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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秋谷钟声 ...

  •   走得热了,便把外套搭在小臂上。这是秋日里的又一个疯狂礼拜五,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沙漠,巨大的仙人掌表面涂满了金橙色,如同火焰熄灭后余温炽热的爪形烛台。理查德和亚当·巴克莱、西德尼·沃尔顿同行,沿着大片牧豆树、沙拐枣和丝兰覆盖的小路,急切地想要赶到奥托维桥边伊迪丝·华纳小姐的茶馆去。

      徒步行进是理查德的主意,他鼓动伙伴,要他们体验一下陷入绝境的拓荒者惨淡的心境。“反正也不可能比山上的生活还糟了,”年轻的伙伴们耸耸肩,的确如此啊。为了叫他们安安心心受罪,格洛夫斯将军有言曰:洛斯阿拉莫斯的生活不是单纯的地狱,而是能洗尽他们身上浮华现代生活罪孽的炼狱。

      再走一阵子,已能听到隐约的泉水叮咚声,飘然而至的湿气滋养了不少鲜嫩天真的植物,伴生的幼藻软软地依附在小树根部,毛茸茸的绿色苔藓攀上地面。小伙子们干渴的喉咙也被滋养了,他们开始谈天。

      “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是达夫拿下了格林小姐。”亚当·巴克莱满腹怨气,他现在倒是看起来挺直率的样子,其实可以在女孩子面前演空气演到天荒地老。他对园区里几乎每个单身女郎都芳心暗许,可她们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

      “普莉希拉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却总跟达夫拌嘴,这就有点奇怪了。嗨!其实我早该在她把那只英国斗牛犬委托给他帮忙照顾时就猜到这一点的。”理查德若有所思。

      “喂!不要告诉我你对她也有意思!你已经有基斯勒小姐了!再和我抢我就跟你拼命!”巴克莱情绪激动。

      “谁要跟你抢啊?!你疯了不成?我们今天不是去参加他们俩婚礼的吗?”理查德善解人意地提醒他。

      “对不起,兄弟,我想我是发疯了。上帝啊,赐给我一个女人来爱吧,我想要爱爱爱!”

      理查德耐着性子陪他兜圈子:“你应该放松点,顺其自然,不用强求。想想达夫吧,他不也是跟普莉希拉吵着吵着,就情投意合了吗?”

      “是啊,爱情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西德尼·沃尔顿幽幽地说,他已经闷闷不乐一段时间了。

      “靠!这话也只能从你、达夫、门罗嘴里蹦出来了!被太阳神恩宠的小帅哥们,反过来劝丑人赫菲斯托斯放轻松。虚伪!”

      “你他妈的无可救药。”理查德冷冷地说。

      沃尔顿声音柔和:“别这样,亚当,开心点。要我说,你和门罗他们一样迷人。”

      “噢,西德尼!现在别跟我来这一套!”

      他们一路吵吵嚷嚷,却也很知趣,走到华纳茶馆门前时,都装得很安分。

      伊迪丝·华纳的茶馆被几棵黄杨树顶上如礼花般喷发出来的树叶簇拥着,灿烂的粉红色、橙黄色、碧绿色交织着覆满了它的外墙,整栋房子像是一座由儿童制作的鸟屋,藏在繁花绿叶中。花园里的蔷薇也开了,与此同时,篱笆门前摆着迎宾用的成堆粉白色玫瑰。在沙漠边缘布置成这样得费不少工夫吧,理查德想。

      洛斯阿拉莫斯秘密基地入口处的保护神多萝西·麦基宾太太今天也继续充任婚礼守门人,一看到他们三个,她的眼神陡然严厉起来。这位珍爱普莉希拉·格林和罗伯特·达夫如自家儿女的太太俯冲过来,严肃地警告他们:“谢天谢地你们没迟到,我要操心的事儿已经够多啦,没心思再分神来管你们!巴克莱,你今天给我把嘴闭紧,我可不想在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听到你在座位上像个怨妇似的发牢骚!你,沃尔顿,我的天神老爷啊,笑一个吧,别哭丧着脸,谁欠你钱了?!还有你,迪克·科恩,”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手掌无力地覆住眼睛,“老实讲我本来不想邀请你的,但普莉希拉和达夫坚持要你来,所以你就行行好吧,别辜负他们,安安静静地坐着,别说话、别唱歌、别跳舞、别翻跟斗!”

      “哦我很乐意您放心吧。”他说,注意着一只缓缓爬行的宠物陆龟,它的背上驮满了饮料杯。

      “唉,我怎么就是放心不下你呢……等一等,你今天没带那只手鼓吧?”麦基宾太太警惕地问。

      “没有,它很重的,”理查德指着那只乌龟,“这只小龟好可爱,是凯文的宠物吗?我能不能跟它玩一会儿?”

      “什么,什么?”麦基宾太太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发出忍无可忍的尖叫:“凯文!凯文·麦基宾!你这坏孩子躲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把露西带出房子的吗?!还有,给客人分酒水本来是你的工作……”

      她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他们耸耸肩,一人从龟背上拿了一杯饮料,走向签到处。

      签到册上的名字还不是很多,大腕儿们都还没到呢。理查德叫沃尔顿帮他们签名,好腾出工夫看亚当·巴克莱笨拙地和加州大学物理系研究生黛安·布里奇特搭讪。(黛安,我我我想说你今天这件蓝色裙子真好看。谢谢。呃…呃…它它它它它的颜色和我的袜子一样,你你你不觉得我们很有默契吗?没有,我看不出来。哈哈哈我开个玩笑,你你你听懂了吗?不好笑吗哈哈哈……)

      布里奇小姐白了亚当·巴克莱一眼,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蓬松的金色长发。“喂,迪克,”她嘟起嘴巴说,“你觉得我今天漂亮吗?”

      理查德当时正在神游天外,帮不争气的巴克莱想法子呢。他抿了一口马提尼,回过神说:“噢,挺漂亮的。”

      “那么,你愿意和我跳舞吗?”

      “恐怕不行,我答应了麦基宾太太要安分点。要不你自己跳吧,我会为你鼓掌的。”他老老实实地说。

      从布里奇特小姐的嘴里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她笑得泪眼汪汪:“噢,迪克,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好喜欢你!”她突然住了嘴,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布里奇特很清楚,这个小伙子虽然逗人喜欢,可毕竟已经和那位极有名气的大美人成家了,找找乐子调调情没什么问题,要是当了真,事情就会有些麻烦。

      她很聪明地从身后的篮子里拿出几个饱满多汁的桃子,分给科学怪人三人组。“拿着它们,快去坐下吧,”她的声音柔和,“这是华纳太太自己种的,它们可比威士忌要带劲儿多啦,我就是吃多了桃子才醉成这样的。”

      他们吃着桃子,和另外三个年轻科学家一起坐在了北边的最前排。这时有一个士兵走近,要他们走开。

      “可是,普莉希拉说她希望我们坐在这里,我们是她的朋友。”西德尼小声说。

      “是啊,”那小兵翻了个白眼,“可你们不会认为自己比格洛夫斯将军还要紧吧?这位置是留给他的。”

      理查德大声说,那就不对劲儿啦,如果格洛夫斯坐在这儿,他还怎么监视现场所有会呼吸的生物呢?那士兵气得想揍他,刚准备动手,一大帮早就看他不顺眼的血气方刚小年轻呼啦啦把他围起来,合力把他丢出了园子。

      “唉,亲爱的迪克,虽然…可我觉得我们不该给奥本海默先生添麻烦了……”西德尼·沃尔顿哀婉地说。

      “我也不想麻烦他。”

      亚当·巴克莱粗声粗气:“添什么麻烦!那群军方猪猡就是欠教训!”

      “可…可是,我听菲尔·莫里森说,奥先生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他的前未婚妻有…嗯…比较激进的政治倾向,而且他还邀请了许多左翼科学家到洛斯阿拉莫斯来,G-2那边就觉得他在和苏联间谍秘密接触,有叛国的可能,不仅一逮到机会就要整夜整夜地审问他,还派了一大帮子特工天天跟踪他们一家人。”

      “喂,他们不能这么做!奥先生是好人!”

      “格洛夫斯会帮他吗?”理查德问。

      “格洛夫斯将军相信奥先生,但也认为军方的调查是绝对必要的。他的表现很奇怪,一方面他要求上层继续把实验室领导工作交给奥先生做,另一方面,那个天天审问奥先生的军官就是他的手下……”

      “你是说德·席尔瓦,那个西点军校毕业的帅哥?噢,他来了,在那儿,在和黛安说话。”

      “这说明奥先生和格洛夫斯将军也快到了。”

      大腕儿们一个个来了。位高权重的学界泰斗费米、康普顿和约翰·冯·诺伊曼是一起抵达的,在布里奇特小姐的指引下,他们坐在靠南边的最前排。

      十五分钟后,奥本海默夫妇和格洛夫斯将军压轴。将军看到最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占,想要走过来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奥本海默先生微笑着对他摆摆手,接着指了指北面第二排的座位。将军皱起眉毛,不住地摇头。他们沉默着僵持了一阵子,最后,费米他们在南面第一排给将军腾出了一个座位,奥本海默夫妇则被安排在了北面第二排。凯蒂·奥本海默坐下时,揉了揉理查德和亚当·巴克莱的头发,说他们“干得好”。

      出于安全原因,新娘的家人几乎全都未能到场。婚礼开始了。伴着洛斯阿拉莫斯业余乐团“古怪魔药和同位素月亮”演奏的《婚礼进行曲》,奥本海默先生临时充任了新娘父亲的角色,他挽着自己的秘书普莉希拉·格林的左手,那双被多萝西·麦基宾太太称为“我有生以来见过最蓝的眼睛”放出自豪的光芒。不远处,新郎罗伯特·达夫紧张地立在一面绘着霍皮族人辛勤培育橘子树壁画的墙前,他身旁的多萝西·麦基宾太太抱着一大束鲜花,装有戒指的盒子则被同样在山上工作的新娘弟弟德莫特·格林捧在手里。

      “这两个人真美啊,我的心都在颤抖。”西德尼·沃尔顿颤声说。

      “他们真是很登对。”理查德说。

      “迪克,你跟基斯勒小姐也很般配呢。”

      听到这句话,亚当·巴克莱痛苦地哀叫着,开始往胃里猛灌伏特加。巴克莱,如他自己所说,整个研究生期间的工资和生活费几乎全都花费在哈丽雅特演的电影和周边产品上了。从圣克鲁兹水库回来的晚上,巴克莱酩酊大醉,强硬地把理查德拉到自己宿舍去,看他满满一柜子的收藏品:明信片、海报、抱枕、八卦杂志、访谈剪报集……他要理查德鞠躬道歉,然后把哈丽雅特本人是什么样子原原本本告诉他,接着又反悔了,说自己永远也不想看到理查德,然后把他轰出了宿舍。那天夜里,巴克莱在宿舍里锁着门大哭,他的舍友最后叫来了警卫队,才撞开门进去。

      “你也许应该少喝一点儿。”坐在最右边的菲利普·莫里森拍了拍巴克莱的肩膀,被他凶巴巴地甩开了手。

      到奥本海默先生致完辞时,亚当·巴克莱已经把他够得到的酒喝光了。他双眼通红,不断流眼泪,吸鼻子的声音很大。到了新人交换戒指时,他的情绪更是一塌糊涂——大声呜咽着“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需要一个爱人,为什么姑娘们从不眷顾我”瘫倒在草地上。即便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楚地看到麦基宾太太涨红了的脸和咬紧的颚部肌肉。

      对他强烈的孤独早有耳闻,新郎新娘充满了同情和包容。十二岁的凯文·麦基宾给仰躺在地上的巴克莱盖上一条灰色毯子,搞得陆龟露西·麦基宾以为那是块大石头,扒在巴克莱身上怎么着都不下来。奥本海默夫妇大笑起来,黛安·布里奇特嘴里的酒喷了半桌子,格洛夫斯将军和西点帅哥德·席尔瓦激烈地翻着白眼,理查德领着大家给巴克莱鼓掌致敬。最后,麦基宾太太冲着乐得东倒西歪的乐团猛打手势,莫扎特的乐曲才在维也纳物理学家兼业余指挥家维克多·魏斯科普夫的手下流出,好歹让场面平静下来了。

      新郎罗伯特·达夫走到麦克风旁,文静地列举一系列需要感谢的长辈:奥本海默夫妇、麦基宾太太、瑟伯斯夫妇、伊迪丝·华纳小姐和她的霍皮族爱人迪拉诺;同事好友们:科恩沃尔顿英格利斯莫里森麦克米兰丘奇还有巴克莱。那些没能到场的亲人朋友:格林先生和太太,达夫一家,玛乔丽·霍尔和休·布莱德纳(这一对情侣将在下周结婚,他们今天去登记了)以及叫人难以忘怀的门罗·格雷科,愿他的好莱坞之旅一帆风顺。

      西德尼·沃尔顿响亮地擤了擤鼻子,麦基宾太太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利剑般的眼神反而让沃尔顿纤弱的心灵更加悲伤难抑,他抽抽嗒嗒地捂住嘴哭起来。麦基宾太太越示意他安静——不要搅了她心爱的一对璧人的大喜,他喉咙里翻涌的哭声就越是尖利,乘着他鼓起的腮中积累的气流奔逸而出,整个身体是一只超大号的人形哨子。

      麦基宾太太气得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冲上台去一屁股撞开新郎,对着麦克风咆哮:“沃尔顿你给我闭上该死的嘴!”

      西德尼吓呆了,彻底噤了声,和他一起的还有在场所有人,以及街对面那户墨西哥移民家爱流口水的大艾德雷尔犬。

      石头·巴克莱在美梦中扭了扭身子,露西·麦基宾仰摔在地上,四条腿疯狂扑腾着,却怎么也翻不了身。

      爆发出的笑闹声再度冲上云霄,比一千个太阳还亮。整个婚礼彻底乱了,麦基宾太太目瞪口呆,只好颓然下台。新郎新娘乐不可支,对现在的场面非常满意。

      “音乐!音乐!我们要音乐!”克莱尔·麦克米兰闹闹腾腾。

      维克多·魏斯科普夫忙不迭翻开一页瓦格纳,动手指挥。

      “再给点劲儿!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这可是疯狂的星期五啊!”贝蒂·英格利斯拍着椅子。

      奥本海默先生喊道:“科恩!你的鼓呢?给我们来一段儿!”

      “我——没——带——啊——”

      “笨蛋!”麦基宾太太很快就自暴自弃、加入敌方队伍了。她从华纳小姐的仓库里提溜出一只积灰的鼓,踢到他脚边。

      理查德有些惊讶。

      “这孩子怎么傻呆呆的?所以你到底打不打鼓?”麦基宾太太凶巴巴地质问。

      “打呀!”他抱着鼓跃上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夜幕降临在广阔的沙漠大地,华纳小姐打开花园里成串的彩灯,空气里绣着橘子树的青涩热烈的香味。大家纷纷把椅子拉开,麦基宾太太把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甩掉修女似的黑色外套,露出穿在里层的豹纹连衣舞裙。

      他开始了一段即兴节奏,来源于一首在家里听过的不知名复合节奏无调性钢琴曲,十分花俏,令人神经紧张,正符合此时的场合。在他身后,指挥维克多·魏斯科普夫和钢琴手大卫·马丁内兹听出这是乔治·安泰尔二十多年前发表的先锋派名作《第二钢琴奏鸣曲“飞机”》,带领着“古怪魔药和同位素月亮”加入这场狂欢。

      在奏鸣曲的指引下,除了站在角落里神色鄙夷的格洛夫斯和席尔瓦外,每个人都尽兴地又吃又跳。他们喝完了华纳小姐家储藏的所有香槟、伏特加、马提尼,一个半小时之后连奥本海默先生叫来的一车仙人掌果酒和沙棘果汁也喝光了,约翰·冯·诺伊曼连喝了十五杯做实验,他说“我知道我的胃里有一块铸铁的内衬,但它肯定已经裂开了”。一块云朵似的巧克力蛋糕消失了,又端上来一块香草味的。新鲜的玉米、甜甜的南瓜摆在黑陶盘子里,一只大玻璃碗里盛着爽口的沙拉。烤鸡肉配着油醋汁,绿辣椒牛肉芝士汉堡配着柠檬汁,给疯狂的星期五画上句号的是盛在手工雕刻的棉木碗里的简单炖菜。

      在夜晚的尾声,明亮璀璨的星星布满天空时,一个匆忙赶到的信使给奥本海默送来了一封信。奥先生打开信封,略略扫了几眼,重新开启麦克风。

      “先生们,女士们,”他的脸上挂着温和友善的微笑,“我想要跟你们分享一封来自罗斯福总统的亲笔信。”

      年轻人们欢呼着碰着空无一物的杯子,格洛夫斯和席尔瓦带上军帽,站直了身体,神色阴沉地看向台子。

      “…… 奥本海默先生,我希望您能代替我向项目的科学家们保证,他们面对巨大的危险和个人的牺牲所做的努力是有意义的,国家对此表示感激。我相信我们可以依靠他们继续全心全意和无私的劳动,”总统写道,“无论敌人的计划是什么,美国的科学都将迎接挑战。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送上这封充满信心和感激的信。对于您的付出,我个人致以无比的敬意和感谢。”

      虽然喝了不少,但奥本海默先生的声音中没有丝毫醉意。实际上,那双蓝得叫人心碎的眼睛正放出著名的“蓝色眩光”——一种明亮而冰冷的视线,射向和他针锋相对的军方高官,射向隐藏在暗处监听的特工,摧毁着他们的自以为是,逼得他们讪讪离开。

      又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大家累了,准备散场,理查德叫醒了亚当·巴克莱,和坐在一起的六个年轻人结伴回去。路上没有安装灯,所有的钱都拿去买实验设备了,或许应该为此感谢格洛夫斯,因为他们看见了一生中最让人心旌摇荡的浩瀚星空。在点点火光的烘托下,在帕贾里托高原宁静的黑暗中,他们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河水声,那是格兰德河的歌声。他们亲热地手拉着手,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星星。没有理由,理查德就是知道,此时天空的某处一定有只自由的雄鹰在飞翔,恰如他的心。

      “真美呀,我宁愿死在这里……”克莱尔·麦克米兰轻轻叹息。是的,除了流露出惊叹,他们别无他法。

      突然,斯坦利·丘奇低声问:“你们说,纳粹和日本人,他们也会为星星而流泪吗?”他是化学研究小组中工作最刻苦的人,两个哥哥死在珍珠港。

      “老实说,我不知道。”理查德说。

      “那群毫无人性的野兽,你瞧好吧!我们绝对要把他们炸翻天!”亚当·巴克莱咬牙切齿。

      “不要这样冲动,亚当……也许我是懦弱吧,可我忍不住一直问自己,我们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吗?”西德尼·沃尔顿的口吻略带迟疑。

      “是的,当然。”贝蒂·英格利斯坚定地说,余音消逝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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