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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薛厌辞辨不出那个声音的悲喜,却又莫名的觉得这个声音里的带着微不可见的委屈,薛厌辞便抬手拉了拉二十七的手指。

      “这也好?”

      薛厌辞开始疑惑自己开的玩笑是不是过于恶劣。便松开二十七的手指,又揉了揉二十七的头发,触手干涩的发丝还带着一点点汗水的潮湿,二十七便在薛厌辞的手下,瑟瑟的抖。

      “好啦,刚才是开玩笑的,音尘怎么样?”

      二十七茫然的眼睛开始有了焦距,被赐予名字,对于暗侍来说,是极高的殊荣,只有救了主子性命的暗侍才有资格被主人赐予名字。可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冒犯了主人。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薛厌辞说完,二十七的眼神掠过一道光,急切的,探求的,哀求一般的望着薛厌辞,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询问的话,倒是来福为二十七开了口。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来福挠挠头,表示不明白。

      “因为你真是绝了。”

      薛厌辞忽而扬起一个狡黠的笑意。

      秋季的尾巴,天高云闲,二十七愣愣的半坐在床上,他......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二十七咬咬嘴唇,努力压下心里升腾起的欢喜。

      而这股欢喜之意还未过,门外就响起了一个敲门声。

      来福邀功似的把王大夫邀进门,王大夫少年从医,如今年过半百,胡子花白,一说话,嘴角的两撇胡子就一抖一抖的颤动。

      “小少爷,您怎么了,哪不舒服?”

      王大夫紧张的上上下下打量薛厌辞半响,薛厌辞好笑的摇摇头。

      “我没事,大夫您看看他。”

      王大夫听见那声您,嘴角的胡子抖动的更欢了。

      “这位是老爷给您安排的新人?”

      王大夫眼神掠过音尘,说着便坐到了薛厌辞让出的座位旁。

      “没有,这个是我自己选的。”

      薛厌辞带着小小的得意,这个人,是他自己选的。

      “他之前身上有伤,昨儿个疼的厉害,今儿早就发烧了,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来福不时探脑询问道。

      王大夫年过半百,技艺高超,平素里笑眯眯和来福他们一干小厮也不端着架子,却不曾想过从前笑眯眯和蔼亲人的王大夫忽然就换了脸色,把刚要触碰音尘的手猛然从半空中抽回,然后脸色略微有些压抑不住的晦涩的试探道

      “身上带伤?是墙那边的?”

      “是啊,怎么了?”

      来福歪头。

      “我的少爷。您这可真是.......真是......为难老夫了。”

      王大夫霍然起身,一副烈女要立贞洁牌坊一般来也拦不住的架势,严肃道

      “我的小少爷,老夫是给人瞧病的,牲口的病,老夫看不了。”

      薛厌辞愣住了,来福也愣住了,只有音尘半坐在床上,满面潮红,头压的不能再低,手指微微的蜷曲,薛厌辞注意到音尘刻意放低的呼吸声,感到鼻子一酸。

      王大夫也是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不管他再怎么受到夫人老爷的尊敬,可面对天真讨喜的小少爷那张失望的垂下眉眼的脸,王大夫总是心头一软,便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于是便温言劝道

      “小少爷,墙那边,应该有给他们瞧病的人,要不您找一个过来看看?”

      “好嘛,那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来福把王大夫送到门口便开始愤愤不平

      “少爷,您说王大夫平时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抽了冷门子的疯!什么墙内墙外,乌七八糟的......”

      “来福,你去药房找个郎中过来瞧瞧吧。”

      来福愤愤不平的话被薛厌辞打断,来福戛然而止,有些惊异,很少有时候,小少爷会打断别人说话。来福从自己的小世界出来就才注意到音尘几乎是把头埋到了胸前,看不清脸色,来福却瞧见音尘的耳朵都涨的发紫。

      薛厌辞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找个年轻一点的,去吧,小来福。”

      薛厌辞蓦然的舒展出笑意,听见薛厌辞欢快的声音,音尘才舒缓了一点点刚才的难堪感。是啊,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他原本,不就应该被如此对待。

      “王大夫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的。”

      薛厌辞凑到音尘耳边,食指点了点音尘发烫的耳朵。薛厌辞本意是想舒缓音尘的尴尬,却疑惑音尘此刻就连脖颈都开始涨的发红。

      来福是一个很有速度的人,薛厌辞一直觉得来福跑起来就是追风少年,薛厌辞记得从前他和来福薅狗尾巴被狗追着跑,结果来福一口气窜出几百米把狗吓着了。

      年轻的江湖郎中真的是非常年轻,薛厌辞觉得坐在床前伸着手指把音尘拔愣来扒愣去的人,不过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个年轻的江湖郎中眉眼带笑的扒开音尘的衣衫,然后眉眼带笑的转头对着薛厌辞慈眉善目道

      “可以准备后事了。”

      “那不知先生想埋在那片土地?”

      薛厌辞杏目微眯,目光凛凛。来福在薛厌辞身后甚至想鼓个掌,一垂眼却泄气的发现小少爷蜷曲在衣袖内握的紧紧的五指。

      “你家祖坟。”

      周长生面不改色。

      “可以,活埋,来福,叫人,动手。”

      薛厌辞抱着手臂盯着周长生,来福露胳膊挽袖子的准备叫人,周长生终于抵不住这巨大的压迫力,败下阵来,然后心不甘的嘟囔

      “我说你要是真想叫这人活你又何必这么虐待他?”

      听见这句话,音尘忽然肩头耸动一下,然后迅速归于平静,他想开口解释又明确的知道,主子的谈话不是他能随意插嘴的,。

      “他,严重吗?”

      薛厌辞忽而转移了话题,周长生心下生异,暗想着薛家小少爷看上去脾气秉性看上去不错,不过虐起人来的手段,着实叫人心生寒畏。

      “音尘,你不要听。”

      周长生定了定神色,正准备看口,薛厌辞瞟见周长生一脸严肃的表情,忽然叫道。

      薛厌辞的话,音尘自然不敢不听,于是音尘便双手覆盖在耳朵上,头低低的垂下去,而薛厌辞还嫌不够,又将自己的手,重叠到了音尘的手上,音尘耳朵被堵的严严实实,耳朵上能听见自己手心里血脉流动的声音,血液在身体里灼灼流淌发出的,像自由的风声。

      音尘抿着嘴唇,低着头,脖颈处又开始发烫。

      在外人面前,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主子面前的。

      现在,在外人面前,小少爷毫无顾忌的捂着他的手,音尘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胃田内激荡。迟迟不肯平息。

      “非常严重,他会持续低烧,生不如死。而且有救他的钱,足够你再买几个回来养了,你倒不如现在赐他一死。叫他少受点罪。”

      周长生重新摆出了之前童叟无欺的职业假笑表情。

      “别废话,开药。”

      薛厌辞忽然就觉得比他大几岁的人真是啰嗦。

      周长生弯了弯嘴角,将薛厌辞上下打量了一圈,周长生看过薛厌辞白皙俊俏的面容,在看过薛厌辞金线暗纹,勾连缠绕的衣衫,在看过薛厌辞松散的鹿皮小白靴,然后一脸嘲讽道

      “大家大业,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当薛厌辞抽调捂在音尘耳朵上的手时,音尘只听见这样一句话。

      音尘的眼睛触碰到薛厌辞带着笑意的眼睛,然后有些茫然,薛厌辞叫来福送走周长生之后,嘴角噙着笑意,眼睛明亮生辉的看着音尘

      “刚才那郎中说了,你发过烧就好了,算不得什么大病。”

      薛厌辞说话的时候,眼里嘴角都带笑,音尘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点点如春笋冒尖般涌起来的喜悦。那星星点点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褪干净,音尘身形一顿,忽而就意识到,他已经逾越良多。若是大夫来之前他还能以身体无法自主为理由赖在床上,现下大夫都瞧过了,他居然还是没有力气爬起来,那就是大不敬了,音尘眼睛里泛着几根细细的血丝,支着胳膊勉强着想翻身跪地。

      不过一动,浑身上下持续力竭的感觉再次翻涌而至。

      好像是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身体汹涌而来的热意吞噬殆尽了,音尘咬着嘴唇,几滴淅淅沥沥的血迹顺着嘴角下颚,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的悄无声息的浸染到身下簇新的床褥上。

      “别害怕。”

      几滴血滴到床褥上便恍若倦鸟归林,音尘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得看着从自己嘴角流下来的的污红的血将簇新的被褥勾勒的一塌糊涂。

      音尘惶惶不安,惊慌恐惧如惊涛骇浪一阵一阵袭来,叫他无力招架。

      而薛厌辞却一下一下极耐心的抚过他的背,薛厌辞动作轻的就像是在抚摸一片羽毛。

      “不是说了吗,你没事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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