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刻》十川望月

3、3

　　之后的两个月，程西也加入他成了每日关灯小队的一员，这倒是让齐昱对程西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能做到留下来练习的人很多，但每天都在的确实是少数，连从前跟他一起加练的高译都做不到每天跟他一起。

　　齐昱心里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几个礼拜高译好像就没怎么留下来练习过。

　　这给了齐昱一点不好的预感，到晚上见到高译又收拾起东西准备先回家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他走上前去，从背后拍了下正在放东西的高译。

　　高译回过头，见到是齐昱，神情便放松了一点，“怎么啦？”

　　“你今天也不留下来练习啊？”

　　“恩，过一阵学校要期中，我还要准备考试。”

　　“大学还要考期中？”齐昱顿了一下，“你以前高中排名考都没那么紧张啊。”

　　“想绩点好看一点，”高译背起包，示意齐昱边走边说，“以后找工作也方便一点。”

　　齐昱站住了脚步，高译发现他没有跟上，便转过身停下来等他。

　　“所以你也要走了？”

　　齐昱的语气不好不坏，从上次成团选拔之后，这个练习室里已经走了太多人了，高译大概算是他们这一批同期生晋升的人里除了他以外走的最晚的一个了。他听过许多人的临别剖白，甚至有人也有人在走时问他还有几年可耗。这些心思和疑问像一把沉重的石锤一样击打着他的心神，而高译现在的话几近于一把定音锤，宣告他现在的坚持可能只是枉然。

　　“小齐，我在这里呆了四年了，但我跟你是同一批进这间练习室的。我天赋比不上你，年纪也比你大，对我来说进不了NEXT就等同于赌局里的满盘皆输，”高译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是梦终归是梦，家里也不希望我再继续下去，我自己也觉得等不到了，本来想等这个月考核结束再跟你说的，你现在既然提了我也就提前告诉你。”

　　“也是，”齐昱低着头短促地笑了一声，又抬起头推了一把高译，“走吧，我跟你一起下楼。”

　　高译见齐昱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刚才挺直了的身板也垮了下来，有一点点驼背的意思，齐昱见了便拍了他一巴掌，“哥，面试驼背要扣印象分的。”

　　“你小子这是要死啊，下手那么重！”高译佯装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你要以后这么拍程西肯定要拍出事情来。”

　　“关程西什么事？”齐昱一脸莫名其妙。

　　“我看你最近不是跟程西关系还蛮好的嘛，身边跟你关系好的人哪个没被你一掌拍吐血过？”

　　“那只不过是他跟我一起加练嘛，他跳舞不好我作为前辈就友好帮助一下咯。”齐昱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的表情。

　　“切，拉倒吧，我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热心过，以前让你帮我抠动作都要三催四请的。”高译翻了个白眼。

　　“那只是因为我觉得他很认真啊，看起来像会在这里留很久的样子，多交个朋友总是好事吧？”

　　“那我跟你赌一顿饭你以后跟程西关系肯定会很好。”

　　“哥你每次说一顿饭都是路边五个烤串，没什么信服力。”

　　“你等着，等我把口译证考出来找着工作就把一顿饭的标准提高到轻九井的水平。”

　　“你先考虑一下做这个会不会秃头吧哥。”

　　齐昱刚说完，高译就拿着手机作势要打他，齐昱立刻认怂，双手举过头顶。

　　“行了，不闹了，你赶紧回去吧，早点练完早点回家。”高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也回去了。”

　　“好。”

　　跟高译道别过后，齐昱回到练习室里，拿起出门前放在凳子上的歌词簿，盘腿靠着镜子坐下来，打开录音软件开始，开始逐字逐句地练考核内容里的RAP。

　　顺了两边之后齐昱开始停下来听自己的录音，虽然一如既往地挑不出什么硬伤，但就是达不到原唱的那种感觉，也没有什么出挑的点。

　　平平无奇，齐昱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词。

　　诚然，他本身专注的点就更加偏向舞蹈，RAP表现的没有那么亮眼听起来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在竞争剧烈的练习室里，平庸就意味着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

　　如果永远都止步不前或是平庸前进，那他能拿什么去给自己争一个出道位呢？

　　齐昱烦躁地用手把额前的碎发全部撩到后面去，这些不断出现的想法会侵蚀他的意志，但他对此也无法自控，毕竟这就是卡在瓶颈期的他的现实状况。

　　正当他还在糟蹋自己的头发的时候，头顶上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齐昱下意识的抬起头，额头正好撞上了一只矿泉水瓶。

　　“喝水吗？”

　　程西脖子里挂着毛巾，两只手各拿着一瓶水，看起来是练习刚告一段落。

　　齐昱伸手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谢了，今天倒是忘记买水了。”

　　程西盘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用毛巾把沿着脸颊滑落到颈窝的汗水擦掉，“今天是练RAP吗？”

　　“对啊，”齐昱晃了晃手里的几张纸，“要唱出感觉太难了。”

　　“我还没到谈感觉份上，连歌词都还像在念绕口令。”程西的嘴角垮了垮，如果说他的VOCAL可以达到歌手的程度的话，RAP大概就是连业余都不如了。

　　“你以后分歌词肯定直接被排到高音和副歌，我可不行，往上唱大概率要翻车。”

　　程西没有接话，只是歪了下头，嘴角带起的一点弧度转瞬即逝。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同看向练习室里唯一一扇窗户，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城市的天空里也看不见什么星星，只有云雾背后那一点月亮的模糊轮廓。

　　“我请你去喝果汁吧？”过了一会儿，齐昱突然回过头说道。

　　“恩？你不练了吗？”程西回过头，脑子还没跟上齐昱的话题，表情有点呆。

　　“今天想偷个懒，”齐昱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又将一只手伸向抬着头看他的程西，“去吗？”

　　“去。”程西借着齐昱的拉力站了起来。

　　只不过单纯的喝果汁活动最后出了点意外，变成了一顿夜宵。

　　齐昱走进便利店闻到关东煮的香气就有点刹不住车，完全忘了形体管理老师的要求，挑了满满一杯，而程西被齐昱的动作引诱得也折回去拿了个饭团。

　　“完了，希望形体老师明天上课别看出来。”齐昱咽下最后一个丸子，有些含糊地说道。

　　“我看你拿的时候完全没负担嘛。”程西将饭团的包装纸折好压在果汁瓶下面。

　　“所以我平时死都不会进便利店啊，肯定会控制不住。”齐昱拿着几根签子在汤里搅和，时不时拿起来抿一小口。

　　“齐昱，你当了几年练习生了？”

　　“我吗？”齐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大概两年零五个月吧？”

　　“恩。”

　　“说起来，采访一下，你为什么会来当练习生。”齐昱拿起面前的果汁瓶，假装成话筒递到程西面前。

　　程西往后仰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可能是因为想当偶像？”

　　“这算个什么说法？可能？”齐昱收回手，对于程西说法有点哭笑不得。

　　“我是说真的啊，”程西动了动身体重新坐直，表情也认真了不少，“我从小就是弹弹琴练练合唱，直到考完高考以后去参加了一个校际音乐节被星探递了名片，然后去补了很多功课，才突然发现我自己挺想当偶像的，所以就来了。”

　　“听起来有点随便。”

　　“是有一点吧，怎么说，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吧，所以听起来很突兀。”

　　“那你家里呢？”

　　“家里吗？我爸妈都不管我，我阿姨觉得能养活自己不违法干什么都可以，所以好像没什么阻碍。”程西喝了一口果汁，“那你呢？”

　　“我吗？我是小时候机缘巧合上了舞台，慢慢喜欢上了舞台就来当练习生了，家里老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不过读书方面还是让我走正常路子，去年备考的时候。”

　　“你这个听起来确实比我的正常多了，”程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转到了十一点，“要不要回去了？最近入秋了晚了还挺冷的。”

　　“确实该回去了。”齐昱拎起包，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店外走

　　十一月底的风已经带上了一点冬天的肃杀，被刮到的枯叶打着转，最后飘落在人行道上，悄无声息，只有被匆匆的行人踩到碾碎时才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西，你有想过如果出不了道要怎么办吗？”等红灯结束的时候，齐昱问道。

　　“想过，”程西的手指勾着背包带子，“但是想了没什么用啊，选了就要先努力去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

　　“如果没成功不会觉得浪费了吗？”

　　“怎么说，那如果我们是普通的按部就班的去读大学呢？我们也是在努力啊，但是也不一定就能够功成名就，这都是一个概念。翻绿灯了，我们先走吧。”

　　齐昱看着程西向前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对方真的是相当的妙，说出来的话就算知道是碗鸡汤那也是有定神特效的。

　　“你哪里学来的煲汤技术啊？”齐昱快步上前，跟上程西的步伐。

　　可惜夜间车流依然繁忙，齐昱这句小声的问话被汽车的轰鸣声盖过了，程西只听了个开头，但过马路又不好分心，只好等到了对面的人行道才停下来问齐昱，“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齐昱摆了摆手，“我只是刚刚有了点新想法。”

　　“什么新想法？”

　　“等过几天我弄好了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