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你会在》文房伯爵李

5、恭喜你，得偿所愿。

　　Seven lounge 门口。

　　“不用。何叔，再见。”林斐撇下一句，断掉了老何要来接的意思。关车门。
　　老何目送林斐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了酒廊的大门。
　　也对，程少爷，最周全。
　　他放下心来，启动车子，离开。

　　Seven lounge的三楼设了vip卡座，比起一二楼的人鸟混兽，三楼算是闹中取静。
　　无需侍者带路，林斐朝着熟悉的卡座位置走去。
　　走廊的尽头，人造壁炉边，L型沙发。此刻沙发上就程凡一个人，背对着他的方向。
　　快走近时，林斐一手把拿着的烟盒扔在了矮桌上。
　　“啪-----” 烟盒着桌，有些突兀。
　　她来了。

　　好在四周几桌早被打点，空桌。四下无人侧目。
　　程凡放下手上的酒杯，抬眼看她。

　　林斐一把坐进了软沙发，仍觉得不够舒服。她干脆把蹬了脚上的帆布鞋，一并也送上了沙发，半躺着。
　　整个人瞬间掉了进去。总算自在了。

　　“人呢？”她问，指得是所谓的大导演。
　　“跑了。”程凡答。
　　“耍我啊你。”林斐一把坐起，看似不爽地拿过桌上唯一的酒杯。
　　里头的酒不多，是程凡喝剩下的。她微微仰头，一口闷掉了。
　　放下杯子，林斐伸手，欲拿回桌上的烟盒，佯装着要走。

　　“那今天只当是陪我。”即刻，程凡伸手按住那个烟盒，看着她说。
　　四目对望。
　　有那么几秒，她仔仔细细，用力地在这昏暗中，看着那双眼睛。
　　琥珀瞳，半月眸。
　　她有好久没敢这么看着他了。
　　今天，不同的。

　　“Liber Pater，不然马上走。”林斐突然谄媚地笑了，算是答应了。

　　程凡无奈地摇摇头，像是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背上。然后转头朝侍者点了点头。
　　*Liber Pater,丽波特，红酒，单支售价30K RMB以上。

　　程凡和林斐是一对绝佳酒友。过了酒龄十八之后，就是了。
　　林斐爱喝酒，非空腹，便千杯不醉。
　　但这算她的隐藏技能，旁人大多不知。回国后，每每出现在公开酒局上，程凡都会护着她。统一口径，声称“我们小妹喝不来”。

　　林斐觉得他矫情，这种小谎本无需去撒。她不是不能喝，他也不是不知道。
　　洋酒国酒随便杀。
　　但程凡觉得女孩喝酒怡情就好，若是在国内的饭桌上无所顾忌，便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个风险，没必要冒。

　　林斐不置可否，但也照收不推了。
　　最后酒过三巡，两兄妹淡定文武，各自拿下想要的东西。

　　林斐和程凡也是青梅竹马。是各自家里的老二。
　　和林斐上下为兄弟不同，加上干妹妹林斐，程凡有上下一姐一妹，可算半个贾宝玉。
　　两人的母亲本林青和岑舒本是手帕交，后来又一同外嫁到了帝城，两家交好。子女之间毫无见外，感情自然至深。

　　本来这两人也是缠不到一块的。
　　林斐的大哥林奇差了妹妹8岁。面对这个汤圆似的囡囡虽然疼爱，但无奈年龄差距确实太大，在他看来和妹妹交流就等同于和外星人谈恋爱。
　　你鸟语，我人话。信号大大地不对。但父母都忙，家里只有几个阿姨陪着。汤圆小妹只肯赖着哥哥。这一会儿哭着要骑马，林奇就得蹲着爬；那一会儿又要玩妈妈的化妆品，还点名要哥哥来当模特。
　　……人间炼狱。

　　幸而有干妈的儿子，程凡救驾。
　　林奇的身心终于得以解救。少年稚嫩的耳朵，才不至于因为妹妹的海豚音哭叫而英年早聋。

　　程凡比小林斐大4岁。
　　小程凡耐得住性子，面对这朵霸王花，一开始程凡并没有特意迁就。

　　玩在一起的时候，他自顾自玩自个儿的玩具枪，电动车，有时候又待着拼乐高，无声无息，跟尊佛似的。
　　小林斐见这个程凡哥哥不理自己，就摔了几回东西。
　　程凡无动于衷，冷静异常，宛如禅修。
　　她踢小车，林凡就去玩枪。
　　她摔玩具枪，林凡就去搭乐高。
　　她把乐高积木块拿着，天女散花，满地哗啦。
　　行，程凡就重新去搭小车轨道。
　　重复，循环。
　　看谁累死谁。
　　多番较量。终于，林斐被KO，投降。
　　从此，她便心甘情愿地跟在小凡哥哥的屁股后头。

　　小凡哥哥玩玩具枪，biubiu地扫射四周，那她就扮演被击中倒地的尸体好了。小凡哥哥不来哄她，她就一直装死，紧紧闭着眼睛，直到睡着……
　　小凡哥哥开小火车，小火车在搭好的小轨道上哗啦啦地跑着，她就跟着小火车跑，一圈一圈地也不知道乐呵呵个什么劲。
　　小凡哥哥拼乐高积木，不讲话，也不动。她就开始学着在边上看说明书，给小凡哥哥找对应颜色的积木。

　　一跟就跟到了长大。

　　林斐高一那年，程凡哥哥对她说，小斐，我去英国了。放假给你带礼物。
　　那她也要去英国。
　　她决心收起自己的半吊子。
　　学英语，考雅思，选学校。学校，就得是程凡哥哥读的那个伦敦大学。

　　林斐刚到英国那年。小凡哥哥亲自来机场接她。路上他说，小姑娘，大学别瞎谈恋爱。英国博物馆多。没事多看看。
　　她便只把大片空余留给那些建筑和艺术。
　　这样，如果能和他聊起这些，自己总能跟的上吧。就像拼乐高一样。

　　再后来，小凡哥哥变了，总和身边不着调的混世二代一同，在酒吧街里喝得找不着北。
　　那她也要喝。谁灌他，她就挡。

　　小凡哥哥被干妈抓回国了。走之前，程凡哥哥拿着酒杯，半醉地对她开玩笑，小斐，毕业你也得回来哈。别被老外骗走了。
　　林斐没日没夜拼学分， 2年便完成双修，提前毕业回国。
　　小凡哥哥或许说的随意，但林斐听的真真切切。

　　程凡和林斐，现在也是同事。
　　回国后，她原想着和朋友一同投资画廊，做艺术普及。但程凡却有意无意地帮着林奇说服自己回集团工作。
　　一来二去，她还是听话了。

　　后来，他带着几个女艺人，有几段半真半假的传闻。但身边，从不缺莺燕。
　　她则带着自己的亲弟弟，刚上道，没未来得及惹桃花。

　　数杯入腹，林斐尚且清醒，倒是程凡眼底氤氲，咬字渐渐黏黏不清。
　　林斐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翻着桌上他带来的几个剧本，看着傻帽狗血剧情，乐得不行。
　　翻到其中几页，满眼露骨娇羞戏。
　　林斐半掩上剧本，探头鸡贼地问：“你那几个小公主肯拍？”
　　说着，她戳了戳几行字。
　　程凡没理她。
　　想红，得听话。规则嘛。
　　行，舍得就行。林斐看着他的表情，讪讪地想。

　　还未反应，下一秒，程凡突然抓住了林斐的手。
　　林斐手一紧，指下的剧本跟着一皱。
　　“小斐，我要结婚了。和雅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明明白白的一句话。
　　有半刻的平静，耳边只剩下楼下传上来的音乐声。

　　“好。”半晌，只听她说。眼底全然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小凡哥哥。恭喜你，得偿所愿。”

　　小斐，别瞎谈恋爱。
　　好。

　　小斐，来喝酒。
　　好。

　　小斐，要回国噢。
　　好。

　　小斐，留公司吧。
　　好。

　　小斐，我在的时候，你才能喝酒。
　　好。

　　……

　　小斐，我要结婚了。
　　好。

　　他在，她便一直在。
　　他走着，她便一路跟着。
　　他像是哥哥，保护她。
　　她自以为是地开始享受，像真的妹妹。

　　小凡哥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他拼着乐高，动也没动。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没听懂。

　　小凡哥哥，我也考UOL。
　　那要开始努力了哦。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比她自己都还有信心的样子。

　　小凡哥，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他搂过她的肩膀，朝着在座的人大撒酒疯般地喊着，我妹妹这么漂亮，谁不喜欢啊。

　　小凡哥，你和雅琳姐好般配。
　　叫嫂子。他直愣愣看着身旁那位叫雅琳的女孩。眼底尽是温柔，像是要把她看进去。这样的眼神，林斐从未见过。

　　小凡哥，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她不要我了…… 他消失了半个月，藏在伦敦公寓的角落。找到他的时候，他胡子拉碴地，重复喃着这句话，连瞳孔也失了焦。

　　小凡哥哥。
　　恭喜你，得偿所愿。

　　“对不起。”程凡似乎在呜咽。“我知道你……”他继续嗫嚅着，不敢看她。
　　程凡平日嬉皮笑脸，两个酒窝荡在脸上，泛着杀不完的桃花酒。
　　此刻馄饨不清，看着可怜巴巴的。嘴里还随机掉落些模糊不清的词。

　　喝多了。

　　“嘘------”林斐伸出右手，浅浅地覆在他的嘴上。及时打断了他的胡话。
　　她不想听了。
　　手下，一片温软，一池柔息。
　　她的脸，一点点地朝着他靠近。
　　此刻若是有旁人看见，只怕会以为这一对亲昵的男女，会在下一瞬间就忘情地吮吻。

　　“喝多了，就闭嘴吧。”她靠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地从牙缝里透出了这句话。
　　像是怕被别人偷听走。
　　又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小凡哥哥。
　　小斐终于，不再是你的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