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女日常记事》流光瞬息

13、第 13 章

　　事发之前，一丝预兆都未曾发觉，至少凌小石是如此觉得。

　　当日到城外聚会，平阳郡主拽着臭着脸的五公主，一群护卫圈了块地，平阳郡主做东，早备好的家伙事儿都架起来，凌小石是个实在人，当真带着雨花并几个婆子吃新鲜来了。

　　平阳郡主出手的东西就没有孬的，凌小石蹲在地上，瞄着鹿肉就不撒眼了。兔肉羊肉她跟着石氏没少吃，倒是鹿肉却是没尝过，还有新鲜河虾鱼蟹，运到时候还是活的，厨娘手脚利落的串起来烤，调料也都备的足足的。

　　五公主直直盯着嘴巴嚼个不停的凌小石，左手一块嫩鹿肉，右手一只巴掌大的螃蟹，两腮鼓鼓的吃的可欢快了。五公主硬是瞅的一张臭脸变笑脸，指着丫头把自己跟前的烤鹿腿给凌小石桌上送去，只把凌小石臊的一张脸都红透了。

　　忙放下手里剩下的半只螃蟹，胡乱拿帕子擦了擦嘴，不好意思的咧咧嘴，
　　“那什么，让您见笑了。”

　　“不笑你，不笑你，吃吧，我胃口不好，看见你这样的好胃口，心情也好多了，吃吧，今儿管够。”

　　五公主笑着抿了口果浆。

　　“嗳——那我就不客气啦！”

　　凌小石是真没客气，回到庵堂里借宿时，肚子都是腆着的，雨花一手扶着自家姑娘，一手提着食盒，到了屋里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消食，瞥了眼桌子上的食盒，凌小石懒懒的问靠在床边歇着的雨花，道：

　　“这谁家的食盒？你拿回来作甚？里头装的什么？”

　　“奴婢向平阳郡主家的厨娘姐姐借来的，明儿还回去就成。”

　　“哟，看你这人缘混的不错。”

　　“还不是托了姑娘的福，今儿准备的东西多了，奴婢那一桌都是吃撑了的，剩下好多都没上呐，干净着浪费可惜了，奴婢跟厨娘姐姐说，我家姑娘正长个子，夜里还得吃一顿不然得饿半宿，厨娘姐姐听了，二话不说挑了好的给奴婢装到食盒里，哦，还有一瓶果浆，哎哟，可好喝了，姑娘再吃一回过过瘾。”

　　“过，过你个头。”

　　凌小石听到一半眼睛都瞪大了，一个鲤鱼打挺起到一半身子僵了下，白日吃的河鲜差点没吐出来，直直的倒在床上抚着心里，哀叹道：

　　“丢人呐，丢大发啦——哎哟，你个馋嘴丫头，你想吃就吃呗，往我身上赖什么呀？叫姑娘给你背黑锅，你贼胆包天啊你。”

　　”完喽，完喽，她们指不定心理笑话我呐，你个臭丫头，坑死你姑娘啦。“

　　“那，那奴婢还回去就是了。”雨花噘着嘴，深觉自己一片忠心喂了那什么，明明白日里姑娘用的可香，她想着姑娘喜欢，这才跟人家凑近乎攀关系来着，结果——

　　提着食盒就往外头走，凌小石看见了气的捶床，

　　“回来，回来，还什么还？都叫人笑话了，在换过去不是更亏。吃，必须都给吃了，面子里子总得拾一样吧！留着，明儿早上热热，就是咱俩的饭食了。”

　　雨花还委屈呐，“奴婢这都是为着姑娘，姑娘还骂我？”

　　凌小石翘着腿，翻了个白眼，这还矫情上了，

　　“我的雨花姐姐，你敢说你不想吃，姑娘让你做挡箭牌就是了，赶紧洗洗睡，明儿好吃好玩，不枉出来一趟。”

　　只可惜，许是白日里吃的肉太多，油腻太过，凌小石夜里闹肚子，瞅着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凌小石把雨花叫醒，俩人打着哈欠，互相挨着壮胆，到最东一间屋里如厕。

　　凌小石方便完，还没走到门口，雨花肚子呼噜噜响起来，凌小石又不敢一人出门，只得窝在门后头角落里等着雨花。

　　寂静的夜里忽的一声尖叫响起，紧接着一阵混乱叫喊声夹杂着火光烟熏，好似一瞬间侵占了耳膜，凌小石愣愣的仰着脖子，慢慢的直起上身透过纸糊的窗棂望向远处。

　　院子里烛光一个个的亮起，有人推开门查看情况，高声问着发生何事？丫头婆子纷纷聚在院子里头，嘈杂声渐起，外头哭喊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凌小石趴在窗棂上瞧着月亮门一群护卫护着五公主同平阳郡主从院子中央穿过，直往庵堂后门而去。

　　护卫后头白家几位姑娘和表姑娘一个扯着一个，丫头婆子搀着叫着，追着五公主一行人跑着，地上不知哪个心急掉了绣鞋，前后一刻钟都不到，院子重又恢复平静，只映着远处不知哪里的哭喊凄嚎，越发的叫人汗毛直竖。

　　尤其一只手盖在左肩上时，凌小石后脊梁瞬间发凉，心跳都停止，咬着舌尖一寸寸的转过脑袋，雨花一张恐惧的大脸映入眼帘。

　　“呼——你要吓死我。”声音都瑟瑟发抖。下一秒，盯着雨花的手，凌小石下意识的开口，
　　“洗手没有你就抓我衣裳。”

　　都什么时候了重点不是这个好么！

　　雨花欲哭无泪，“姑娘，外头是怎么了？怎么听着好像杀人了？”

　　吓的她拉都拉不出来了，忒可怕！

　　凌小石眼睛瞄着外头，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生怕让外头人听见，

　　“外头乱糟糟的，听不真切，好像从山下传来的声音，弄不好死人了，刚才我见平阳郡主和五公主她们往后门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去。”

　　“姑娘你怎么不跟着去呀？咱们快去，她们护卫人多，许是更安全些，太太若知道外头这事，指不定心理发急呐，咱得赶紧回去。”

　　“还不是等你呐！你这话可忒没良心。走，咱们跟着去看看，要是不行，就先找个地躲着，你说的没错，这聚了不少贵女，出事娘早晚得知道，咱不能落单，不然有人救命都得错过。”

　　“唉！听姑娘您的。”

　　雨花整个人都发抖，却牢牢的贴在凌小石身侧，打定主意若是有个万一，她——就是她忠仆雨花尽忠的时候了。

　　足足吸了三口气，慢慢的吐出来，凌小石攒足胆子，站直身子，“吱呀”的声音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

　　“救命啊，鞑子来了，鞑子杀人了，救命啊，快救命——”

　　“啪”的一声，这一刻手快过脑子反的应，凌小石唰一下，半开的门被关紧，雨花身子死死贴在门上，好像这样就能叫人进不来一样。

　　尖利的女声响彻夜空，寂静的院子一瞬间喧闹起来，三五个丫头婆子哭着喊着跑着摔在地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主子仆从的已然分不清楚，从刚才离开的方向往回跑，仓促间凌小石只瞧见白家表姑娘死死拖着丫头的胳膊，被丫头狠狠甩也不松手，膝盖擦在地上，咬牙爬起来，满身灰土的往前冲，生怕被落在后面。

　　往后的记忆中，凌小石永远忘不了这一幕，混乱冲动在此刻显眼不过。

　　雨花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

　　“姑，姑娘，她，她们说，鞑，鞑，鞑子是，是不是——”

　　“不知道。”凌小石咬着手指头，颤抖的感觉直冲脑门，生怕自己一个顶不住尖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雨花泪眼婆娑，“这，这是京城，是京城呀，怎么会？”

　　远处的哭喊撕嚎好似更近了些，凌小石脑袋发懵，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从没遇到这样的问题，“鞑子”这两个字只从父亲嘴里说过几次，只存在边城以北，离她们的生活很远很远。

　　现在突然有人说鞑子来了，要没命了，凌小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没人教过她。

　　此时此刻，她无比的后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是今天没出城就好了，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破事。”

　　可惜没有如果。

　　雨花的小声唤起凌小石的思绪，“姑娘，咱，咱们该怎么办？”

　　凌小石瞄着外头，口腔里头咬掉一层皮，深吸口气，“等吧，娘知道咱们出事，肯定要来找的，爹爹就是再不喜我，也不会眼看着我出事不管的，咱们躲起来 ，等着，要是，要是误会一场，咱们自己回去也成。”

　　雨花全没主意，只能听姑娘的，“咱们不去找五公主和平阳郡主，有护卫呐！”

　　“有护卫肯定先护着自家主子，真到要命时候，谁还顾得上旁人死活。”

　　想想还不如自个儿好生躲着。

　　“姑娘说的也是。那咱们是回屋还是——”

　　“扭头瞅了瞅屋里放置一排的恭桶，凌小石咬牙，

　　“先不回去，就在这呆着，这屋偏僻，等闲没人过来，咱们先看看，等等看。”

　　这一等就从黑夜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天光昏暗。

　　中间外头来来去去好几拨人，还有不知哪家的丫头挨着屋的窜进去，裹着包袱跑出来，期间从包袱里掉了金钗，被另一个跑来的婆子抢先捡去，两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各自离去。

　　多亏了恭房旁边就是杂物间，凌小石家世垫底，被安排的位置也是别人挑剩下的，本就有些偏僻，如今反倒成了好事。

　　一天没吃东西，屋子里气味实在不好闻，凌小石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些吃的，抬眼就见半身乌糟的丫头直冲过来，脑门磕在门上，软塌塌的蹭到地上。

　　凌小石和雨花先是一缩脑袋，彼此对视一眼，秉着呼吸慢慢的抬起下巴，悄悄的朝外面看过去，恰好对上一双泪眼。

　　咦——“平阳郡主，你，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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