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燕》边城寻你

53、终

　　北京繁华而孤独。
　　若不是谢言，贺枝花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凌晨时分的车站，寒冷、萧瑟。
　　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给林西打了电话，就是当初非要给他们两人拍照的摄影师，同意了他一开始的要求。
　　林西大清早的被吵醒竟也没有发火，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对贺枝花道：“哎呦，花花，终于舍得你那小男朋友了。”
　　“不要叫我花花，男人婆。”贺枝花咬牙切齿地道。
　　“哟。”林西对贺枝花说的话毫不在乎，他道：“小花花居然没有反驳我，今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谢言接过手机，打断了不靠谱二人组的对话，对林西道：“我答应你们跟花枝一同拍摄，而且。”谢言抿了抿嘴，才继续道：“我可以不要报酬。”
　　这头，林西闻言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凝神以待。他还没有意识到，仅一句话，谢言就掌握了谈话的主权。
　　林西没有出声，谢言也不在意，只道：“我有条件。”
　　林西蓦地笑了出来，对谢言道：“现在是你在求我吧，怎么，忘了。”
　　“没有，我只是在赌你的眼光，以及我相信花枝。没有这次机会，他红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却不是非它不可。”谢言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道：“你还没听我的条件，听听也不多。”
　　林西沉默了，确实，谢言说的不无道理，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模特，没有一个像贺枝花这样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他现在这样不温不火，很大的程度在于他懒。他有很高的天分，又有很好的硬件条件，却甘于做一个十八线，林西一直都挺好奇的，却没问过，他自己不也窝在京右这个地方吗？
　　再说，答应了又不一定要做到。
　　“行，你说说看。”
　　“让花枝挂名在绣敛下。”谢言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咋不说你要上天呢？那可是绣敛好不好，你要是不知道什么是绣敛那麻烦你去百度上查一查，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林西机关枪似的说完就后悔了，说的太重了。
　　就连贺枝花都吓了一跳，他是想签个公司，但是从没想过绣敛。
　　谢言听了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语调都不带改的，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不是签花枝，是签他的工作室。”
　　林西心累道：“大哥，你是没睡醒吗，合着我刚刚说的那么多都是白说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的眼光，当然，我更相信花枝。”谢言阻止了林西接下来的话，转言道：“我定了早上六点的飞机，八点我们就可以到北京，要是到时候绣敛把握不住机会。”说到这，谢言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语调轻快地道：“北京还有那么多的公司，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
　　林西一顿，没有想到那个笑的一脸温柔的男人，居然藏得如此深，竟然连他都给骗了过去。
　　“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我等……”
　　林西打断他的话，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听到这，谢言拉过贺枝花，将他整个手都握在自己手中，带着他往外走去。
　　“不行，我不签，拍完这次后，我就做花枝的经纪人，打理工作室。”
　　他不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在台前受人牵制，而且，相较于在聚光灯下，他更愿意在背后做掌控之人。
　　林西没想到，这个外貌条件半点不输贺枝花的男人，居然是真的不愿意进这个圈子。“我以为你之前说不会进这个圈子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
　　这时，贺枝花凑过来道：“我们家谢言从来不说谎，他才不是跟你客气呢？”
　　林西面无表情地道：“别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不知道，秀恩爱，分得快吗？对了，现在工作室有几个人，有多少资金，我好给你们走后门。”
　　“两个人，资金应该能有一百五十万。”谢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应该，两个。”林西生气都没了力气，瘫在床上磨牙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谢言狡黠地道：“林哥，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就在你眼前，要抓住啊。”
　　“那，我怎么没看见。”
　　“林哥，你看，你现在要是投资入股，那到时候可就是纯数钱了，这么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谢言，老子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是这么鸡贼的一个人呢？”
　　“林哥说笑了，那咱们的工作室就有三个人了，林哥你投五十万，正好凑个整。”谢言笑嘻嘻地道。
　　林西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出一百五十万，凑个三百万，小花花那算他一半的股份，剩下的一人一半，你小子还跟我这还耍小心眼呢？啊。”
　　谢言也不反驳，他确实是要保证工作室的股份在他手上或者花枝手里，要是开了工作室还要受制于人，那就没意义了，“就按林哥说的办，那，合作愉快。”
　　“呵呵，把电话给小花花，我要跟小花花聊天，来治愈我受伤的心灵。”
　　“啊，林哥，我们要坐车了，以后再聊。”
　　“挂了呀。”贺枝花看着已经黑下去的手机道。
　　“怎么，舍不得呀？”
　　“没有，我就是想叫个车。”
　　“噗，花枝，下次你可以直接用我的手机。”

　　“小花花还真是没让人失望啊。”林西看着T台上的贺枝花，感慨道。
　　“花枝是最好的。”谢言目不转睛道。
　　林西告诉自己要注意形象，不要跟这个人渣计较。
　　今天据他们成立工作室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这两个人还真的就从无到有，走到了这一步。虽说有自己的帮助吧，林西还是觉得吃惊，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可能根本就不会相信。贺枝花有现在的成就，他勉强还能接受，毕竟是自己看好的人，可是谢言这个人就有点让他心惊了，他敢断定，贺枝花可能不知道谢言现在到底有多少产业。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小花花这场秀走下来，那可就意味着，他已经拿到通往国际舞台的船票了，他的身价将会再翻几番的，同样的，他们的工作室的档次也会再往上提升最低两个档次。
　　林西不禁暗爽，老子真他妈的有先见之明。
　　应付完采访后，贺枝花立马溜了。
　　他现在火了，到哪都有人，特别是今天刚走完如此重要的一场秀，相较于不认识的粉丝，他更愿意去找谢言。
　　“小言言，你们在哪。”贺枝花走在员工专用通道，一边跟来往的人道别，一边给谢言打电话。
　　谢言看着妆都没卸的人，无声地吐了口气，对着手机道：“抬头。”
　　“哇，小言言，你居然亲自来接我。”贺枝花一脸夸张地道：“我好感动，言言，你对我这么好，我可怎么回报啊。”
　　他这演技要去娱乐圈，那只够做个花瓶。
　　谢言对着手机话筒道：“那就以身相许吧，花神大人如此美貌，小生想来是不吃亏的。”
　　花神是花枝的粉丝给他取的昵称。
　　贺枝花突然愣了，本来是他先开的玩笑，可是当他听到这句‘以身相许’居然还是会失神。他以为他已经忘了，没想到那些记忆只是变成了沙砾，沉到了水底，有风吹来，便会惊起一阵涟漪。
　　贺枝花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驱逐这种情绪。他下意识的想找谢言，却在下一秒察觉出不妥，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贺枝花收敛了情绪，道:“我饿了，林哥在哪，咱们去吃饭吧。”
　　“……好。”
　　花枝的演技真的差。
　　谢言带着花枝来到车库，林西已经在车里等他们了。
　　贺枝花无意识地坐到了后座，原本谢言是想跟着上去的，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到了副驾驶上。
　　花枝刚才的情绪变化，他不是没看到，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花枝神经大条，能让他情绪变化的无非几个原因，谢言只要一一排除，很快就能猜到原因。
　　只是他却不好出口安慰，他们之间可以说任何事情，却从不主动提及那事，那两个人。再说，真要坐后边，把林哥当成司机，那才是大麻烦呢？
　　果然，林西一看坐到前边的是谢言，直接下车到后座去了。
　　就是如此冷酷无情。
　　谢言只好任劳任怨给这俩祖宗开车。
　　“小花花，你今天真棒，走的非常完美。”林西十分高兴道:“你知道今晚过后，你的身价会翻几番吗？”
　　贺枝花对林西眨了眨眼，自信又从容道:“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我可是京右一枝花。”
　　“是是是，花神本神。”林西调侃道:“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下。”
　　谢言闻言道:“花枝不能喝酒，我陪你喝。”
　　林西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你是小花花谁，管人还管上瘾了。小花花，今晚放开了喝，哥给你撑腰。”
　　他已经知道，他们两并不是恋爱关系，就更看不惯谢言这管东管西的样子。
　　谢言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贺枝花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会隐身术就好了，就不用夹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中，进退两难。
　　哦，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最终，三个人还是都喝醉了。

　　不过还好，他们顾着贺枝花的身份，没有在外边吃饭，而是叫了外卖到家里吃，才不用考虑谁开车的问题。
　　随便找个客房进去就能睡。
　　谢言酒量好，还算清醒，另外两个人就不行了，一个抱着酒瓶不知道在嚎什么，另一个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盯着墙上的照片在发呆。
　　他转头看向那面墙，上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的照片，三张风景照，一张油画，一张工艺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随手买的，也不知道那醉鬼在看什么。
　　谢言只当他是醉了。
　　休息了一会儿，他摇摇晃晃地起来了，先把林西手里抱着的酒瓶子给扔了，又架着人把人给扶到客卧里去。
　　谢言居高临下看着烂醉如泥的林西，抹了把脸，还是认命地给他脱了鞋子、外套、取下腰带、手表这些饰品，然后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任他自生自灭。
　　“我可真是越来越宽宏大度了。”
　　然后宽宏大度的谢老板在浴室里，就被人给吐了一身。
　　谢言气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用尽全身的理智，才没把花枝给扔出去。
　　“祖宗，站好行不行。”谢言左支右绌地想让人站好，奈何花枝酒量是真的不好，统共就没喝几杯，还喝的是啤酒，就醉成这德行。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真想把林西叫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我不让你喝还是你根本就不能喝。”
　　“嘿嘿，小言言，好多萤火虫。”贺枝花笑的一脸纯真地道。
　　“嗯嗯，萤火虫。”谢言把人放到地上靠墙坐好，一脸嫌弃地把上衣脱了，这件衣服他是不会要了，还好他为了舒服，换了件居家的衣服。
　　“谢言，我今天想到他了。”贺枝花盯着虚空，突然道。
　　他是喝醉了，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又吐了一次，已经清醒了许多。他突然很想知道，谢言是怎么想的，他也想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很丢人。
　　谢言的动作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花枝心理更深层次的想法，但是他却没回答。他不敢有任何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任何反应都有可能会被花枝理解为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他承担不起。
　　也不想承担，花枝也不行。
　　他们都是独立的，完整的个体，自己可以做任何决定，没必要非得用其他理由来说服自己。
　　谢言拉过花洒，下巴微抬，对他道：“闭眼。”
　　贺枝花反应慢了一拍，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流洒了一脸一身。
　　“卧槽，谢言你要死了。”他伸手挡在面前，踉跄着要起身。
　　谢言看着熟悉的，充满活力的花枝，突然真情实意地笑了起来。

　　今天的夜晚很美，风很轻，天上有精灵在窃窃私语。
　　他难得的没有失眠。
　　贺枝花一睁眼看着道早上十点钟的太阳，心情奇好。
　　他对着阳台上的迎春花神秘地道：“我昨天晚上见到他了，我跟他认认真真地道了别，从此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
　　我想，我应该走出来了。
　　门外，谢言敲门的手停在了空中，他转身倚在墙上，听花枝说他们是怎么相遇的，说那个人又是如何的黑心黑肺，说他是怎么年纪小被人骗的。
　　至此，谢言终于确认了那几个小时花枝去哪了，也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让花枝缄口不言的男人叫沈林鹤。
　　最后，他听到花枝说。
　　我想，我当初同意跟沈林鹤走，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长得跟谢言很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所以，我明知沈林鹤那个人跟池于那个大少爷一样是个神经病，我却还是跟他走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门外的谢言听到这，彻底愣住了，连林西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
　　“你在花花门前干嘛，偷窥呀。”林西看着一言不发就离开的谢言，一头雾水道：“搞什么鬼，神经兮兮的。花花，你怎么......哭了。”
　　屋内，贺枝花就那么静静地流着泪。
　　“林西哥，我想自己呆着。”
　　“好，我马上就走，你，你别哭了。”林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我给谢言打电话吗？”
　　贺枝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西讪笑一下，道：“哥走了。”
　　林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想了想，他还是抬手敲了敲对面的门。
　　有时候，他都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想什么。
　　说他们喜欢对方吧，他俩心里还都有挂念的人，说他们不喜欢对方吧，那他还真没见过像他们两个如此腻歪的不喜欢人，连房子都买到同一层。
　　没人应。
　　林西也不敲了，给谢言发了个消息就走了。
　　他才懒得管这俩人的事儿，反正照他看呀，他们这辈子可能就这么过了。
　　啧啧，真有情调。
　　谢言回到自己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他的书房很简单，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就只有一张扣着的相框。
　　那是他拥有的唯一一张池于的照片。
　　这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打开手机。
　　--小花花哭了。
　　谢言蓦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突然，他停了下来，看着那个倒扣着的相框，转身将它收了起来。
　　他找了一个带锁的箱子，将相框放到里边，顿了一下，他把手里的钥匙也放到了里面，转身，落锁。
　　他知道，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池于，他都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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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照片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