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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那场变故发生在晴好的夜晚,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也是熊轻安最忙碌的时候。他继承了师傅的班底,留下来的老手艺人他还是一样的好好敬着,发工资,过年过节的上门看望,平日里也打电话问候。

      到了暑假的时候,就是熊轻安带着大学里组建的社团的成员,拉着家伙什的去广场,艺术团什么的免费表演,口头包装一下就成了推行传统艺术文化,实际上也是为了能多拉一点赞助费,多点儿能接的单子,能长久的把这个事儿给做下去。

      好在熊轻安自己本身的手艺学得精细,也是真的喜欢这个,说起这个的时候,也能让人看出是真的喜欢,不是打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主意来捞钱。加上现在时代变迁发展,也开始扶持起这些失落的传统艺术,他们的境遇也开始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每年暑假都雷打不动的被邀请到少年宫和广场新年秀上表演,这一年一年的口碑积攒下来,在整个巨峰县也算小有名气。

      那天晚上是熊轻安干的最大的一场表演,在接待市里来的领导面前得到了有保证的鼓励和承诺,说是明年会把他们的班子当做供养传统文化的典范,专门的录制节目播放。到时候还会有专门的款项拨下来,不用他们操心,政府就会把他们以前操心的所有都一手操办下来。

      他们几个一直坚持到这里的哥几个在夜市的烧烤摊子上疯的不成样子,又哭又笑,又是嚎又是吼的让周围的人不住地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连带着的他们所在的这家店的生意也不好了起来。好在熊轻安还没喝醉,给了足足的钱,才没让老板赶人。

      把喝的烂醉的几个哥们儿给叫了车的送回家里去,熊轻安才踉跄的扶着自己的摩托车回去了。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烧起来的火。

      熊老爹自从听了别人的话,跟着做起了盗墓这一行,平安的干了一票出来之后,就搬了家,从山上下来了。只不过也没如他娘的意的去了县城中心买房,在郊区买了一块地皮,自己买了材料,请人设计了图纸,添添减减的盖了两三年才把这房子盖好了。

      搬进去的时候,到处挂着的都是彩绸,来的人除了以前寨子里的亲朋好友之外,还有熊老爹这几年认识的人。大部分的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有几个甚至穿的还不如他们寨子里的人,但一看他们的做派和谈吐,就知道这些人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暖房彻底的暖了三天,熊轻安不喜欢掺和他爹的事儿,也不喜欢和这些人见面,但好歹见面打招呼还是做得到的。见得多了,也就当自己看见的是他老爹的生意伙伴,看见了就叔叔伯伯的喊一声,说几句不咸不淡的招呼的话也就过了。

      可今天却不一样,这些人就像是在见证什么一样的聚首在家门口,沉默的眼睛像是一口口骇人的深井,里头装着阴恻恻的看不到底的谋算和猜测。

      熊轻安连他的摩托都不要了,就这么歪着身子,软着脚的跑到家门口,滚烫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一下就酒醒了。才刚刚往前凑了一点儿,脑门上的头发就被燎卷了一大圈,方便面一样的飘在脑门前面。

      家里被烧的轰轰的响,烧出来的气浪把所有的都扭曲了,熟悉的都不是那个样子了,全倒在火堆里,由着火舌贪婪的舔。

      熊轻安按着一个人的肩膀,眼眶周围一圈不知道是被火苗燎出来的通红,还是哭出来的通红,哑着声音的问“我爸和我妈呢!还有我妹妹!他们都出来了吗?”

      说完不等人说话,就脱了自己身上的的衣裳,扔在树底下接起来的一桶放了好几天的雨水里,拿起来盖在头上,蒙着口鼻的就要冲进去。被人给一把按了回来,锁着手的不能动弹,还差点儿被身后这人的力气给压的跪下去。

      大模大样的坐在老式的雕花椅子上,右手握着一把龙头拐杖,左手转着两个银光闪烁的铁蛋子,摩擦出来唰啦唰啦的声音在轰轰火苗声音里完全微不足道。

      这人长着一张白胖的团团的笑脸,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但熊轻安饭桌子上听过他老爹说过这个人的行事手段,他自己也有看人的方法,闻闻这个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气息就知道这个人就是无利不起早,没有什么能切实拿到好处的事儿,他是根本不可能这样得罪他。

      刘贤笑眯眯的看着浑身酒气的熊轻安,手上的铁蛋子一刻不停的转,说话倒是轻声细语的有种读书人的斯文。

      “小安啊,你先别着急,你妈个你妹妹都好好的,你爸刚刚被救出来,现在送去医院里头抢救去了。你不用担心,你爸那边儿有我们的人守着呢,手术费不用你操心,刘叔给你垫着。”刘贤温声安抚他,衣话说的好听,但也没给他松开,还是防贼似的箍着他。

      一双眼睛里全是审视和急切的打量,也来不及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问:“你爸这次回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色的盒子?那盒子就巴掌大,上头雕刻着一只双头凤。”

      真是连掩饰都做的这样的不走心了,熊轻安心中冷笑,一肚子的焦灼,现在就只想去看他老爹怎么样了,不想再和刘贤废话,直接说:“我这个假期就没回来过,都在外边儿奔我的事儿,我没看见你说的那个什么黑色的盒子。不过如果我爸真的带回来了这么一个盒子,那八九不离十的就藏在床板地下的那口箱子里,你们可以随意翻找。”

      熊轻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压着越来越暴躁的心火说:“我现在就想去医院看看我爸,你们能放开我了吗?你们想干什么随便,有什么问题,也请你们等着我安顿好了之后再说。可以吗?”

      刘贤眯着眼睛的看这个在他看来就只会倒腾那些没用的老东西的年轻人,以往没注意过这孩子,还真是小看了他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这么冷静,不上头的做出对他最有利的决定。虽然这种决定,在很多人看起来,和软骨头没什么区别。

      刘贤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善待小辈的人,尤其是有自知之明的小辈,暂且不管他是不是在骗他,冲着这个任由他们行事的态度,他愿意温和一点儿。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既然小安你这么爽快敞亮,那刘叔我也不磨叽,马上派车送你去。”说着就让锁着他手臂的人放开他,让他开了车送他过去。还十分热切的叮嘱好好照顾他,听他的话。

      熊轻安不想听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场面话,拔脚就往外走,扯着还在乖乖听训的男人随便找了辆车轰着油门一骑绝尘的走了。扬起来的灰尘扑了刘贤一脸,他到也没生气,招呼着旁边站着的人赶紧把火给扑灭了进去找东西去。

      看着火苗一点一点的扑灭下来,刘贤笑眯眯的摩挲了一下龙头拐杖,心里的得意已经按捺不住的冒出来了。只要有了这个东西,还怕这龙头老大的位置拿不下来吗!越想就越觉得熊轻安顺眼,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可以把这小子招来铺子里头干活,也算是体恤他父亲早逝,他一个人就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熊轻安可不知道刘贤在想什么,一路把车开得飞起,转弯的时候,轮胎简直就是擦着路边的花坛过来的。坐在副驾驶上的刘雄一手拉着车窗上边的扶手,瞪着眼睛简直就快要魂飞魄散,停了车还晕晕乎乎的有些不踏实。看着熊轻安风风火火的飞进去,还要晃两下头把晕眩给甩出去,赶紧的跟着追上去。

      熊老爹还在抢救室,等在外边儿的除了刘贤派过来的人,还有哭得眼睛通红的妹妹。齐刘海都被汗水糊的一绺一绺的黏在脑门上,书包松垮垮的背在身上,手臂上是被不知道哪里黏上去的灰白色的印子。

      看见熊轻安来了,熊轻雯一下就站起来,抹着眼泪的跑过来,揪着他的袖子哽咽的说:“哥……老爸他,他应该会好好的,是不是?”

      熊轻安安抚的拍了拍妹妹的头,没说什么,一眼看见守在门口的连云,拉着妹妹就上去问:“我爸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连云是和熊轻安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是除了老婆不能分享之外,所有都可以分享的不似亲兄弟甚似亲兄弟的感情。所以熊轻雯看见他在这里,手上还拿着一堆的单子,一点儿都没觉得是意外。

      连云翻着单子,听见熊轻安问他,捏了捏鼻根有些疲倦的说:“熊叔送来的时候全身焦黑,身上的皮肉都是烂的,喷出来的气里都带着黑漆漆的烟沫。刚才大夫出来说是让我们预备着后事,人是……没多大希望救回来了。刚我趴在门缝上看了一眼,医生已经在收拾器具联系太平间了。”

      熊轻安鼻孔翁张,把抽出来的气半中重新吸了回去,喉咙不住地吞咽,好一会儿才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我爸他是……怎么出的事儿?我记得他这几天都好好的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最多也就是在公园下下棋,跳跳舞。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告诉我……他……死了呢!”

      连云眼睛也是通红的,转过脸去把眼眶里就快要涌出来的泪花给收了回去,拉着他的手臂走到角落里,手上的那沓子缴费单子被揉成一团的捏在手心里。软滑的打印纸有棱有角的咯在掌心里,一点儿也吸不了汗的反倒让他的手心里的汗越滚越多。

      他知道发小的性格的,对不熟悉的人冷淡有礼貌,你要求他做什么,只要不过分,他都能答应你。平常在路上看见有人在乞讨,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扔点儿钱进去,看着是个面儿上冷淡,但心软的好人。但一旦你跟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就是个情绪单薄,只顾自己的懒人。要是你性格不温和点儿,不包容主动一点儿,根本不可能和这人好好的相处下去。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连云,有些时候都觉得他简直让人恨不得锤爆他的狗头。

      但是不可否认的,他的才华和意志力,还有他果断的决心,让人羡慕得不得了。单看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打定主意的要去学那些落后的没什么前途的手艺,最后还磨着他爹同意了。这么多年一边读书一边学着东西,风雨不动的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居然也被他弄出了蒸蒸日上的一个前程来。

      连云看他现在还能镇定清醒的样子,也真的是佩服,也不拖泥带水的直接把他知道的都给说了。

      “我来的时候,熊叔已经被送来了这里了,当时送他来的人是一个穿黑色唐装的小年轻,喏——就是那个现在守在门边上的那个人。熊叔当时就已经被烧得神志不清了,右手的骨头都被烧得焦脆,左手上还捏着烟锅。之后就听说你们家烧起来了,你妈不知道在哪点儿,你妹子也被叫过来医院守着,说是……见见最后一面。”

      这些话说了也等于没有说,熊轻安让连云把哭得快要厥过去的熊轻雯带过去椅子上坐着,自己过去找那个守在门口的唐装小哥问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他给你们做事,没有一天是不尽心的,现在好不容易得闲,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熊轻安认识他,他是当初劝说他爸去干盗墓的郑长春的手下,每次郑长春一来,一准会看见他。

      毛尔沉默,黑漆漆的眼睛里,还是他熟悉的那种没有任何神采波动的目光,就像是一具木偶,被人上了发条,戳一下动一下。

      熊轻安根本不相信他是个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板一眼的被调·教得忠心耿耿的狗。眉毛一扬,嫣红的嘴唇缓缓裂开,露出森森白牙,“你既然这么喜欢装傻,那你就好好的装到底!希望在我把你那个养在龙城大道金立别墅里的小女友给拎过去,让你们老板看看你是怎么撬他的墙角的时候,你还能是这个样子。”

      毛尔眼睛里的木楞一下就变了,愤怒恶毒的目光仿佛冲破云翳的利剑,誓要把他给捅个对穿。熊轻安可不怕他,应该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再没有弄清楚他爹是怎么死的之前,他什么都不会怕。

      “把你知道的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好好尝一尝,当初你弄死的那些人的手段。”熊轻安笑得平静,涓涓细流一样的嗓音说出来的人生百态,是最让观众喜欢的嗓子。只不过现在在毛尔听来,更像是小人得志的威胁低语,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你跟在郑叔叔身边这么多年,最清楚他赏给叛徒的下场是什么,你如果不相信,那咱们就走着瞧。”熊轻安冷下面孔,十足十的就是一个阴邪小人的做派,“到时候我弄上去的证据,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后悔你今天对我的充耳不闻。”

      毛尔隐忍的捏紧了拳头,腮帮子咬得死紧,好半天才控制住不站在就掐死他的冲动,“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很长,这里人多口杂,一时半会儿的讲不清楚,等到出去了之后我回来找你说清楚。”

      “好,我等着。”熊轻安扔下这句话就走了,一点儿也不担心毛尔会出尔反尔的找郑长春过来收拾他。毕竟他们可是真爱啊~

      抢救室的灯已经灭了,盖着一层白布的推车推出来,医生招呼着熊轻安过去问他,“还请您节哀顺变,没有能把你父亲救过来,我很抱歉。但是现在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想现在把你爸拉回去自家葬了,还是火化。”

      医生真诚的建议道:“如果你想要火化的话,医院可以帮忙。现在国家大力推广火葬,你是读过书的,也应该是知道这项政策的,也应该大力支持。”

      熊轻安摇头拒绝,就算他读过书,但他老爸早就说过他死了之后要埋在寨子里的那棵大榕树旁边,现在唯一能马上就做好的,只有把他埋在榕树边上这一件事了。

      “我现在可以接我爸回家了吗?”

      “可以。你……唉!节哀顺变。”他在手术台上见过的死人太多了,但是惨烈成这样的,在这个县城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随着人的接走,刚才还把抢救室这一块堵的严严实实的人一下呼呼啦啦的全走了。当晚就雷厉风行的把他爹安葬在了那棵大榕树旁边,整个葬礼就只有连云和熊轻雯几个参加,第二天慢慢听说了消息的亲戚带着花圈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落成的坟包和还差一点儿就烧完的香烛。

      亲戚对这件事情很不满意,葬礼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办完了,连送人走的班子都没找,连哭丧的媳妇儿都没找来哭上几天就这样草率的葬了,这儿子真是太不孝了。

      但是要去找熊轻安兄妹两个理论,却发现老家新家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有在路上出了车祸的熊母被放在了医院里头疗养,租了一间单人病房,找了专门的保姆照顾她的起居。只是从此之后,再不能从医院里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忙着面试,所以昨天晚上没有更新,今天长长的一章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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