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燕》边城寻你

39、续

　　人是有很强的适应性以及遗忘性的。
　　不过是短暂的休战，就让身在江南的朝堂上的大臣们忘了，他们是怎么被迫仓皇难逃的。眨眼间，就又沉醉在秦淮河畔的纸醉金迷之间。
　　他们早已经遗忘了那被战火侵袭的故土家国了，还在妄想着如何拿下三皇子手中的势力。
　　三皇子夏羲，不，现在是战王的夏羲沉着脸捏着手里的诏书，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景离等到天启使者离开了之后才从屏风后边出来，她本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当她看到夏羲时，她才发现真正伤心的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带着一身奇毒，孤身潜入极北荒川，不惜以万金之躯涉身犯险，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为自己的理想找一份助力罢了。
　　这些日子倒是让景离大概知道夏羲想要干吗了，也看到了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只是这世间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不过一个穷途末路的天启国什么时候也敢跟战王叫板了，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西北地区的安定全凭战王在这驻守吗？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想要让我们归顺，这得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当即景离就想把这圣旨给扔了，被夏羲给拦了下来。
　　“景离，留着，有用。”
　　夏羲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了，还有诸多部署在等着他去做呢，伤春悲秋的事儿，他可不会做。
　　景离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练兵场，亲兵走过来道：“将军，今天干什么。”
　　“走，点兵，阴山上那帮孙子皮痒痒了，收拾他们去。”景离大将军雷厉风行，钦点了一小队人马，山呼海啸地就走了。
　　亲卫兵跟随景离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之前却是夏羲的心腹。从小在宫里长大，端的是会察言观色，所以景离用着也算是很顺手，倒是让他就这么留了下来。
　　居亲兵的观察，景将军这次如此的兴师动众，好似要把那帮山匪的老巢给端了，可是那帮土匪不早都被收拾老实了吗？亲兵想到景将军是面有不虞地从战王府出来的，瞬间心至福灵，原来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啊。
　　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亲兵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缩起了自己的脖子，装鹌鹑。
　　后来亲兵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都有种心惊肉跳的后怕。
　　景离说是带兵去阴山剿匪，可是那些土匪根本就不成气候，简直如切白菜般的轻松，可是不知怎生地，这场剿匪硬生生地持续了两三天。
　　第二天傍晚，残阳如血，笼罩大地的最后一丝光芒被束进地面，整个山林寂寥无声，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此时，景离正带着这一队人马埋伏在山匪下山必经的路上。
　　夜半三更之时，前方的哨兵最先发现了下山的土匪。
　　景离盯着漆黑的半山腰沉声道：“先不要动，等大部队下山了再行动。”
　　“是。”
　　这本该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剿匪，可是不知怎生地，亲兵的右眼皮子狂跳不止，跳的人心神不宁。亲兵难得有些分神，就在下一刻，景离下令所有人行动，原来土匪已经近在眼前了。
　　突然，有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件黄袍，亲兵只是瞥见这一点明黄色，就已经忍不住心惊肉跳了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了，这是造反呀。
　　景离神色冷硬，蓦然开口道：“黄大人你私藏龙袍，勾结外族意图谋反，按律当诛，现在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污......啊。”
　　“来人，把他押下去。”
　　景离挥挥手，让人把已经晕过去的黄大人带了下去。
　　“将军，那这些人呢。”小队长拱手问道。
　　他身后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山匪，不过也都是被世道给逼的。
　　景离有些出神地望向北方，却被阴山山脉阻隔了视线。“带回去，关起来。”
　　“是。”小队长领命而去。
　　瞬间，整支队伍如浪潮一般悄然退去，不留一丝痕迹。
　　亲兵欲哭无泪地看着不动如山的景离将军，很想提醒将军这里不安全，让她快些回营，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
　　“你想说什么。”景离突然出声。
　　“没有。”亲兵正色道。
　　景离转过身来盯着自己身边这个亲卫兵，夏羲用来监视自己的心腹。
　　“没有。”亲兵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身量纤细的女人，只觉得厚重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让他不得不再次重复自己的回答。
　　景离意味深长地道：“没有吗，还是说不敢说，或者不想对我说。”
　　亲兵的冷汗终于还是下来了，这位年轻的女将军跟自己以前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她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计，哪怕她正在做着并不光明的事情，这样的人并不见得有多么的强大，却让人自行惭秽。

　　这么一起虎头虎尾的剿匪牵连出了轰动朝野上下的谋反案，战王勃然大怒，随后提出清君侧，正式把刀锋指向了破落腐败的天启王朝。
　　刀尖所向之处，万敌不惧。
　　战王最锋利的尖刀正是百无禁忌的景离，现在的景离，所到之处无不让人闻风丧胆，这可真是所有人都没能料到的。
　　“修罗主，哼，胆敢破坏圣朝计划者，杀无赦。”
　　景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她现在简直头大如牛。最近天天有人来向她提亲，这些人还都不怎么好打发，逼得她现在恨不得天天住在军营里，搞得整个军营里哀鸿遍野。
　　自从将军被提亲之后，他们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将军没地儿发的火气全都发到了他们身上，短短几天的训练，比他们打仗都累。
　　终于亲兵过来请将军回府，说是军师有事找将军商量。
　　瞬间军营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亲兵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十分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将军不开心嘛，咱们做士兵的肯定不好过，不过他还是想提醒一下这些得意忘形的士兵，这个距离，别说将军了，就连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啧啧，等着将军的惩罚吧，亲兵心想。
　　果不其然，前边传来了将军的声音“今天训练加半。”
　　“啊，将军，我们错了。”
　　整个军营顿时一片哀嚎。
　　乐极生悲了吧。
　　该。

　　那一点稀有的轻松，罕见的生命力在这个战乱时代是那么的的不合时宜，同时又是那么的让人沉醉，好像只要在这里，那些东西就看不见、听不到了。
　　景离是一万个不想离开。
　　“将军，军师在书房等您。”卫兵把话传达到了就离开了，他是当年随同出山的半夏族人。这些年看着景离从一个小姑娘一路长成如今说一不二的将军，也算是造化弄人，之前多可爱的小丫头被逼到这个地步。
　　“小姐，你......”
　　“嗯，王叔，你说什么。”景离心不在焉，并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王叔看着景离坚毅的身影，想着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徒增烦恼，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尽力的守着他们罢了。“没什么，叔说啊，你自己在战场上可千万小心呀要。”
　　景离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了。
　　地方小就这么点好处，尴尬也没有时间给你尴尬，在转个弯就到了书房了。
　　景离有心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可是将军当的时间久了，她反倒忘了该如何寒暄。
　　所幸，门卫眼尖看见了她：“将军，军师在里面等你。”
　　“嗯。”景离微微点头，余光看见王叔转身离开，心里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
　　“父亲，您找我。”景离推开门，恭敬道。
　　“你们下去吧。”景修挥了挥手。
　　“是，军师大人。”
　　“坐吧。”景修端着杯碧螺春眼都不抬地道。
　　景离内心翻了个白眼，金刀立马地坐了下来，坐下之前还把怀里的长刀给扔到了墙角。
　　咣当地一声。
　　“你有火气也不要往武器身上撒，更何况这刀可是你哥送你的。”景修悠然道。
　　景离浑身一僵，看样子很想把长刀捡起来，可是对上自家老爹揶揄的眼神，这一步怎么都迈不出去。景离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也摔不坏，随它去吧。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为什么我哥给我的刀会在你那。”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景修慢悠悠地道：“唔，那当然是因为你哥不好意思呀。”
　　“我哥会不好意思，开玩笑呢。”景离嚷嚷道。
　　“这是你哥给你的结婚礼物，他当然会不好意思了。”景修放下茶碗，声音突然淡了下去。
　　这可了不得了，要是有熟悉的人在这都会知道，军师大人这是生气了。可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能惹军师大人生气，那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巧，景离就是熟人，还熟的不能再熟了，她现在有点怂。
　　“爹，这提亲的又不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啊。”景离忙不迭地道。
　　这世事难料，果真玄乎。这本该是自己生气的，景离哪能料到，自己这个受委屈的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
　　不过谁让这个别人是她爹，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受了。
　　“那行，我不冤枉你，你说你准备怎么做。”
　　景离不说话了。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小姑娘，再怎么杀伐果断也会有些举棋不定的。
　　更何况她还不想这么草率地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阿离。”景修似是不忍讲下去了。
　　景离闷声道：“我知道，咱们现在是三皇子一派的，更何况我还是将军，就更不可能嫁给其他人了，那些个提亲的也未必就是想娶我。”
　　为了我手里的兵权，为了讨好三皇子，为了表明忠心，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不会是真心为了自己的。
　　“阿离，你哥哥把这把刀给我的时候，让我转告你，‘刀在你手里’。”景修看着那把长刀。
　　刀身修长流畅，刀尖弧度优美漂亮，单看外表，这可能是一把装饰刀。可是他看到过刀出鞘的样子，乌黑、锋利、厚重，是一把真正的凶器，也随着景离的南征北战，闯下了赫赫的凶名。
　　书房外，院子里的梧桐树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枝繁叶茂，可是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这种繁荣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再怎么不甘心，也是要凋零的。
　　书房内，父女两人盯着这把长刀突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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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