练习室的门，正想走。愣了愣，又趴回了门框上，朝着那个背影，开口唤他：“诶，小木头。”

　　杨易背影一僵，意识到林斐是在叫自己。
　　这个空间，只有她和他。
　　他回头，看着林斐。只见她半趴在门边，像只猫似的，连骨节都是软的。

　　“一起走吗？” 她嘴边带着半个笑，眼尾轻佻着，又加了一句。
　　一丝挑衅的味道，不知为何。

　　杨易的下巴轻轻动了动，算是点头。
　　他拎起袋子，扯过了一边的双肩包，利索背上。包里放着几个口袋相机，一个下午的成果都在里头。
　　“咔哒---”。
　　门一关，今天的 C501室算是打烊了。

　　今天的老何，开车路上如坐针毡。

　　家里的大小姐一改往日上车就睡的作风，今天居然精神抖擞地坐在副驾驶上，跟个领导视察似的。
　　不太妙。
　　后座上还坐着个小明星男孩。
　　男孩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半稚气半凌厉，脸上没半点表情。后视镜上看着，有点渗人，又有点面熟。
　　老何想着，这该不会是自己家里小女儿房间海报那位吧？！
　　杨柳？沼泽？诶西，名字记不得了。

　　“大小姐，您呆会回家啊？”老何定了定神，问道。林斐一上车，就说先送后座的孩子回公司宿舍。至于自己去哪，她还没说。

　　“Seven lounge，” 林斐继续按着手机，蹦了个地名。
　　短信那头的程凡，说是给她牵了个线，一个大导被他俘去喝酒了。机会难得，让她最好去一趟，露个面就成。
　　这个酒廊，老何熟。好几回半夜，都是到这个地方接的林斐。
　　虽然老何每回接林斐，也没见她醉过，但毕竟是个年轻女孩泡酒廊，这个善良的老司机仍是不忘苦口婆心地加了几句：“大小姐啊，您少喝点。注意身体。夫人总是问我您几点回的，我这……”

　　“对了！何叔~”。林斐及时打断，甜甜地说。
　　画风突变，老何寒毛竖起。
　　“妙妙上重点中学的事情，小凡哥搞定啦。”林斐搬出老何宝贝女儿的好消息，镇压住了长篇唠叨。
　　老何瞬间忘了义正言辞，一张老脸喜笑颜开。

　　许是心情好，胆也肥了。他笑着看了眼后视镜的男孩，没话找话地问：“诶，小伙子上高中还是大学啊？”

　　“高中。”简单应付，倒给面子。
　　“大学准备在哪上啊？”老何没听出杨易的反感，继续问。

　　车厢里，一阵空档。

　　“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何叔。”林斐打破沉默，带着揶揄的语气，替他答了。

　　他就是个签了约的艺人。
　　艺人是公司的，是不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

　　杨易出道早，年龄小，在众目睽睽下长大。
　　不止是他，KINGDA组合每一位成员自选择这条道路起，所走的每一步，都该是设定般的被摆布。
　　处在光怪陆离的行业中，今天的事都说不清，一个木偶，又何言明天呢？

　　车停在龙野园中的一栋别墅前。
　　这栋小楼是哥哥林宇给KINGDA的成员安排的，用作集体宿舍。
　　保密性不错，也有专人打扫和监控。

　　杨易下了车，没回头。
　　身后的车也没多停，发动机一响，几秒内就扬长而去。
　　等到轮胎触地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自己听见的范围后，他回过头，看了看周围。
　　她走了。

　　高个子路灯在头顶上呆着。
　　它用上帝之眼望着这个男孩，每日窥探着他的世界。
　　可男孩低着头，表情不明。

　　杨易小心地掏出兜里的一张卡片，怔怔的看着。
　　卡片上印着：林斐，林宇工作室执行总裁。

　　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了一下。米白色的名片，排版简单。摸着，是顶好的铜版纸。
　　烫金的字体，印着简短的资料。
　　集团电话，工作手机。
　　像是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杨易收好卡片。然后，走到楼边的垃圾桶，伸手把手上的袋子丢了进去。
　　“咚 ------ ”一声响。

　　袋子里的东西，是他在集团内部的便利店买的。
　　一杯塑封打包好的咖啡，和两个牛角面包。他没法出公司，私人行程，怕被粉丝拍到，只能买到这些了。

　　只是现在，咖啡早就凉透，面包也被压坏了。
　　这些原本，是想给她的。
　　刚睡醒，或许需要。

　　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投射进杨易的眼睛里。
　　他覆下眼帘，收起了情绪。
　　他这个木偶，该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