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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来福没有动,二十七汗水淋淋的手抓住了来福的衣袖,那双清明的眼睛睫毛交错衍生,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薛厌辞才明白,二十七身上的疼痛,来自于药力的反噬,那是暗侍的一种药,能医治身上见骨见血的伤口,见效虽快,却要受到药力的几倍反噬,涂过药的每一寸皮肤都如同有蛇虫在爬,细细尖尖的牙齿啮咬着浑身的皮肉。

      这种反噬不可解。

      “来福,你带上几两银子,去敲东街刘家赌坊的后门。”

      薛厌辞听完,慢慢的沉下心来,来福见少爷不慌便也有了主心骨,慢慢的镇定下来。

      “你去要些五十散回来,翻墙出去,哥哥那边别盯得紧,别叫看见。”

      来福慌慌张张的走了之后,薛厌辞手足无措的想分享那个人的痛苦,薛厌辞先是碰了碰那个人的手腕,手腕传来令人心慌的冷意,那人手腕被捉住时弱不可闻的抖了一抖,薛厌辞也随着那个人的手腕的抖动而秫秫发抖。最后的最后,薛厌辞终于鼓足勇气抓住了二十七的手,薛厌辞根本不知道此刻二十七哪里能碰,便只能抓着二十七的手,薛厌辞一只手抓着二十七,一只手慢慢的挑开黏在二十七鬓角额头的发丝,那张过于清明的面容便显露出来,那张脸无论如何看来都是过于悲悸的脸,尤其是眼角那点泪痣,哀哀欲泣。

      “你忍一忍,等到来福回来就好了,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喊出来。”

      二十七眼前是一片焰红,手被人抓住,热度从手上绵绵的传过来,同身体内无穷无尽的冰冷作着无力却又不懈的的斗争。二十七没有听到小少爷恩准了他的请求,便继续用尽全力抵御身上纠缠不休的痛意。

      命是薛家给的,自然也要薛家人恩准才能赴死。

      “好了,忍一忍,再忍一忍,我会待你好的。”

      二十七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少年特有的好听清润的嗓音在二十七耳边慢慢说着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放爆竹,入了冬就是上元节,过了上元节我带你去放风筝,放过风筝之后枣子就熟了,我带你和来福去偷枣子,偷了枣子我们还可以去抓山鸡,山鸡抓不着就回来叫花娘给咱们炖鸡解气,鸡汤也好喝,山鸡也好玩,还有很多你没见过有意思的事......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啊。”

      薛厌辞握着二十七的手,那双白皙尊贵的手握着二十七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指,二十七昏昏沉沉的看着他尚未认主的小少爷,他未来的主人。

      “你要好好活着。”

      薛厌辞杏眼里跳动着火光,薛厌辞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坚定凛然,似乎在那一瞬间薛厌辞已经不是薛家那个飞扬跋扈却又生得讨喜俊俏的小少爷,而是长成了一个真正可以去依赖的大人。

      “二十七,等你好了我们取个新名字吧?数字叫起来总是感觉有点怪......”

      薛厌辞一直在说话,似乎是不厌其烦的,生怕二十七睡着了一般。

      二十七听着听着,偏了偏头,盯着那拢焰红色的衣衫,暗侍应该是一把刀,大少爷嫌他不够锋利,小少爷却要用蜜糖来侵这把刀,要生生锈了这把刀,钝了这把刀。一把生锈变钝的刀,自然要被丢掉的。

      他知道小少爷待他这么好是想从他口中探出点什么,可小少爷有有的是方法叫他开口,却偏偏选了最温和的一种。温和到让人心生眷恋与不舍。

      来福浑身是汗的跑回来,前后也不超一个时辰,二十七却只觉得过了漫长到见过了落雪和春花。手臂小腿臂膀腰背浑身都被要铺天盖地的痛感所吞噬,稍微一动便是痛的叫他忍不住想低嚎。

      其实他原本是应该是睡在外面的,睡在外面他的低嚎就会被呼啸而来的风声吞噬,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夜幕笼罩,没人看得见他,他便一个人在蜷缩在树上独自一人抵御这份苦楚,可是现在有人陪着他,二十七生平没有过这种体会,所以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薛厌辞捏着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兑在了白水里,然后端过茶碗送到二十七的唇边,二十七囫囵咽下去,不过片刻,二十七的脸色就开始一分一分的缓和。

      薛厌辞看着二十七佝偻成一团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的舒展,薛厌辞压下了心底的一点喜悦,然后蓦然间,二十七松开薛厌辞的手,起身落地,动作一气呵成,薛厌辞看着二十七落地跪到他脚边,然后低声

      “少爷深恩,奴下无以为报。”

      薛厌辞先是蜷曲了一下食指,然后嘴角漾起一点笑

      “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不用你报了。”

      二十七不解的抬头,迎上的就是薛厌辞勾起嘴角的笑脸,二十七便又如同被焰火灼伤一般迅速的低下头。

      不敢抬头再看,就像无法直视太阳。

      “小来福,你去把花娘叫起来煮碗粥。”

      薛厌辞说完来福白了薛厌辞一眼

      “这个时辰花娘是要骂人的。”

      “炉子边养的牡丹开了,你给花娘折一朵带过去。”

      薛厌辞挑挑眉。

      薛厌辞看着二十七一口一口把粥咽下去,白色的米里混了白色的鱼肉,煮的稀烂稀烂的粥的香味飘散在小小的隔间里,二十七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细粮和鱼肉,大概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那么一回。

      暗侍是牲口,牲口只有吃不饱才会干活。

      “好了,你现在睡觉,明天早上我来看你。”

      薛厌辞打了个哈欠。其实他对暗侍不过就是一知半解,他知道暗侍和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墙,墙里的人不能出去,墙外的人不屑进去。所以当时那人拎着他衣襟把他扔下来的时候,薛厌辞便有一点担心了,所以他才仗着胆子要了那个人。

      要那人之前薛厌辞甚至考虑要不要写封遗书。

      五十散的药效加上未来主子的命令,二十七昏昏沉沉睡到天色渐明,天色渐明,远处一轮圆日从远空中露出头,屋子内渐渐被光线填满,一片光明,二十七下意识的便要缩回暗处,眼睛扫了一圈,却发现屋子里并不曾有被阳光背弃的角落。不免的惴惴不安。

      这种不安随着头脑的清醒而愈加惶然,他开始发现他躺在床上,他开始记不清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于他开始为自己此刻躺在床上而感到惊恐,他惶惶不安,手臂和小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想翻身下床却尽了全力却又只是徒劳的在床上动了动手指,可是照例,暗侍是不应该出现在主子面前,除非受到主子的召唤。

      可是此刻屋子内空无一人。没有人叫他。

      就在二十七焦虑无措眼睛四处望去之际,二十七看见小少爷推开隔间的朱红色的门,薛厌辞眉宇间带了一抹倦意。二十七不由多想便撑着手臂跪下去,随着小少爷一步步走近,二十七徒劳的挣扎了几次,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二十七滚到地上手臂和身体都撞的发麻,并不觉得疼,这种感觉很诡异,是二十七不曾体验过的感觉,早就习惯了身上带伤的痛感,如今没有缺少了那种痛感就像是久被困在笼子里的飞鸟,被放出笼子的那一刻所体会到的茫然,甚至是有些无措。

      薛厌辞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走过去想扶住二十七的手,却不想二十七触火一般的抖了一番,二十七在薛厌辞身下抖动的厉害。薛厌辞便安慰道

      “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别着急,慢慢就好了。”

      薛厌辞将二十七弄到床上便探了探二十七的额头,不正常的红晕泛起在二十七的面容之上,那双清如泉水的眼睛并不敢抬头看薛厌辞,却也不敢扭头打断薛厌辞在他额头上的探索,他在大少爷身边,别说是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都是叫他用衣袖隔着端茶添水,他们嫌他不干净,可是到了小少爷这......

      “你发烧了。”

      薛厌辞在二十七额头探了一番,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奴下知错......”

      二十七浑身一震,他想翻身跪到小少爷面前,却又碍于身上的药劲只得半坐在床上,低声嘶哑道。

      “嗯?这也是错的?”

      二十七半坐在床上,身体动不了,嘴上却也只能说出零散的句子。翻来覆去的,薛厌辞只听出了这一句。

      “记不记得我昨天说要给你取个名字?”

      薛厌辞安抚般的拍了拍二十七的头,露出一口糯米一样洁白的牙齿。

      二十七有点茫然,昨夜的种种,若是真的,不是他实在熬不过痛楚幻想出来的,那他便是千刀万剐也无法赎罪了。

      “犬舌怎么样?我的名字拆开,一半是犬,一半是舌,你觉得怎么样?”

      薛厌辞一挑眉,二十七低头,声音辨不出悲喜。

      “奴下谢过少爷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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