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47、第二十二节 吃醋

　　赵岚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幸而她瞧见了杨文俊攥着的玉佩，当下转换思路：“对了，我的玉佩还在你手里呢！”

　　杨文俊将玉佩递还给她，并掏出了自己的那一半与她拼出了完整的图案。赵岚回眸偷偷瞄向他的侧脸，阳光下，他肌肤上的纹理和小绒毛都清晰可辨。二人靠得这么近，她迷蒙的呼吸也回荡在他的侧脸，引得他亦回眸对视。赵岚笑得直眯眼，看得他有些恍惚。

　　“若一切就停留在此刻，该多好！”一颗心，渴望得到另一颗心的回应。可她还没等到杨文俊开口，便听到了自己肚子的高歌。这咕噜声来得太不是时候，不仅让她颜面无光，更搅乱了彼此间澎湃涌动的情愫。

　　“不好，我可不想让你挨饿。”一旦和她待的时间久了，他就时不时露出狐狸尾巴。而他言简意赅，往往还是赵岚所不及。

　　正如此刻，面对着他略带促狭的笑容，她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明明中午吃了那么多，为什么这么快又饿了？为什么非要当着他的面叫呢？唯一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被消磨殆尽，她气鼓鼓地拉着他走得更快了。而他也不再调侃，只是一路随着她笑。

　　“笑什么笑，不许笑嘛！”

　　“好，我不笑了。”

　　一行人回到酒楼，点了不少酒菜又订了几间客房，那可是花了好些银子才让半信半疑的掌柜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丝丝笑意。

　　小二在端上第一盘菜的时候就对赵岚反复交待：“记住，可不能再砸盘子了！”

　　钟江冥差点笑场，却听杨文俊替她答道：“有我在，她不需要砸盘子。”

　　赵岚一听，从心底荡漾开一阵又一阵的甜，与杨文俊对视一眼后歪着脑袋朝钟江冥斜眼相看。钟江冥轻哼一声，喃喃道：“等我到了良州。”

　　“到了良州又如何？”赵岚耳尖，非揪着话头消遣他，“紫萱还有要事在身，你可别去缠着她！”

　　“紫萱？”杨文俊似乎明白了什么。而这也无疑是赵岚洗清自身嫌疑的好时机，可她才张口，钟江冥便横插一脚：“有你在，我自然不会缠着她。”赵岚回眸朝他一瞪，却见他也正吹胡子瞪眼睛呢！赵岚提醒道：“眼下我们可是二对一哦！”

　　钟江冥更是不满：“这就是你款待救命恩人的宴席？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你塞回箱子里！”

　　赵岚正要与他抬杠，却被杨文俊轻轻拉住，他以茶代酒向钟江冥赔罪：“岚儿她心直口快，但绝无恶意，还请钟兄见谅。”

　　“喏，这才是报恩时应该有的态度！”钟江冥举起茶杯在赵岚面前示意。

　　赵岚立刻摆上笑容，端起茶杯与他一碰：“恩公，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魅力。毕竟你是万千少女心中的梦，自然也能轻松赢得紫萱的芳心啦！”她虽这么说，却频频朝杨文俊使眼色，特别是那句“万千少女心中的梦”，可是她强忍笑意才能说出口的。可杨文俊的笑意只融化在与她对视的眼神中，看向钟江冥时却一本正经。

　　钟江冥愤愤不平地喝下茶，反驳道：“紫萱不是寻常女子，自然也不会轻易将芳心暗许。不过，我有这个信心，只有我才配得上她！”

　　赵岚才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吐出来，勉强咽下倒是呛住了。杨文俊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以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朝她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岚却沾沾自喜，哈，原来呛住了还有这待遇。那她以后才不要好好喝水喝茶喝酒呢！

　　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亲昵，钟江冥更是气得眼睛直冒火，絮絮地开骂：“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厚颜无耻！人神共愤！”

　　赵岚夹了一大块肥肉，嗖地填入他嘴里：“让你再说！”

　　钟江冥呸呸地吐出来，指着赵岚啐道：“你想噎死我啊！”

　　“不，我想毒死你！”赵岚才说着，就听见小二反驳：“我们店的酒菜可没有毒！”

　　“你们总不想露宿街头吧。”杨文俊平静地终止了这场战争。自此钟江冥哼哼唧唧地吃了好多，声称要把赵岚吃穷。而赵岚顾及在杨文俊面前的形象，那可是规规矩矩、笑不露齿、细嚼慢咽。其间二人好几次用眼神约定出去单挑，在酒楼外的拐角处，在杨文俊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一场场骂战之后依旧不分伯仲，只能算个平手。

　　“明日再战！”一顿不安生的晚膳后，在去客房的楼梯上钟江冥对着赵岚张了口型。

　　隔着杨文俊，赵岚毫不露怯，同样以口型回复：“奉陪到底！”

　　玄荣阁掌柜自然不歇在这里，所以他们三个人三间相连的客房。分头进屋后，杨文俊总怀疑赵岚和钟江冥会继续偷偷摸摸地厮混。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明明知道这两个活宝只是玩闹，可这孤男寡女的怎能打拼得如此火热。就连适才吃饭的时候，明明赵岚坐在他这一侧，却和钟江冥的互动更多。他们在桌底踢来踢去，他们抵着桌子推来推去，他们的眼神眉来眼去。

　　真不省心！可是，这大晚上的，他又如何能去敲响赵岚的房门呢？总有些不合礼数，更可能让她觉得唐突。

　　咚咚咚，这敲门声规律而轻缓。不一会儿门开了，露着一张早有所料的脸：“就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杨文俊越过他朝屋内快速环视一圈，当即放下心来，礼貌地微笑着：“明日我与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可以自行安排。”

　　钟江冥撇撇嘴：“就这样？”

　　“然后我们便出发去良州与紫萱姑娘汇合。”他也清楚钟江冥心中所念，毕竟初遇时，他就一直守在紫萱身边。这番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关心则乱，他也不会误会钟江冥和赵岚之间有什么。

　　“敢情上回你拼死从龙山宫手下护着的阴阳还魂丹，就是给那丫头的？”

　　杨文俊点头以应。

　　钟江冥本来想说“还不如不给她”，可转念一想，这似乎太刻薄太过分了。于是他顺着改口：“那我也算为了救她而受伤咯？这可是两条命的恩情啊，一份饭可抵不了！”他说着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肩膀，这里曾被杭锦意的小宝咬伤，若不是秦可依还留着一颗阴阳还魂丹，他可就一命呜呼了。想到这里，他又动起了心思：“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但顾及杨文俊在，他及时打住，没有说下去。

　　而杨文俊也不打算与他计较，寒暄几句后便回房了。翌日清晨，他才走出房门便瞧见赵岚与钟江冥并肩下了楼梯。即使只看到背影也能从赵岚一惊一乍的语调中读出她的好奇：“为什么你只需要服下一颗，而我要两颗呢？”

　　钟江冥把头一扬：“你傻呀！你都已经死得透透了，人都凉了，当然要两颗一起才能发挥起死回生的效用啊！我这只是中了剧毒，解毒用一颗就够啦！”

　　赵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钟江冥故作瞧不起她，脚下步子变快了。她才要追上去却被一下拉住，待她回头便瞧见了一大早就脸色阴晴不定的杨文俊。她有点懵，但见他强装淡然，与她保持着步调一致：“你应该站在我的身边。”

　　“啊？”

　　他说的太含蓄，赵岚根本不明白。可他本不想太直白：“旁人是要误会的。”

　　“什么呀！”赵岚可受不了这种暗示，快步跨过一个台阶折身拦在了他跟前，“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默默叹息：“小二为何误会你们，你真的没想过吗？”

　　“还不是那个姓钟的搞的鬼！是他趁人之危，故意装作与我亲密。”

　　“可是你们……”他念起昨日的一幕，心中难免泛起酸泡，“换作是谁都要误会的。”

　　赵岚一愣，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此刻所想，当即又羞又恼，在他额头狠狠弹了一记：“叫你胡思乱想！”

　　每次她嚣张的气焰一上来，杨文俊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甚至喜欢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也甘愿承受她任性的“惩戒”。眼前这个明明冒着火却显得格外可爱的女子竟然钟情于他，也许只有在她充分发威的时候才能让他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梦。

　　也只有在此刻，他才敢放肆地望着她。她依旧在上蹿下跳，愤愤不平地细数着他的罪状。可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在她懊恼的眼神下，在她连珠炮似的埋怨下，他的嘴角甚至不经意地上扬，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这便是一件顶幸福的事。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他竟然还在笑？赵岚几乎要被气炸了，脸上就如火燎般滚烫滚烫的，这可不是害羞，这是气愤！

　　“岚儿。”他终于开口，“有你在，真好。”

　　赵岚一下被他酥倒，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是，他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莫不是之前受了伤，脑子也坏了？赵岚怜悯地瞧了瞧他的脑袋，把这些疑问都憋在了心里。

　　“喂，再不下来可就没东西吃啦！”楼下，钟江冥实在受不了这磨蹭的两人了。

　　赵岚一下被点燃了好斗的心，正想高声回复却迎上了杨文俊叮嘱的眼神，已经到嗓子眼的话便刹住了势头。她讪讪一笑，安分地随他下了楼。真是要命，难道这以后都要她装淑女？

　　吃好东西，酒楼外已停了一辆马车，玄荣阁的掌柜正站在旁边等候。杨文俊牵着赵岚上了马车，而她无意间瞥见钟江冥也上了街。坐在马车内，她终于忍不住朝他问道：“姓钟的今日也去玄荣阁吗？”

　　“他不去。”

　　“那他去干什么呢？”赵岚原本就好管闲事，倒不是特别对钟江冥关心。可是这话让杨文俊听着总归不太舒服，他假意生气了，幽幽地怨道：“这两日你虽和我在一起，心中却时时念着他。”

　　“你……”赵岚自察失言，正想向他解释，却撞上了他充满柔情宠溺的眼神。她像是落入了桃花海，却沉浸其中舍不得爬出来。“就让我做一只小蜜蜂好了。”她默默念着，不禁随着他一起笑了。

　　他伸手过来轻抚她的鬓发：“你呀，一点不懂避嫌。”

　　她也忽的胆大，反正这马车里也没第三人，便顾不得什么规矩，徐徐靠向他的肩头。这和以往不同。从前也曾埋首在他胸膛哭泣，那是信任是依靠。可如今，更多的是对这个肩膀对这个人的爱恋。明明这样斜靠着还不如自己坐着舒服，可她的心呀，就像是怒放的花，美好都是挡不住的。

　　而他也明显愣住，不再说话。

　　“木头，你在吃醋。”她偷着乐。

　　“可一点不好吃。”

　　“那你为何不吃点糖？”

　　“糖？”他有些迟疑，再次牵起她的手却明显顺利得多，“这样便好。”

　　她笑得直颤，只要微微侧过脸，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味，让她安心让她沉迷的气味。这种气味唯独他有，带着夏日的干燥，带着爱恋的清甜。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她虽说得漫不经心，其实十分在意，几乎都要竖起耳朵去听他回应，却迟迟等不到。挨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却感觉他的鼻息一下靠近，在她额头轻轻一啄，继而她的脸颊盛开了灼灼桃花晕。这只小蜜蜂在花海中迷失了自己，幸福得头晕目眩。

　　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倾诉：“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确定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是不是该立刻将你送回宫里，也免得你跟着我四处漂泊，吃苦受累。”

　　赵岚一听，顿时要起身反驳，却被他抱得更紧：“你别急，听我说完。”他的声音干涩，许是紧张，许是如今仍充满了疑虑，可他却将赵岚抱得紧紧的，似乎怕她随时会离开。

　　“你说，我在听呢。”赵岚亦伸手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