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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衔接的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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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耶过来了。他的西装被汗浸了一点点，手帕捏在手里，他看起来很体贴：
“哈丽雅特，怎么样，休息得好些了吗？很抱歉我一直没有来看你，但我给你选了几个非常棒的剧本！” 在不怒发冲冠的情况下，迈耶还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我理解，现在好多了。”哈丽雅特说。
“我给你带来了几个本子，”迈耶笑眯眯地说，“都是很不错的，符合你现在的发展路线。看看这个：《欧陆神女》，奈杰尔桑萨特一完成就送到我这儿来了。
她咬住嘴唇：“听起来跟我以前演的那些片子没什么两样啊。”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再说了，桑萨特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导演，拉娜在他的片子里大放异彩。”
“你觉得我和拉娜很像吗？”
“当然不，亲爱的，你是独一无二的美人，”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啦？你看起来有心事。”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忧心忡忡地绞着衣角，把那些华贵的丝缎全给揉成团块了。
“永远，我的孩子，”迈耶柔声说：“永远可以放心地对老爹讲自己心里所有的事情。”
“好吧，您对塞尔兹尼克先生的《乱世佳人》了解多少？”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知道一些，你想要郝思嘉？”
“我觉得我需要她！”她激动地说，“我想真正成为艺术家！我想证明自己的天分！这样也许能帮助我排解绝望，无法排斥地折磨着我的绝望。内心深处，我究竟是个演员，还是个欲望的符号？我究竟是个有天赋的表演者，还是个愚蠢的傻瓜？如果不能想清楚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发疯的。”
“不会的，我们能治好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一个人如何能依靠虚无生活？谁能治好这个？”
“好了，好了，我的孩子。”迈耶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想再演什么外国交际花了，那不是真的我。现在的我也不是真的我，我不属于好莱坞！”
“哈丽雅特！”迈耶严厉地说：“我不允许你这样怀疑自己！你属于这里！你注定会在好莱坞发光！你这种人走路的、生活的方式都绝对表现出了好莱坞的风格！只需要耐心一些。”
“我该如何耐心呢？先生。当生活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接一场虚假的电影，人们走近我，然后怒斥那不是真实的我，接着抛弃我；我付出’努力’——就叫它努力吧，当然是得不到好结果的，因为从一开始它的方向就错了。一个梦幻的形象吸引着我，让我走进影院，接着，灯光大亮，什么都没有了。在我一大半的生命中，我都是海德若维格。可现在，人人都要我做好哈丽雅特——一个来自欧洲的古怪妖女，我想弄些不同的，他们就说我虚伪。”她哭着，情绪完全没有好转。
“你在坚持和格林逊医生见面吗？”迈耶递给她一杯水。
“每周一次。”她无精打采。
“我还可以联系弗洛伊德的小女儿给你做治疗。”
“都可以。”
“好吧，亲爱的，你去试试吧，”他蹲下身子，捏捏她的肩膀，“去把那个角色搞到手，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能力。现在可能有些迟了，不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不是我的错，我总要花时间理清自己的想法啊。你说’迟了’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他们已经定了贝蒂戴维斯。”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抛进了冰冷的湖底：“那我该怎么办？他们不应该这样…”
“不，都还没有结束。贝蒂那边出了问题，她不愿意和埃洛尔弗林搭戏演男女主角，另外一个白瑞德的人选是盖博，但他又不赞成让她演郝思嘉。”
“那我还有机会，对吗？”
“一定的。听我说，我不常这么做，但是，”他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敦实的拥抱，“亲爱的，你就放手去做吧，我为你而骄傲。你绝对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孩了，我们都爱你，很多人都爱你。放松些，性感些，你是我们的小姑娘。”
迈耶把那几本剧本也带走了，她刚刚坐下，就有人敲门，一封密信被轻飘飘地递到她手上。
哈莉：
我将在下周三回好莱坞。下午去看看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晚上我们去丽兹那里吃晚餐，请穿上我圣诞节送给你的那条裙子
有一些没有根据的传闻，你不要理会。有些人不喜欢我，有些人喜欢我而想引起我的注意，造成了这个局面
我非常思念你，几乎要窒息了。
安格尔雷德克瑞福瓦特斯
她目视着落款，手指点在那个古怪的见鬼名字上，不自禁笑出声。这是霍华德的又一个化名。他非常害怕情人间来往的书信将来某一天落到记者手里，隐私被大书特书，因此坚持给每封不得已寄出的书信都署上化名。哈丽雅特不害怕这一点，因为她不是爱的懦夫。她冷笑着把这封信扔进茶几旁的漆柚木抽屉里，像是迷失了方向似的不停地低语：“你这个懦夫…你这个自私自大的混蛋…你觉得我是个傻瓜吗…”
小科学家抱着一摞书蹦蹦跳跳地走进客厅，她一把合上抽屉，转身问他：“你见到我的腕铃了吗？”
“那是什么鬼东西，不知道，没见到啊。”
“小笨笨，如字面所示，就是戴在手腕上的铃铛啊。琳达送给我的，我准备今天戴呢。奇怪，奇怪，我明明从盒子里拿出来了呀，真的不在你身上吗？”
“老天啊。”他翻了个白眼，把书放在躺椅上，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双手紧贴裤缝，面无表情地上蹿下跳，“听啊，没声音吧。”
“我相信你了，”她笑着拉了一下他的手，“你都带了些什么回来呀？”
“太重了，我借了好多本我觉得你能用上的。看看这个，《权力的神话：女性作家文本分析》。”理查德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
“但是，我现在不觉得这么做有用了。”她翻了翻，轻轻说。
“你在说什么？”
“我不打算看这些书了。”
“哈哈，好，你告诉我，制片人和导演面试你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然后呢？”
“和他们睡觉。”
“抱歉，你再说一遍？我耳朵瞎了吗？”
“不是又怎么样？！和制片商睡觉！这难道不是’我这种人’的确会做的事情吗？”她突然气愤地叫喊起来，脸上一瞬间阴云密布。
“……”他把自己往躺椅上一丢，一言不发。
“你生气了吗？”她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窄长的裙子紧紧地绷在身体上，声音像个疲惫的小女孩一样忽高忽低。这真是非常悲哀的一幕，因为即便在她无比忧心难过时，身体还是自然地释放出性的信号。
“…”
“我只是开个玩笑，好吗？别生气。”
“请别生气，请别离开我。”她又恳求了一遍。
他面无笑意、神情冷淡地迎接她的脸庞，一种疲倦再度袭来。他理解哈丽雅特面临的巨大压力，但还是为她颓丧的意志而担忧。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没有属于自己的精神支柱，在洛杉矶独自游荡，让她重新振作起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他喜欢她活泼友善的一面，但更关心她脆弱暴躁的另一面。她冲他发脾气，他从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她比他更痛苦，真是见了鬼了，他什么时候这么乐善好施了？这一切完全被威尔斯令人厌恶地言中了。
“如果你要走，我也不会怪你，之前那些人也是这样，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太讨人厌了，这我心里清楚。不过，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等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来为我送几束花吗？我喜欢山茶花。”她忧伤而严肃地说。
“我不会走，我只是担心你。”他说，“那句话让我不痛快。”这里指的是有关“制片商”的那句话。
“让我们忘记那些狗屁吧，只要往前看，看那些不可腐蚀的东西。你让我好高兴，这代表你尊重我，”她露出非常感动的表情，“你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理解我也关心我，不会把每时每刻都用来想着怎么从我身上榨出钱来。你不仅仅是科学的天才，你还是爱的天才。”
他不好意思地让她“先缓缓”。
“不，是真的。我一定会看那些书的，一字不落。”她去摸他的手，在心里悄悄地说，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留下。
他棕色的眼睛由下方饱满的眼轮向上微微拱起开始，传递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笑。这个笑表示他把自己对整个世界的博爱都倾注在那个人身上了，像梦里擦肩而过的一切美好的光亮一瞬汇聚般，这个笑容让她从心脏开始燃烧。
她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来，像个孩子一样跑着去拿自己写的角色陈述给他看。她磕磕巴巴地说，自己刚刚开始和《飘》的作者米切尔小姐通信，想把这些想法寄给作者，希望他能看一看。
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她无比心动：他又对她笑了，然后很乐意地接过那张纸来读。他找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接着把夹在眼镜架和皮肤之间的几缕头发梳到耳后。为了检查她的拼写有没有错误，他微微皱着眉头，用手指指着一个个单词认真阅读，上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嘴唇。房间里的空气好像有些太寂静了，她的心跳响亮得很不自然。为了缓解这个局面，她原本想再笨拙地开一个跟性有关的玩笑，像男人们很喜欢的那样，可是，就在看到他身影的一瞬间，她的心坍缩了，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知道自己无比渴望他能亲吻她，认真地，不似先前那个偷窃似的短吻。
这样，她可能是彻底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I‘m baaaaaaaaaaaaaaa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