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燕》边城寻你

45、续

　　此时，正是年关。
　　闽州家家户户都在积极准备年货，他们是真的，非常期待这个新年。

　　今年，他们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个大年了。
　　这喜气洋洋的氛围在街头巷尾肆意的蔓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城门口，去迎接归来的军师大人和陈将军。
　　说起军师大人，那可是活菩萨啊，还生出景离这么有出息的元帅，真是羡煞旁人呀。还有那陈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将军了，而且，小将军面如冠玉，不知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要不是将军常年不回城，那知州府的大门呀，都要被那媒婆给踏破了。

　　知州府还是三年前的老样子，精致、繁华、大气。
　　知州赵念赵大人在大厅里拉磨似的，转圈。他十分地期盼军师大人的到来，但是又不希望陈济来。
　　希望陈济不要......
　　“大人，刚刚传来消息，军师已经进城了。”
　　赵念一喜，连忙道：“快，快去迎接军师大人，算了，我亲自去。”
　　下人连忙拦着道：“大人，军师，并非一个人来的。陈将军，将军亲自随行。”
　　“你说陈济那小子也一块来了。他们到哪了。”赵念突然停住。
　　说来简直丢人，他有点怕那个年轻人。
　　“军师让人传信道，‘说大人你不必出城迎接。’”下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连忙把军师的话给传达到。
　　“哦。”赵念心里一轻，下意识地就想回去。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军师在替他拦着陈济，不想让他在城里丢人。
　　自从他被迫痛改前非之后，陈济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明里暗里整了他好几顿。
　　从那之后，他就有点怕那小子。
　　要是平日，他听到陈济要来，那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军师大人也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济会这么听军师大人的话，但是有军师大人在，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想通其中关窍的赵念，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军师大人好不容易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去迎接的。

　　城中百姓眼尖看到走过来的知府大人，纷纷低头下跪。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尴尬，非常的尴尬。
　　要是之前，赵念只会觉得排场还不够大，这些刁民怎么样他也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改过自新了，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军师大人要比他官位更高，更有本事，更得民心，但是军师大人从来就不在百姓中作威作福，甚至对待他们都是温和有礼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难堪。
　　“你们都起来吧，不用再下跪了，以后都不用了。”赵念难得的涨红了脸，蚊子似的小声道：“我已经下决心要痛改前非了。”
　　或许是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好说了，赵念的声音大了些：“我知道我以前挺混蛋的，也做了许多坏事，但是我已经在改了。我，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官的，我正在努力跟军师大人学习呢？你们以后可以监督我，要是我有哪些做得不好的，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说，也可以跟军师大人告状。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太经常找军师大人告状，毕竟军师大人真的很严厉，我其实还是有些怕他的。”
　　慢慢地，跪着的百姓一个个地抬起头来，看着赵念。
　　他们并不相信赵念说的这番话，但是它确实是落到了百姓的心里。
　　或许是赵念小白脸的长相太有迷惑性，又或者仅仅是听到了军师大人的名头，百姓们慢慢地站了起来，渐渐地，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赵念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发自肺腑的喜悦，兴奋的不能自已 ，只想立马跟军师大人分享。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仗着家里为非作歹的二世祖了。

　　陈济面色不虞地看着不远处满脸笑容的赵念，心里十分的不爽，这种不爽，在听到景修的话后，达到了顶峰 。
　　“这孩子还挺聪明的，做得不错，是个当官的料。”景修难得真心实意地道。
　　陈济脸顿时就黑了。
　　心软什么的太讨厌了吧。
　　他能感觉得到，最近景修对赵念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容忍度也是越来越大了。
　　“小陈将军，多一个助力总要比多一个阻力好。多点耐心。”景修不知道为什么平素挺大度的小将军，怎么会对赵念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是陈济是他难得欣赏的后辈，他倒也愿意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沉默了一会，陈济才道：“我知道了，军师大人。”

　　赵念随着人群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军师大人，兴高采烈地就跑了过去。
　　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也不成熟稳重。
　　不可思议的是，百姓们目睹了知府大人这般愚蠢的姿态，非但没有觉得怪异，反倒是渐渐的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陈济定海神针似的矗立在景修的身后，本该是万人敬仰的他，甘愿居于人后。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赵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济那小子居然没有找他的麻烦，甚至连接风宴上都低调的毫无存在感。
　　“怎么感觉有点不习惯呢？”这个念头一起，赵念就浑身打了个寒颤。
　　“嘶......我这是疯了吧。”
　　很快，赵念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年关将至，正是警戒时期，若不是景离要来，若不是陈济不放心景修，他们是不会在知府的。
　　三年来，他们费尽心机地努力了很长时间，才算是在闽州，站住了脚，立住了威，将原本不值一提的水军，给练成现在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陈将军善战的名声也由此传扬了出去。
　　次日，一大早，景修带着陈济还有几名亲兵出城接景离去了。
　　这日正好是腊月二十八。

　　天刚蒙蒙亮，街上就已经有了行人。倒是颇有一番盛世祥和的气息。
　　景修心想，这天下大定的曙光终于要到了，倒是有些想念荒川的风光了。一晃这都十来年了，自己也老了，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
　　跟他并行的陈济忽然转头看向景修，他敏锐地发现，军师大人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的放松。明知道是不对的，但是陈济还是忍不住地心想，“原来在他心里，我还是一个让他不能放心的将军。”
　　陈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像景元帅，天纵奇才，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天启王朝，被天下所有人甚至他自己所称赞、仰慕。
　　景离元帅就像一座高山，横亘在他的心里，是他努力想要翻越的存在。但是景修这番无意识的神态，直接将陈济的心给打入了谷底，永无翻身之日。
　　彼时，陈济还不知道，他的这番心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缘由。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等他明白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景离的到来，对于正处于胶着状态的战争，无疑是一剂强效的催化剂。
　　平衡很快被打破。
　　正月十六都还没有过完，倭寇进攻的号角就已然吹响了。
　　三更时分，没有任何的预警，倭寇的大军幽灵似的出现在了我军防线的东边，并且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景离心里一突，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几乎是瞬间，她就想起了四年期匈奴的那场奇袭。也是这样毫无预警的出击，四年前，她被一支流矢射中，差点身死道消。
　　那个神秘的内应至今都没有找到，这让景离的心狠狠地吊了起来。
　　这四年来，她明里暗里地调查、摸排，就是没有找到那个内应。
　　他就像是神秘莫测的幽灵，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她的心上，现在，那个幽灵又出现了。
　　景离瞬间战意昂扬，杀机顿起。

　　在她身边临时做元帅副将的陈济，第一次直面这种压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景离蓦地收了她的一身威压。
　　她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陈济，难得地称赞了一句，“不错。”
　　陈济很难再笑出来。

　　这场战争，从凌晨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
　　海军再怎么说也是天启朝的短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
　　这一天下来，众人皆是筋疲力竭。
　　“陈将军，我军伤现在情况如何。”景离道。
　　“元帅，我军伤亡超过三成，西南防线多次崩溃，现在已经后退了近五十余米。末将恳请，带兵前往，亲去镇守。”陈济知道，自己在这只能做个跑腿传话的任务。
　　虽然，跟在景离元帅身边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机会千金难求，但是，陈济还是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出生入死的将军，而不是陈老将军的孙子，或者说是景离元帅带出来的将军。
　　景离看了一眼年轻的小将军，什么都没说，挥手让他去了。
　　她也曾年轻过，眼里也有那种坚持。

　　陈济走后，除了来去匆匆的传信兵，整个军帐只剩下景离一人。景离吐出一口浊气，屏息凝神，瞬间把五感延伸到了极致。
　　一时间，她好似看到了远处的千军万马。
　　她将自己的感官运行到极致，精神力紧绷。整个海军最细微的布防调动，全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大脑之中，强大的精神力支撑她进行着繁复的推演。
　　以求将他们的伤害降低到最少。
　　一条接着一条的指令流水般地从主账传了出来，所有人在景离的指挥下越战越勇，每个人都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这场战争的胜利，将要拍板定案了，所有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呼。

　　一阵强烈的心悸却突然袭上心头。
　　瞬间，景离就知道，暗中的那个幽灵出现了。
　　她特意主账里的人马调走，就是在等那人的出现。上一次，让他逃跑了，这次，他绝对逃不走。
　　景离耐心地等着幽灵的出现。
　　可是没有，一炷香过去了，那人没出现，一盏茶过去了，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景离蓦地站了起来，“来人，增兵东北防线。”
　　那个人的目标居然是景修。
　　他怎么敢。

　　景离在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将指挥权交给了陈济。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冷静，不合适再下令了。
　　陈济在拿到虎符那一瞬间，就明白了现在的形势。
　　但是他只能按兵不动。
　　都说穷寇莫追，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一群穷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陈济只能尽可能的多做防备。

　　漫长的一天一夜终于过去了，黎明的太阳照耀着整片的海域。
　　他们赢了。
　　在景离元帅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将倭寇打回了他们老家。
　　船上的气氛近乎凝滞，所有人都担心地看着景离元帅。
　　主船指挥室里，陈济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人，只觉得那人就这么坐着就无比的美。
　　只是现在，这种美好正在消失。
　　陈济将慌乱的思绪一股脑的压了下去，留下警戒队在此警戒，其余船只巡航返回。

　　高达数丈主的船里，有一间刑房。
　　这间刑房布置的极为精妙。
　　整间房间六面全以精钢为骨，槐木为表，中间用城胶做填充，任他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墙壁内部填满了细密的木屑，只要关上房门，哪怕这里变成十八层地狱，外边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间让人谈之色变的刑房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固定死的椅子。现在这张椅子上却坐着一个人，那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眉目清晰，整张脸十分的具有辨识度。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堪称英俊的男人居然会是传说中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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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