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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七十七章 ...

  •   阿庆微微垂头,他十分认真地咀嚼着那块糕点,一时无言。但这次的停顿与之前的沉默相比要短的多,还没等气氛冷却下来,钟名粲也捏起一块相同的糕点放进嘴里,含糊地说:“好吧,我不逼你,下回见面时咱们再聊聊具体的……”他摁亮手机屏幕想要看一眼时间,无意中看到葛乔发来两条微信新消息。

      阿庆忽然问:“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

      钟名粲解锁屏幕,看到葛乔先是发来了一张照片,画面上是明明加了滤镜但看起来依旧没什么食欲的黑乎乎的东西,底下还发来了一段话:我怕把厨房炸了,就只热了热米饭,拌的酱油,意外好吃呢!

      见钟名粲在出神,阿庆又问:“是有急事吗?我饱了,您可以先走,不用管我……”

      手机上又蹦出一条新消息,还是葛乔发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这一长串的“啊”,钟名粲登时有了归家心切的感觉,九点半多,时间也不早了,他答:“没有急事,家里人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阿庆点头,顿一下,又问了一遍:“请问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

      “过完周末,下周四或周五可以吗?”

      “可以,那就下周四吧,”阿庆说,“约在哪里呢?录音棚?还是练习室?”

      钟名粲说:“就约在Hertz大楼吧,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阿庆说:“好。”

      钟名粲笑了笑,望向阿庆,忽然又说:“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可以聊的更久一点,也更轻松一些。”

      阿庆怔住,木讷道:“抱歉,我会认真考虑写歌词的事情……”

      “没关系,‘阿庆’是你的艺名对吧?”钟名粲把手机放回口袋,问,“那你的本名叫什么?”

      阿庆说:“孔庆山,阿庆的庆,山羊的山。”

      “孔庆山……”钟名粲低声重复一遍,忽而站起身,捞起搭在旁边椅背上的外套,说,“我叫钟名粲,名字的名,粲然的粲,既然交换了真名,就算是正式认识了,你可以把我当老师,也可以把我当哥哥,或者当成朋友。”

      孔庆山没有立即接话,避开了他的视线,麻利地把桌子上的瓷壶与瓷杯收到托盘里,又捡起一张纸巾擦干净桌上的茶渍,他依旧彬彬有礼半点不逾矩,哪怕面对这么直白的示好也似无所动,从容极了,属于他的那枚训练有素的微笑又重新镶回脸上,他说:“谢谢,认识您很高兴。”

      *

      回家时,葛乔正在洗漱,听到玄关处的动静,叼着牙刷探出脑袋,含糊着问:“谈的怎么样?”

      钟名粲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还可以,他挺有上进心,还主动说想要学习作词作曲,挺好一孩子。”

      葛乔对这个孩子挺上心,又问:“他表现得好吗?符合你的预期吗?”

      钟名粲想了想,说:“不是符合,是完全超越了预期!”

      “我就说吧,他可是天生当明星的料!”刚一听见专业人士对孔庆山还算高的评价,葛乔有点得意,脱口而出。

      钟名粲疑惑,问:“你也认识他?”

      葛乔点头:“是位老朋友,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钟名粲推着他去洗手间想让他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干净,他有些意外,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葛乔说:“没什么好说的啊,我都工作这么久了,认识几位圈内朋友不是很正常嘛!”

      钟名粲摁住他的后脖颈让他别激动,又笑着把他嘴角的白沫抹掉,说:“我们约了下周见面,就在我办公室,结束后一起吃饭吧,你别回来自己做了。”

      葛乔闻言,忽然想起来自己发给钟名粲的那张晚餐图片,发之前确实怎么看怎么满意,可发出去之后再看那团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就觉得自己是脑子被糊住了才会拿这张照片给钟名粲炫耀。

      羞耻心使他变得敏感,他斜睨钟名粲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不要小瞧我做的酱油拌饭,虽然没有卖相,但是真的很好吃!”

      “我知道,”钟名粲曲起手指轻轻敲一下葛乔的额头,“下次往里面加一点炒蛋会更有营养,我是想反正你们也认识,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什么的,他对我的戒备心还很强,说不定你能帮我们快点亲近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葛乔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但最后,他还是等到了肯定的回答,葛乔微敛着眼皮,说:“行吧,就当帮你一个忙……”

      *

      这几天上班的日子比以往更单调,钟名粲和周一航深居简出,整日窝在录音室里修调音轨,周一航聪明又胆大,学得快,还敢直接拿着快要发行的作品上手操作,求知好学的样子半点不需要钟名粲费心。

      之前周一航听说师父的第二首“音乐实验室”的专辑是和路西法的阿庆合作,便主动请缨要来当助手,他这回说什么也要拿到阿庆的签名和合照,仔细算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朋友圈了,因为最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值得放朋友圈炫耀。

      但是,周一航也忽然发现最近的钟名粲似乎不像以前那么佛系了,对这张新专辑的要求极其苛刻,对细节的追求几乎是按帧来算,他习惯了师父对自己的“放养式教育”,看着眼前突然变严厉的钟名粲,他根本无法适应,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钟名粲指着屏幕上的波纹,说:“切到贝斯轨,一分三十七秒,把这个音删掉,太突兀了,难听。”

      周一航手一抖,把整段贝斯轨都给删了。

      钟名粲“嘶”一声吸气,登时把周一航吓出了哭丧脸,他哀嚎着,后悔自己怎么揽下一个这么恐怖的活儿:“师父啊,您笑一笑,我……我紧张……”

      钟名粲瞟他一眼,敲两下键盘,瞬间恢复了贝斯轨,顺便也把刚刚那个碍眼的音符删掉了,他问:“你紧张什么?”

      “您不知道您现在的表情有多吓人……”周一航微曲着手指绕钟名粲的脸转一圈,小心翼翼地说。

      钟名粲抬头看一眼时间又看一眼进度,说:“修完贝斯轨,今天请你吃饭。”

      钟名粲平时几乎从来不用命令的口吻说话,明明是大领导,却总是对下属和和气气的,现在再听他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周一航撇撇嘴,竟然觉得有点委屈。

      不行,怎么着也得用一顿海鲜自助才能缓解心情。

      桌上钟名粲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连带着桌子、鼠标、键盘和周一航的手腕一起震,周一航又是一个哆嗦,把刚刚钟名粲删掉的那个音符给恢复了。

      钟名粲都来不及表示寒心,看到来电显示,赶紧接起来,顺手把刚才周一航的误操作撤销了。

      “名粲啊,最近过得怎么样?上班还适应吗?”马老板笑眯眯的寒暄道。

      钟名粲回答:“都挺好的。”

      马老板大概也是听到了风声,问:“听说最近你开始准备新作品了?还和千里娱乐合作?”

      “对,是和路西法组合的成员,他叫阿庆。”

      马老板只是闲来无事随口问两句,他敷衍着“哦”两声,终于进入正题:“我看了这个月你给我发的demo啊,都很不错,我打算拿几个卖给其他几家公司,毕竟是你写的嘛,就来跟你说一声,没问题吧?”

      钟名粲答:“没有。”

      “最近还有空写新歌吗?你那个新专辑的录制工作开始后会很忙吧?”

      “不会,写歌是我的工作,总还是能抽出时间来做的。”

      “我数了数啊,从你入职到现在已经发给我了三十八首成品,我记得你一年的工作量不是才四十首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钟名粲入职才半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每隔几天就给马老板发一堆demo,再隔几天又会发一首成品,马老板当然知道他意欲为何,但还是劝慰道。

      钟名粲说:“我没关系的,多出来的那些就算明年的业绩吧。”

      马老板朗声大笑,他说:“幸好你当初来找了我啊,要是错过了你这样的人才,我可得后悔死啊!你好好干,咱们就算不抛头露面当艺人,照样可以成为大人物!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

      钟名粲眼睁睁看着周一航一个快捷键下去,把好不容易切好分段归了位的旋律小节又给重新拼在一起,他对电话里说一声“谢谢”,等到那头马老板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他一巴掌拍在周一航的手背上:“记不住快捷键就不要逞能,老老实实鼠标操作!”

      周一航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看师父平时用快捷键的样子很酷……”

      钟名粲耳朵尖,当然听见了他的嘀咕,冷冷道:“你只要不犯这些低级错误,也会很酷。”

      周一航沉默了,听话地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恶狠狠心想,只讹一顿海鲜自助还是太便宜这位凶巴巴的师父了。

      *

      近日来,偶像圈有些不太平。

      网传,据“业内人士”声称,AIX组合成员不和,队长陈烈不满团体行程太累,而且个人资源又多次被迫推拒,因此他向公司提出解约要求,恐怕AIX面临解体危机。

      姚荈刷到这条微博,扫一眼发布媒体的名字,咬了咬牙,把手机丢回了大衣口袋。

      乌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传得正欢,可事实是,姚荈刚刚才得知陈烈的行踪,他聪明的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早就回了平京市,就躲在四环以外的某处偏僻老屋里,据说这是他自己家里的房子,待拆迁,所以平时没人住,也没多少人知道。

      姚荈也是本市人,却很少会来这种老城区。她踩着路边凹凸不平的水泥砖,一点一点往前挪步,努力寻找助理告诉自己的几个附近的“标志性建筑”。

      她左看右看,却一点也看不出这个老区到底有什么翻修重建的商业价值,路边是成排的五金小商店,偶尔穿插几间卖二手家具的铺子,笨重的沙发就摆在门外面,罩着一层薄塑料,好像是当成了镇店之宝,想要用它来招揽顾客,可是看那俗气的设计,就知道这家店的生意一定也不怎么样。

      在一片萧瑟败旧之中,那家卖灯管的店铺便显得富丽堂皇,橘色与鹅黄色的亮光交织在一起,映衬得这间灯铺就好似幽暗森林深处的一座城堡。

      助理告诉她,看到灯铺,再往右拐进到巷子里,直走五十余米,就到了陈烈所在的位置。

      姚荈站在楼前的一棵银杏树下,这都已经到了五月末,按道理讲应该到了开花期,但这棵银杏树不同寻常,既无花也无叶,光秃秃的,好像是死了一样。姚荈抬头望一眼,心道,也好,省的入了秋臭气熏天。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黑黢黢的楼道里。

      老楼虽破,但楼道里的灯却格外亮堂,灯是声控的,敏感至极,姚荈沿着楼梯磕着鞋跟慢慢往上爬,在楼里回荡出哒哒响,震得一楼到顶层的灯全亮了。

      陈烈的房子住在四楼,姚荈站定门前,寻了一个方便堵住门的位置,刻意把自己暴露在猫眼前,为了今天这一刻,她还穿上了家里鞋底最硬的战靴。

      她按了门铃,里面似乎并无防备,也没有问话,也没有迟疑,一阵窸窣后直接打开了门。

      姚荈都还没来得及把脚卡进敞开的门缝,陈烈已经转身往回走,他说:“找来的还挺快,我以为还得再等几天。”

      姚荈微微一怔,随即跟了上来,反手关上门。

      陈烈仰面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脚往茶几上一搭,抱着一包薯片喀嚓喀嚓吃起来,边吃边问:“你怎么亲自来了?”

      姚荈说:“请你这尊大佛,可不得我亲自来?”

      陈烈笑,他的五官长得匀称,每一处都透着恰到好处的柔和,哪怕并非他本意,却也还是挡不住那些注意到他的人自甘堕落进“温柔乡”。

      姚荈大概是个例外,她甚至都懒得看一眼,上前几步从他怀里抽出薯片,轻放在茶几上,说:“别忘了你还在控制体重,下半年还要回归。”

      “姚姐,当偶像真的很累。”陈烈咂巴着薯片香咸的余味,手上突然空了,有些不自在,虚握一下拳头,无力的垂在身侧,他抱怨了一句。

      “我知道。”姚荈抱臂站着,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屋内,或许是因为长久不住人,尽管陈烈已经待了好几天,但却总是缺了那么一点人气儿,大件家具倒是都还在,但除了那几包零食散落在茶几上之外,客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看来陈烈这几天过得很是潇洒,除了吃就是睡。

      “您不知道。”陈烈的语气就好像在赌气的小孩子。

      “是的,我不知道,”姚荈顺着说,“所以我需要你来告诉我,而不是一声不吭就躲起来。”

      陈烈收回搭在茶几上的腿,直了直身子,望向姚荈说:“您公务繁忙,我哪儿敢打扰您呐。”

      “那你也可以找其他的经纪人商量……”

      “枫哥吗?”陈烈打断了她,想了想,点头说,“枫哥确实不错,跑前跑后帮我们拉资源,忙得脚都不着地,”顿一下,他用手肘拄着沙发背,支起头,“可惜,还是您一句话的事,说没就没了。”

      姚荈皱眉,“严枫是怎么跟你说的?”

      陈烈耸耸肩,说:“没说什么啊,我都懂,牺牲我和牺牲沈子扬,最后您选了我呗。”

      姚荈问他:“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可比性吗?”

      陈烈真的思索了一下,反问:“没有吗?”

      “沈子扬才十六岁,怎么可能送他去那种场合?”

      陈烈看一眼姚荈:“我当年也才十六岁,不也被送去了?现在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姚荈一噎,她当然知道与沈子扬类似的事情在四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时她还带着董林知,陈烈还是练习生,他们之间并无交集,这件事也与她无关,只是现在听陈烈说出口,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实真不一定是坏事,勾搭上了黄氏集团,可以省好几年的奋斗时间,当年是年少无知,害怕了,哭着求老师们放过我,现在倒是觉悟了,可惜晚了,黄从江只喜欢未成年养成系,跟我这大龄青年无缘了。”陈烈这番话说得很冷漠,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让姚荈的郁火又慢慢聚了起来。

      陈烈察觉到了姚荈的低气压,他又笑了笑,“我是开玩笑的,别认真别认真。”他转而注视着姚荈的眼睛,忽然又严肃起来,一字一句道,“您是位好经纪人,把沈子扬保护得很好,作为队长,我也是真心感谢您。”

      姚荈回视,问他:“既然理解我,也感谢我,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陈烈又变回了刚才那个赌气耍赖的孩子,他一仰脸,枕在沙发靠背上,长叹一声:“当队长也很累啊……”

      姚荈了然,终于进入正题,接下来就该谈条件了:“那你想怎么样呢?说说看,让我想想怎么帮你减轻负担。”

      陈烈就着现在的姿势,歪头睨一眼姚荈,他的笑容依旧春风和煦,语气也依旧温柔,他问:“姚姐,您觉得我是好队长吗?”

      姚荈说:“你很尽责,也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不用我觉得,谁都会承认你是个好队长。”

      “是吗——”陈烈似乎没把姚荈的话当回事,他拖长了尾音,接着又问了一句,“那您觉得AIX的其他四个人是好成员吗?”

      姚荈不语,她停下来揣测着陈烈的这句话。

      陈烈继续说着:“徐秋生吸毒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英喆和沈子扬年龄还小什么都做不了,还需要别人来保护。郑乐容,不说您也知道,从练习生起我俩就不太合的来,他也从来不服我说教。”顿一下,叹息般道,“身为队长,就要随时做好为队友牺牲的准备,道理我都懂,可是您看,在这样的组合里,我这个队长能不累吗?”

      姚荈问得直接:“你想休息多久?”

      陈烈嘿嘿一乐,笑得狡黠:“不愧是姚姐!一个月,我就在这里呆着,我不会给你们捣乱也不会让狗仔发现,所以不要派人跟着我,也不要监视我,可以吗?”

      他已经把条件具体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是考虑已久,姚荈一咬牙,答应了:“行,就这么办,一个月后,你就老老实实回来工作。”

      “好啊。”陈烈笑弯了眼睛,他盯着姚荈看,软着嗓子甜甜的说了句。

      姚荈并不畏惧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不在乎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同经纪人交涉,更不会因他的一颦一笑而心动,她只是淡淡回望着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她注意到那里面的黑色深不见底,吞噬了眼底所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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