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侯》阿拆

76、刘欢

　　韩皋领叶限走回府衙，此处相距不远，不过转过两条街便是。

　　韩皋将叶限安置下，便辞行道：“女公子稍候，我亲去王府禀明王妃。”

　　叶限回礼：“有劳大人。”

　　叶窕本就身子不好，自得知叶限的死讯后便心神恍惚，又病了一场，身子就更加不好了，前日里下了几场雨，叶窕腿寒发作，几日里都躺在床上。

　　但猛一听得这个消息之后，便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想立马奔去府衙。

　　阿青忙将一脸激动的叶窕给按了回去，劝道：“王妃莫要激动。”

　　此时刘欢正在床边侍疾，见状也跟着劝道：“是啊，母亲莫急，小心身子。”

　　叶窕愈发激动：“我怎么能不急，那是阿限，我……我原以为她死了，早知她还活着，我怎么能让她受这么多苦……”说到激动处，难免牵动心肠，叶窕一口气顺不过来，又连连咳了起来。

　　刘欢忙帮叶窕抚背，见她如此，一双眉头已然皱了起来：“母亲，既说叶限已经死了，那又如何能复生呢？”

　　“她没死，他们都搞错了！”叶窕大声反驳道。

　　“哪怕是搞错了，可不是说当时死者远不止叶限么？还有袁家公子……”

　　“你想说什么！”

　　“母亲，我的意思是，请母亲莫要那么激动，若是届时有误，怕母亲又要伤心，”说着，刘欢又看着韩皋，由于他们直接隔了一道屏风，刘欢的声音自然大了些，“韩大人，你如何说那人便是叶限？”

　　“禀世子，此女自称青州叶限，又言此来中山是为投奔王妃，故而下官特来禀报。”韩皋躬身依言答道。

　　刘欢又问：“此女貌何？又从何处来？”言罢，刘欢又补充道，“讲哪里话？”

　　“她身长约莫四尺五，容貌秀丽，身形消瘦，讲京城官话，略带南方荆楚之地口音，但能听懂青州话，只是下官未曾听其说过。”

　　叶窕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叶限，长相身材自然一应不知，至于口音就更是难以辨别，但是叶窕一心想着叶限，心底便是认定了叶限没死，她急急忙忙道：“就是了，阿限自小便去了荆州，自当是荆楚之地的口音。”

　　刘欢却不以为然，不过是口音而已根本不见得能说明什么问题，至于能不能听懂青州话就更是不足为据，他也能听懂多地方言，便是南方蛮人口音曲折，他连蒙带猜也能听懂个大概。

　　“快，阿青，扶我起来，我要去接阿限回来！”

　　刘欢猛听得这句，见着叶窕如此激动，也不再规劝她接受叶限的死讯，只是道：“母亲，你身子不好，还是让韩大人代劳将她送来吧。”

　　刘欢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何须费那些口舌，反正叶窕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只要人一到，叶窕认出那不是叶限就什么都结了，不过再伤心一会儿罢了。

　　“这怎么可以，阿限一路艰辛，想必是想快些见到家人的……”说着就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刘欢是了解她身体的，这两日寒气入侵，是走不了几步路的，他忙制止叶窕并提议道：“母亲，不若这样吧，你且在此等候，我去接她来。”

　　“这……”

　　不等叶窕的话出口，刘欢又道：“母亲，您腿脚不便，若是启程前去得好些麻烦，儿子腿脚灵便，驾车去片刻就将人给您带回来了。”

　　他见着叶窕仍在犹豫，便向阿青使了个颜色，阿青也忙帮衬道：“王妃，世子说的是，您这腿脚走过去，怕是世子都走了两个来回了。”

　　叶窕有试着动动脚，在屋里躺了几天，已然没什么力气了，确实比不得年轻人身体灵便，便点了点头，向外推刘欢的手臂，道：“那你快去快回！”

　　刘欢站起来退后行礼道：“母亲，那儿子告退了。”

　　韩皋也立马道：“王妃，下臣告退。”

　　刘欢和韩皋依次走出内殿，刘欢吩咐侍从准备马车，然后对韩皋道：“韩大人，与我同乘吧。”

　　“多谢世子。”

　　侍从会将马车驾到王府门口，刘欢和韩皋向门口走去，韩皋在刘欢身后半步之处，走出不过几步，刘欢突然问道：“韩大人，你觉得那人可真是叶限？”

　　韩皋答道：“这……下官着实不知，下官实在是不了解女公子，实在不敢断言。”

　　刘欢这么问自然是不相信那人真是叶限的，一个数月前就已经向天下昭告了死讯的人怎么能再复生，若说她没死逃于一难，刘欢是不相信的，由于叶窕的关系，她也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据说是一拨盗匪夜半而出，当时袁耽一行人具都丧命，盗匪抢劫财务之后还一把火烧了房子，只留下数十具烧焦的尸体，而凭借着未烧完的衣衫才认出了叶限的尸体。

　　固然是惨烈，可刘欢也绝不会随处冒出个人说自己是叶限他就相信，当时袁耽一行十数人，包括袁耽，无一人生还，怎么可能让她给逃了出来。

　　若说这么多年，叶窕和他也就见过叶限两次，还都是小时候，这么多年过去，稚子成人，音容具变，若说有人借此假冒叶限，谋取富贵也不是不可能，叶限多年来又远在荆州，其人其事，他们一概不知，也无处辨别，若是追问其往事，只一句年幼不记事便可搪塞也不会引人怀疑。

　　一想到这儿，刘欢越发笃定了自己内心所想，他眯了眯眼睛，对身后的侍者道：“取我的剑来。”

　　“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妄为之人但敢欺骗王家，”他微微扭头，看着韩皋道，“若她当真是假的，我便要当场砍下她的头颅，韩大人，届时可不要阻拦与我。”

　　韩皋只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应声。

　　刘欢自己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府衙门口，他提着利剑又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若非见他衣着华贵，门口的衙役几乎即可便要上前提刀待命。

　　韩皋引着刘欢往内走，彼时叶限正无聊地坐着，心里不乏心急如焚，一杯茶端起又放下，直到他听见一阵急切地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一声：“你说你就是叶限？”

　　“正是。”叶限缓缓放下茶杯，复而抬起头，只见面前一个清瘦男子，身着华服，手执利剑，而那把利剑正对着自己，虽然离得远，剑也未开鞘，但却是极大的不尊重，叶限抚抚衣衫，站起来对着那男子，头微微扬起，眼珠上下转一圈将她打量个便，而后轻笑道：“果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矣，昔日连区区一柄弓箭都拿不稳的世子，如今竟也会舞剑了么？”

　　听出叶限话中明显的嘲讽之意，刘欢下意识地怒道：“你……”

　　他又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地放下了剑，他这才反应过来叶限口中说的是什么，当初他同叶窕回青州，正逢围猎之时，当时叶限不过几岁，便已经由叶案教导着用弓箭了，虽说是不让她上场打猎的，但是拿着小弓箭却是像模像样，发矢也能出数尺之距，无人不对其称赞有加。

　　当时叶窕让叶案一同教导他，他是男孩儿，又比叶限长两三岁，却没成想他连弓也拉不开，拿上一会儿之后竟连弓箭也拿不稳了，叶限首当其冲地笑话了他，虽然被叶案制止了，但当时人多，他深觉自己丢了面子，这也是为什么叶窕一门心思想让他娶叶限，而他却一门心思地不愿意。

　　这件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当时在场的人虽然很多，但大部分都是青州官员，就算知道，大人们也不拿小孩子当回事，多年过去早便忘了，例如叶窕就早不记得了。

　　他原先满满的自信现如今被动摇了，他盯着叶限仔细地打量着她，试图找出眼前这个妙龄女子同多年前那个孩童的相似之处，眼前的女子虽说形容消瘦，面色有些蜡黄，但容貌尚且姣好，气质也不俗，尤其是她微微仰着头，只动动眼珠就将自己周身打量了去的高傲模样，简直同他初次见她是一模一样。

　　叶限见刘欢一直盯着自己看，是不是地还要皱皱眉头，神色颇有些喜人，便微笑着又问道：“世子如何不说话？”

　　这一句话将刘欢的心神拉了回来，他再看看叶限的脸，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不太记得小时候那个气人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却能隐约眉眼处是和自己的母亲有些相似的。

　　他试探地开口问道：“你……你真是叶限。”

　　虽是问话，但却是没有太多的疑问的语气的，这世上哪里那么巧去找一个年纪身形都相仿，还知晓从前往事，又同自己母亲长的像的人出来呢？

　　刘欢自认命了，这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表妹，他真不知道是喜是忧了，人没死固然是好事，可刘欢一想到从前母亲老是逼着想要自己取叶限，而如今看来，长大后的叶限也没能让他有多欢喜。

　　他叹了口气，道：“跟我走吧，母亲正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