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你会在》文房伯爵李

3、醒醒，木头人。

　　“都滚蛋，换我的人。”
　　那天露台上，他听见林斐说。

　　隔天， KINGDA安保团立刻换血。
　　之前留下的6个老助理兼保镖，依次分配给了大小双子Ryan以及Denny，邵泽也配了2个退伍的大兵保镖。各司其职，各看各主。一个攘内，一个安外。

　　胖三和胖四直接依照林斐的意思，转去杨易麾下。

　　早前，林斐给林宇接了个大型IP剧，算是转型开篇之作。林宇国民度高，成年后的第一部正剧就要转型，团队上下少不了一番打点。

　　临近开拍，导演把他抓到广西的大山里头，说是提前体验角色人生。林宇这边也一并带上了聘请的专业武术指导，随时练习动作，以便角色所需。
　　专心拍戏，自然用不着几个人围着。

　　胖三和胖四便就这么被大小姐发配到杨易这里去了。
　　别看胖三胖四绰号怪异，但人也是当年正儿八经的武警兵，生擒过带炮土匪的。
　　林斐用着放心，这会顺理成章，直接给移籍了。

　　新工作头一天的傍晚，胖三破天荒收到了林斐的短信：小孩成吗？
　　四个字，简单。
　　但主动发来，这事稀奇。

　　要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公司里头，只有正面交锋时，才会给来人几分面子。
　　但非上班时间，也就是林宇非活动期间，是绝不可能搭上这位姐姐的线的。

　　林宇考上国戏不久，学校不允许请假，近来公开营业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林斐现在接管了弟弟的团队，高薪聘请的职员自然也不差。因此她是大事管不着，小事不用管。
　　平日偶有急事，任人疯call到手机宕机，也不一定能听她接其电话。

　　事后，林斐只会云淡风轻地看着抓狂的团队，丢下一句：下次提前说。
　　昨天的颁奖礼，要不是林宇生拉硬拽带她来，胖三也是有好几半个月没见到林斐了。

　　胖三探出头，看了看后座的小孩。
　　此刻，保姆车里静地夸张。
　　杨易正歪在后座睡着，起伏着。

　　“挺好 ：） ”他回。是挺好的，带杨易确实省事。
　　和他对话，最多得到点头回应。
　　小子蛮酷的。

　　“一天不说话。比小宇乖。”胖三又加了一句。

　　林斐没回。没下文了。
　　胖三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得带杨易去试装了，是他个人的新曲teaser。

　　再给孩子睡会吧。凌晨四点到现在，通告满满当当的，没带个停的。
　　看着孩子一脸的倦容，他突然有点心疼这孩子。
　　以前带太子爷林宇的时候，自己可没有这种老父亲心态。
　　胖三摇了摇头，无情地嘲笑了自己的多情。

　　那头，林斐看了眼胖三的答复，鼻子哼出了一声笑。
　　臭屁吧就。
　　放心了，她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上。
　　发动车子，踩油门，逍遥去了。

　　午后的会议室，激烈吵闹。
　　幕布上的ppt翻得奇快，但组员们适应良好。

　　之前给林宇接的大IP剧，前期宣传的不错。虽未开播，但网评已是一片叫好。
　　传闻几个上了星的电视台，都已排队在接洽购买垄断独播权，想必开播必是形势大好。

　　连带效应，几个难得的好剧本找了上来，但档期相近，也必做抉择。
　　会上的林斐，插不上话，倒快要睡着了。
　　想来根烟。
　　林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清醒一点。
　　无效。
　　她只好给了身边助理小鹿一个眼神，悄悄起身，退出了会议室。

　　她的助理早就习惯了林斐的作风。
　　出手绝对大手笔，其余闲事毫不参与。
　　林宇的资源斐姐全权负责，选择权则交给团队。
　　助理等团队下了决定，再转达，林斐也皆是即刻点头签字。

　　她向来信任工作室的处理方式，对外则很是护短。
　　林氏娱乐各大部门的幸福感若是能排名，林宇工作室怕是永远在榜首。

　　正主林宇，集团太子爷，颜值优越，业务能力争气，工作资源不停歇。
　　工作室老板林斐，集团大小姐，做事不拖泥，闲事不插手。
　　团队精英荟萃，各司其职，不玩虚的，私下如亲朋。

　　林刚斐推开门，前台女孩立刻站起：“林总……，不，斐姐下午好”。
　　她被女孩的害羞逗笑，点了点头。
　　走开了。

　　之前她嫌林总这词太古板，也不合适，一来上头的老爹林董尚且壮年在位，二来亲大哥也不过是小林总的头衔，自己叫这个“林总”，怪怪的。
　　于是规定，自己人队内统一叫斐姐。
　　斐姐，匪气，老气。
　　想来，她也不过24岁。

　　她两手寻了寻口袋，摸出烟盒，抽出了里头的打火机。
　　巧了，瞥到走廊上的禁烟标志。
　　行，继续憋着。

　　下午的走廊空荡荡的，高跟鞋的鞋跟和大理石地面碰撞着，发出回响。
　　林大小姐晃悠着穿过长廊，急着找个空室解个瘾。
　　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仍夹着一根白色细烟，只是没点着，干夹着。

　　穿着穿着，却走到了镜面练习室区。公司练习生们练舞的地方。

　　一排练习室的门，或是虚掩，又或直接敞开。
　　里头不时传来舞曲的声音，混着舞蹈老师喊节拍的声音。
　　尽头的几间教室，倒是没出声音。像是没人。

　　林斐随机推开了其中一间的门，进入，转身推上了锁。

　　今天难得没通告，杨易也就没打扰助理。自己单个来了公司。
　　前几天的直出视频出了剪辑，他收到后，不满意几个新的动作，就想着抽空多排几次。

　　这个练习室是早前公司特意分配给他的，为他及他的舞团所用。。
　　三面墙都是镜面，很大，设备相应齐全。
　　排了几个小时，杨易顺势休息了会。
　　照例，练完得用录像设备，在各个角度各录一遍，以模拟舞台视角。

　　他爬了小梯，看了眼天花板上的俯拍设备，就位了。
　　接着，前后方镜面直拍摄像头，就位了。
　　他蹲下，搭好360度地面轨道，然后把pocket录像机装上小火车。
　　这个家伙，是用来循环仰拍的。

　　咔哒，锁门的声音。
　　听到声响，他回头看，仍是蹲着。
　　是她。林斐。

　　林斐锁上门，刚一回头，吓了一跳。
　　有人。
　　只见杨易蹲在地上，帽檐下的眼神仍旧是淡然。
　　嘴抿着，没说话。

　　两秒后，在林斐出声之前，他却已经转回头去，继续摆弄地上的“玩具”。

　　大半年不见，臭屁依旧。
　　林斐暗笑了一声。
　　呵，她还就不走了。

　　她径直走到窗边，推开闭合，外头的风逃也似的吹了进来。
　　她觉着舒服，便顺势倚着窗框，乱摊摊，松软软地。

　　林斐看着杨易，正好奇他和他的玩具们要做什么。
　　老烟枪看小少年，连烟都给忘了。
　　天爷啊。

　　杨易仍蹲着，捣鼓着。
　　他设置好了pocket的拍摄路线，站了起来。
　　然后，他点了点手机，远程连接了4个摄像头。
　　戳了播放器的三角。一段节点音乐响起。

　　地上的小火车欢脱了，载着pocket，循着搭好的轨道，绕着中间人的外圈，开始奔跑。
　　多面直录开始。
　　杨易正对着镜面，自顾自跳舞。
　　此刻这个空间，只属于他。
　　他的动作流畅细致，卡点拿捏狠准，神态管理却又恰如其分。

　　少年虽小，但眼见着，已是撩人而不自知了。

　　这半年，孩子确实长高了，轮廓也分明了。和那时露台上的瘦削背影，早算是天差地别。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小宇也是这样，每回见面，都有大不同。
　　长高，变声音，骨架子也变大，和哥哥林宇朝着一个方向变形去了。

　　男孩渐变着，先觉不知。
　　直至某一瞬，恍然发现，他却早已闷声地脱了胎更了骨。

　　杨易舞毕，蹲下，抓住pocket，按了暂停。
　　接着，他站了起来，转向窗户的方向，定定地看向了她。
　　林斐见状，抽离出自己的思绪和眼神。
　　可算想起了正事。

　　她抬了抬左手，晃了晃烟：“我……”
　　想抽根烟来着。半句及时梗在了嘴里。
　　还是出去抽，她想。
　　林斐朝他扯了个笑，抬手关窗，想着出去。

　　“抽吧。”闷闷的。终于，他掉出了几个字。

　　林斐闻声，眼珠动了动，重新外推开刚笼上的窗。
　　行，识相。
　　她点上烟，猛吸一口。
　　回神了。
　　自觉朗爽了，林斐及其惬意地转过了身，顺势把右手搭在了左臂上。
　　她背靠着窗框，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别扭小孩。

　　杨易看着她。

　　此刻的林斐，肆意地耷拉在窗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吞云吐雾。
　　她的头发被拉顺了，好看。
　　后旁窗外的风，正吹得发丝们晃晃悠悠。她自是不介意的。
　　捋掉几根贴脸的头发，这样的力气，她懒得花。

　　她的脚也并没有老实地塞进帆布鞋里，而是半踩着鞋跟，生生穿成了拖鞋。
　　有别于颁奖礼那夜的精致女郎面貌，今日的松散撇开了她拘谨的人模狗样。
　　卸了显目的红唇，脸也跟着恣意了。

　　今天的杨易，一身宽松卫衣装扮，浑身乌漆嘛黑。
　　黑衣，黑裤，黑帽，黑脸。
　　跳完舞，他就摘了帽子。应该是乱掏了头发的缘故，几搓碎发带着汗，有点狗啃的意思，此刻横七竖八地趴在他的额头上。

　　她轻佻的眼尾扬了扬，似笑非笑地回看着。
　　小屁孩。她想。
　　是在玩木头人吗？你不动，我不动的。
　　懒得理你。林斐自顾自，伸手朝窗外弹了弹烟灰。

　　接着又半眯上眼睛，嘴上又跟着吸了一口烟，继续望着他。
　　就这么看着，她倒像只晒太阳的懒猫，毛绒毛绒的。

　　诶，他动了！
　　“木头人”迈步，径直朝她靠近。

　　杨易极其自然地靠在了窗框上，站在她半米远的边上，望着外头，没说话。
　　他的地盘，想站哪，随意。

　　这场景，和半年前那夜的露台，几乎一样。
　　只是前后算一个窗户，两人的距离，比那时候近了些。
　　林斐不由地觉着好笑，生出了一股坏心思。
　　她要欺负欺负这块木头。

　　“挺努力啊。小帅哥 ~” 她发声调侃，观察着他的表情。
　　没回应。
　　侧面看，连同他脸上的绒毛都没动静。
　　……Fine。

　　“最近生日？” 她又提问。
　　这倒是一个真疑问。

　　这几天的公司保安亭，拦下了不少粉丝送来的应援礼物。
　　林氏娱乐本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旗下的艺人接受粉丝赠送的任意形式的礼物。粉丝们自然也知道这个规矩。但奈何部分粉丝财大气粗，无视公司和艺人的善意拒绝，变着法子给爱豆砸钱。
　　大钱小礼，见面送，私下塞，以为能哄自家爱豆开心。

　　前几日，林斐开着车进集团的地下车库，却发现车库的四面墙壁，不知何时已挂满了粉丝送来的应援横幅。
　　林斐车位边上那条大帘子，大大地写着：“杨易，生日快乐！”用的荧光色，车灯反射后，闪着诡异的绿光，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本没有多在意，但昨天临走时，她宝贝大卡宴的雨刷下，赫然夹着一张粉丝自制的宣传卡片。卡片上头印满了杨易的动漫卡通形象，一看就是粉丝自己设计的，底下还带了个水印：杨易成人礼宣发组。
　　得，小屁孩的粉，忍了。

　　阵仗不止，车头上还呆着一个淡蓝色小礼盒。
　　林斐一看四周。行，每辆车都有。
　　想来是杨易的粉丝讨好集团的每位员工派发的，以此刷刷自家爱豆的好感，也真真是用心良苦了。

　　这个问句，总算让杨易有了反应。他转头，侧着脸，看着林斐。
　　没看错吧？这表情，似乎属于生气范畴？

　　他右眼的瞳孔，此刻因为阳光的直射，倒变成了琥珀色的珠子。
　　没回应，没点头，什么都没。
　　依旧抿着嘴。
　　又是几秒的空档。

　　林斐在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她不客气地往前探了探身。
　　她的脸朝他的靠近了一些。
　　她正对着他的双眼。对望着。

　　接着，她轻轻地，缓缓地，将嘴里含着的那口烟气，正对着那张脸，吹了过去。
　　他的眼睛，却眨都没眨。
　　毫无游移，躲闪。
　　只是他额前仍旧半湿的几搓刘海，证明了此刻非为定格。
　　它们象征性地随着气流的变化，给面儿地晃了两下，最后也都静了下来。

　　她整蛊地收起了自己的气息。
　　“醒醒。木头人。”她说。眉梢带了点嘲弄。

　　极轻，但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