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家审神者是个盗墓的》朔光未来

51、第 51 章

　　熊轻安出生在云南半山腰上的村寨里，那里多数都是说当地土话的苗族。睁眼所见的是巍峨苍山，闭眼所闻的是草木湿气，吃的是当地的土家饭，说的话是叽里咕噜的苗语。

　　小的时候大山就是他的乐园，山溪大河就是他的休憩之地。他很喜欢这里，寨子里有多慧的老人会讲奇诡的传说，也有年长的哥哥会捕猎打渔，会给他好吃的果子，会带他一起玩儿；也有歌声甜美的姐姐，会给他唱好听的山歌，会给他甜甜的点心。

　　他很喜欢这里，但母亲并不喜欢，她喜欢的是繁华的城市，喜欢的是诗书舞蹈，喜欢的……是豪门世家的奢华自在。

　　熊轻安小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他的目光总是隐忍夹杂着愧疚，一时喜欢，一时厌恨，若即若离的让他惶惑。也总是一个人的缩在家里，常常一个人鼓弄吹笙，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和阴郁，像是一朵娇生惯养的花，长错了地方，只能等待枯萎。

　　小时候他不懂，只觉得母亲不喜欢他，时间久了，熊轻安也识趣的不再在母亲面前晃悠，只是跟着家里同年纪的朋友和对他好的长辈，漫山遍野的跑。

　　而萌生了要学这些手艺的念头，是在那次族长过70大寿的时候。

　　族长是他们寨子里最老资格的长辈，就连村长也要尊敬的叫他一声老叔，更不用提他们这些小辈了，那是见到都要停下来好好问候的大人物。

　　而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这位老叔过寿的时候，寨子里会大办三天的流水席，除了自家村子里的姑娘小伙唱歌跳舞之外，还会请手艺班子和在各个村子里唱歌表演的艺术团。从早上吃了早点之后，就开始热闹，直到晚上九点多才会散场，等到第二天接着闹。

　　熊轻安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场面，只觉得一双眼睛看花了都看不过来。冲天的焰火，热烈的舞蹈，割喉的烈酒……还有挂满了整个场子的红绸带，在风中烈烈舞动也让他觉得新奇得不得了。

　　他吃了什么，玩儿了什么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个手艺班子上台的时候，隔着蒙影摇晃起来的布偶，还有一个人就能撑起来一部戏剧的声音，都成了当时隔着云端花照进他心里的涟漪，一下一下的搅动他憨吃傻玩儿的心，让他在这一瞬间就突然明白了一点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

　　他等着这个热闹的宴席散了，才敢上去对着那个一脸干巴瘦的老头说他要学他的手艺。

　　那个老头长相敦厚慈祥，正捧着一杯温好的水润喉，旁边忙碌着收拾家伙的班子里的人惊诧的看过来，眯着眼睛的打趣他，“这年头的人，喜欢的都是宝马手机电脑，追的都是电影明星，再没有年轻人喜欢我们这些老古董的。你这个小孩儿倒是奇怪，竟然会喜欢这些东西！”

　　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他说话。问了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现在读几年级，成绩怎么样啊，还有为什么会喜欢他们这东西。

　　说着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无趣的问题，很多人在看见木偶戏，口技的时候，都会被其中手艺人施展出来的技艺所折服，但也就只是这片刻时间的激动个佩服了。在以后也许会被那出来做一个谈资，说一说以前看见的这些老东西是多么多么的让人惊艳，只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真是可惜了。

　　但这样的可惜，也只是嘴上的可惜，他们会为这传统手艺的流失而伤心，也会对以后什么都没有保存下来的老物件而抒发心中的感慨，但真正的能为保护传统文化做出贡献的终究还是少数人，更不用提要来学习这些一看就是要下苦功夫的，又枯燥，没有前途的技术了。

　　熊轻安那个时候才有九岁多一点儿，这样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在他们看来，只是一种属于孩子的好奇心和冲动之下的发梦罢了。就算他真的有这个心想要来学这个，家里的人也不会同意的。即便，这里是一个少有人外出的苗人村寨。

　　熊轻安在挤兑别人的时候，伶俐得让人想打他，但正儿八经的要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却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磕磕巴巴的反复的说着一句，“我是真的想要学的！您就教教我吧！”

　　见刚才还和他搭话的人也不搭理他了，场中的家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坐在小马扎上的老爷子也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的要走。熊轻安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这老爷子留下来，只能伸开双臂的拦在老爷子面前，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的急巴巴的说：“我是真的想要学的！您……您想要什么拜师礼，或者是有什么考验，我一定都能做到的！您就教教我吧！”

　　“你个小娃娃居然还知道拜师礼？真是了不得了，那你说说，你能出得起什么拜师礼。要是符合师傅的心意了，说不准真的就收了你做了嫡传的弟子了呢！”搀扶着老人的中年人咋吧着旱烟笑出一口黄牙，眼睛里闪烁的全是逗弄小猫小狗一样的漫不经心的光。

　　熊轻安年纪小，性格却霸道，受不的这样的轻视，一秃噜嘴的就把他老爸藏在家里说是以后要做传家宝的一个，据说是云南以前的一个国王用过的鼻烟壶给漏了出去。还信誓旦旦的发誓说：“这东西就是我给的拜师礼，收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再反悔！”

　　说着就一咕噜的跑回家，把他老爸藏的严严实实的盒子，从睡的床板底下的大柜子里给弄了出来，看过之后趁着夜色就跑出去找住在寨子东头的老师傅。

　　大黄牙没成想他真的说到做到，真的把家里的鼻烟壶给拿了出来。是不是国王用过的他不知道，但是看着那鼻烟壶的玉色质地温润通透，雪白的玉石里头天生的就飘着一朵玉兰花一样的粉色，昏黄的灯光底下都透着一股雍容的贵气。

　　大黄牙眼睛都看直了，这样的东西，就算不是什么真正的国王用过的，单看这成色质地，拿到外头去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更别说，这鼻烟壶看上去真的有了那么些年头了，放在水红色的绸缎软布上都能瞧出一种深埋地下多年的阴冷潮湿来。可能，还真的是从墓里头挖出来的。

　　这下大黄牙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他们是手艺人，当年没赶上好时候，脑袋也长了包，干起了这一行，就算是想要出去接个什么活动，开个什么汇演也没人喜欢听这个。每天只能盯着这些大山里头没什么文化的农村人，能演上一场就演上一场，就这么一场也是奔走了几十里路，一步一个脚印的正好赶上了，磨破了嘴皮子的才让人给答应下来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么个山沟沟里见到这么好的东西，大黄牙那双眼睛一下就撕不下来了，滴溜溜的盯着桌子上的鼻烟壶打转。熊轻安不在意这些，家里的东西，一向是随他动的。他爹疼爱他，什么都答应，他娘是根本万事不管，哪怕他把家给炸了，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所以真的半点儿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值钱的，只是盯着坐在摇椅上一口一口的喝水的老师傅。

　　“拜师礼已经拿来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师傅了！”说着跪下去咚咚咚的磕了四五个响头，抬起来的时候脑门上一片青紫，还沾着地上没扫干净的沙土。

　　老师傅没想到这瘦伶伶的小孩儿竟然有这份行动力，一下没防备，惊的喉咙里的水差点儿没一下呛死他。咳嗽了好几声的捂着喉咙的看他，半晌才无奈的吐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想学，明天带我去见见你家大人，和他说妥当了再说。”把放在桌子上的盒子盖了拿过来还给他，摆了摆手的送他出去，“这东西你先拿回去，太贵重了。到时候你家大人问起来，还以为是我们蓄意诓骗你的，回去少不了你一顿竹笋炒肉！”

　　熊轻安没得着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肯走，磨磨蹭蹭的在地上站定了的不动弹，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定要他给个答复。

　　老师傅无法，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其余的却是一个字儿也不肯多说的。熊轻安却只当他答应了，把盒子一把塞在老师傅怀里，兴冲冲的一溜烟儿的就跑了。等着老师傅追出去，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越来越小的山歌调子。

　　拜师学艺这件事情终究是几经波折才被他熬得同意了。他爹是个木匠，还是个旁门左道的木匠，早就已经吃够了学手艺的苦，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儿子去镇上读书，就算是读个初中毕业回来也是好的。

　　为了这个，真的是从小就教起来，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读过书的年轻人，提了猪头肉和几条腊肉，还有一盒跑去镇上买回来的红塔山送过去，让人来给他启蒙。教不出个什么也没关系，只让熊轻安跟着识字，会基本的算数，以后出去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上学也容易些。

　　但谁想到这个被捧在手心上的心肝肝有一天却说他要去学什么木偶戏，口技？差点儿让熊老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的就去见了他爹。连藏好的鼻烟壶被舍出去也顾不上了，抄起墙角放着的篾片就是一顿抽，噼噼啪啪的声音就是他自己听着也疼，可熊轻安愣是一点儿没发出声儿来，被打得狠了，也只是抽着冷气咝咝哈哈的说他一定要学！说什么都不改主意！

　　熊老爹对他没办法，打是打不下去了，反倒还会把自己气出一包气来。很恨的扔了篾片，拎着他往房间里过去，说是这几天都在家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出去！

　　他从来就没怕过他爹，看着他爹气急败坏的背影和呼喝，还得意洋洋的做了个鬼脸，拍了拍屁股的翻出收起来的玩具玩了一会儿，还跳出窗子外头去逮了一只螳螂回来捏着翅膀的玩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半夜的时候，果然模模糊糊的就看见他老爹做贼似的进来，扒了他的裤子给他抹药。

　　想着想着熊轻安就笑起来，脸上的阴郁也被风吹散了，安静无波的靠在嶙峋的石头上，不管背被咯得又疼又麻。

　　后来还是让他去学了，只是一边学一边读书，期末要是拿不回来九十分以上的成绩，那他就哪儿也别去了，就待在家里，好好看看书。以后考学校，找工作也方便。

　　但他终究还是一点一点的坚持下来了，直到把师傅的手艺学了六七成的时候，那场变动了他一生的事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