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收容所》幻视苍

21、永世安宁

　　斯凯拉并不是一个治安良好的地方。但如果你非要在外环区选择一个‘适宜居住’的地点，那么斯凯拉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外环区’基本上就是‘适宜居住’的反义词。自由联邦的伟大辉煌在地球沦陷的那一刻就已经崩塌了。那时人类就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切财富，知识，信念……全都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灰飞烟灭。
　　曾经的自由联邦是老一辈人最常夸耀的东西。那个时代怕是人类文明繁荣的巅峰。那会儿没有什么内环和外环，没有那么多抢人职位的仿生人机器人，也没有内忧外患，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乐观和希望。当然当时也有学者提出了‘居安思危’的理念，但人们只会斥责他们没事找事，非要制造恐慌让人不得安宁。
　　自由联邦是强大的——但没能敌得过‘外星人’。
　　当人类还被困在地球上的时候，就有人天天梦想着遭遇‘外星人’。虽然人类当中最聪明的那些早就说过‘不要回答’，但最终那些可怕的‘天外之人’还是不请自来。那是在人类的太空殖民地不断扩张的某一天，它们突然出现了。
　　没人愿意提起那些东西的名字，没人可以提起那些东西的名字。
　　它们从边境长驱直入，烧杀掳掠。最终，就连地球都沦陷了。
　　但人类不会因此屈服，人类永远会幸存。地球的沦陷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但现在除了那些不能被提及的原因之外，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码事。
　　“你去过地球吗？”
　　库伯警官坐在斯凯拉的某个顶层天空观察室的咖啡厅里，对对面的修特罗说：“听说斯凯拉的天空和地球的很像。”
　　“我哪儿有那么好的福气。”修特罗靠在座位上，他说，“就算早些年还没分出内外环，也有近地殖民地和远地殖民地的区别吧。像是斯凯拉这种偏远地区，地球永远都是传说。”
　　“就算是在自由联邦最辉煌的时代，人类星域内都没能实现彻底的和平。我不认为有哪个种族真的能做到这件事，但是当你提到‘永世安宁’的时候……我就知道旧时的残渣可能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清除。”库伯警官叹了口气，他拿出一根烟来，“抽一根？”
　　“戒了。”修特罗拒绝了。
　　“戒了？你还能戒烟？别逗我了。刚戒两个小时对不对？”
　　“闭嘴。我说戒了就是戒了。”修特罗一脸嫌弃，他说，“虽说现在肺癌之类的病就和感冒一样随便就能治好，但它的发病过程太难受了。”
　　“说的就好像戒断反应不难受一样……”库伯白了他一眼，没管他的自顾自点上了烟，“总之，‘永世安宁’是在地球沦陷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反抗组织’。”
　　“反抗组织？反抗谁？”
　　“当然是自由联邦了还能是谁。”
　　“行吧。”总是会有一些这样的人。修特罗挑起眉毛来，他说，“但我不明白这和塞拉·邓肯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吧，自由联邦开始推进仿生人与服务型机器人普遍化是在地球沦陷之前的几年开始的。”库伯解释说，“永世安宁这个组织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活动的。也许它成立的时间更早，但是从那时候才开始明显的反抗活动。他们反对仿生人和机器人的普及，但又和那些盲目反对人工智能存在的保守派不一样，他们认为，仿生人和机器人的普及是某种操控人类的手段。”
　　“啊？”
　　“他们认为，仿生人和机器人在普及之后的某一天或者某一个节点会开始叛变。从人类族群中分离，变成不依附于人类的存在，成为全新的种族，还有可能向人类宣战。”
　　“…………啊？”
　　“你哪里没听懂？”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有这种想法的？”叛变……真是异想天开。也许有人能在某一个范围内集体操纵那些人工智能，但是不论是瑟尔塔公司或者是其他任何有资格生产人工智能的公司都会给他们的产品设置一个‘应急装置’。那是一个无法被移除，无法被破坏，也无法进行阻断的终极中止命令。只要在公司的总部按下一个按钮，所有有问题的机体都能被强制停机。这是人类针对各方面都比自己强的自己的造物的最终手段——就像是上帝的‘大洪水’一样。
　　“我怎么知道？永世安宁直到地球沦陷之后都没能成太大的事情，那之后也有销声匿迹的倾向。因为他们的主要活动地点就在边境地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在那些外星人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被消灭了。”库伯耸耸肩，他说，“言归正传。邓肯家最出名的地方在哪儿？他们不用机器人工人吧？他们不信任那些电脑。”
　　“你的意思是……邓肯是‘永世安宁’的成员？”好像有一些道理。修特罗想了一下，但这仍然无法解释邓肯家的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塞拉小姐看上去并不仇视人工智能，她是出于某种原则而不得不做出反应，这一点的确符合‘永世安宁’的特征，但是她家的地下室究竟有什么……这和她父亲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说起来，美杜莎……和永世安宁有关系吗？”
　　“嗯？没有吧。是那个美杜莎集团？”库伯说，“没听说过这样的消息。那么大的企业，要是和反抗军有关系的话早就被发现了吧。”
　　说的也是。但莫里斯那老头把美杜莎也标注了出来。如果记录中被损坏的核心档案全都来源于‘永世安宁’组织的成员，他们破坏掉的核心都是基于美杜莎提供的材料制造的，‘永世安宁’认为……人工智能会在某一时刻集体叛离人类——
　　“我明白了。”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修特罗明白了莫里斯发现的事情。原来如此……是美杜莎。‘永世安宁’认为，人工智能会背叛人类的原因是美杜莎。并不是人工智能因为某种科幻小说上普遍认可的理由而背叛人类的。
　　他们是工具，就像是……一支隐形的军队。现在，此时此刻利用全人类的力量去肆无忌惮的制造，没有人会怀疑，没有人会发现，直到他们需要的那一刻，再将所有这些被制造出的人工智能转换成他们需要的另一个模式——
　　背叛。就是这么达成的。
　　的确，这种事除了美杜莎集团之外没人能做得到。因为他们几乎提供了市面上所有人工智能核心的原材料。如果那里面真的被做了手脚……哎呀，我的天，这可真是个疯狂的计划。
　　修特罗现在想要抽上一根烟压压惊了。但他掏了半天口袋，最终只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库伯警官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对面这家伙把棒棒糖拆包然后送进嘴里。
　　“邓肯家的谋杀案办的怎么样了？”修特罗吃着棒棒糖，这么问了一句。
　　“没有线索。”库伯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虽然具体的不能和你说……但八成会被当成悬案雪藏。”
　　“真是没用啊，中央警察局的家伙。”
　　“你很烦。我们也很无奈的好吧？一牵扯到反抗组织，上面的压力就很大，但邓肯家在斯凯拉的地位你也知道吧？他们的工厂几乎是直到现在斯凯拉还没开始暴-动的唯一原因。”库伯抽着烟，他吹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然后说，“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保险的。万一真的调查出了什么，最后还是我们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所以并不是真的没有线索对吧？”
　　“虽然也不是说一点都没有……但这次的确是个专业人士干的。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临时起意。是经过策划的。”库伯解释说，“所以大概率调查下去也只是会挖出邓肯先生作为反抗组织成员的那些让我们里外不是人的麻烦事而已。到最后不管公不公开，中央警察局都会被人骂‘联邦的走狗’。”
　　“现在也会被骂。”
　　“你说的对。但那时候会骂的更凶还会被扔臭鸡蛋。”库伯把香烟掐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他说，“只能说现在也许邓肯小姐会知道一些什么……但她绝对不会提供线索的。这破事绝对和‘永世安宁’的内部有关系。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对这种事感兴趣？”
　　“现在我没有兴趣了。”这其中的故事太复杂也太危险，修特罗完全不想掺和进去，他说，“不过，就算你们要放弃，有一点我建议还是查查看吧。邓肯家的地下室……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吧。”
　　“啊？你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我不确定……不过那里面的东西多少应该能让中央警察局应付一些压力吧。”地下室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非常的危险。光是那么放着就让人放心不下。虽然交给联邦也让人放心不下——但联邦总比一个小姑娘靠谱多了。
　　“好吧，我记下了。多谢。”库伯挑起眉毛，他说，“还有件事……凯斯那家伙，怎么样了？你没把他解体吧？”
　　“解体了也卖不出去。还不如现在这样，多少能干点活儿。”修特罗一提起这件事来就生气，“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把这种麻烦事丢给我了。”
　　“嘛……他在你那里总比在我这里麻烦小点。”库伯说着就笑起来，“对了，那个小姑娘……叫伊斯曼的那个，她到底是谁？挺可爱的。你的女人吗？”
　　“啊，我的，你离她远点。”
　　“哎~~真是可惜啊……她也是伊斯曼家的人，难道是莫里斯那老头的亲戚什么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可爱的亲戚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库伯的语气修特罗就觉得不爽，他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刚想要插进烟灰缸就想起了这并不是香烟，于是又收回手来，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们的谈话也差不多解除了。这顿我请，你自己吃，我先回去了。”
　　“哎等一下！什么叫我自己吃……你好歹陪我喝一杯吧？！”
　　“拒绝。不要。讨厌。”
　　“啊？？你在耍什么脾气啊？？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喂！！艾萨克！！艾萨克~~！！好歹回头看我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