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28、第三节 真是一块木头

　　“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在花灯会上去哪儿寻这样的人物？陆安蓉有些为难，不断地四处张望。

　　赵岚倒丝毫不放在心上，专注地挑选着自己喜爱的花灯。赵旸和赵勖跟在她们身后，并不去打扰女儿家的小心思。没过多久，重伤初愈的武社琛悄悄前来，附在赵旸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当着她们的面，赵旸对赵勖也是说得含蓄：“酒楼那边出了点事，我们且去看看！”

　　赵勖从不多问，这便对陆安蓉嘱托道：“你带着岚儿玩得尽兴些。若是累了，孙侍卫会护送你们回府。”

　　赵岚一时耳尖，当下回头问道：“送我们回府？不是回宫？”

　　瞧她的眼里几乎要冒出七彩神光了，赵旸也不忍搅她兴致：“今夜你便跟着安蓉，也向她好好学学，即使不能像她一样温柔贤淑，学个五六分像也不错了！”

　　赵岚连连朝他挥手：“快去吧！别在这儿婆婆妈妈了，你也该向勖哥哥好好学学。即使不能像他一样沉稳庄重，学个三四分像也就不错了！”

　　“你……现学现卖！”赵旸嗤之以鼻，跟着武社琛离开。赵勖朝陆安蓉点头示意，随即快步跟上。

　　唯有赵岚对着他们的背影依旧叽叽喳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和我一点儿不像！”

　　“你们？简直一模一样！”陆安蓉感慨，“我和弟弟才叫一点儿不像呢！”

　　“嫂嫂还有个弟弟？”

　　“是啊，他倒是与你同年……”提到此处，陆安蓉忽然有了想法，“他也还未娶妻。”

　　“你适才说他与你一点儿不像，那他可会武功？”

　　“不会。非要武功高强吗？”

　　“自然！我可是要做一代女侠的！”赵岚的这个念头倒是根深蒂固了。

　　“真是可惜，不然倒与你亲上加亲了！”自从有了这个主意，陆安蓉便不由畅想，若是赵岚真的成了她的弟媳，这该多有趣！她生性喜静，弟弟却爱热闹，与赵岚定投缘。

　　赵岚却已经缓步走开，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过去。陆安蓉不敢松懈忙跟了上去，在这热闹的花灯会上若是一个不留神，赵岚就可能没了踪影，那就酿成大祸了！而梨莎和孙靖琦自然地跟在后头，倒是第一回说上了话。梨莎一向口齿伶俐，适才被赵岚调笑，倒是斯文了不少：“殿下只带了你一个侍卫出来吗？”

　　“是。”

　　“咱们公主不是常人，你一个人，我担心顾不过来。”

　　“不会。”

　　她想要与他说话，奈何他言简意赅，且目光一直牢牢锁定赵岚，反而显得她在添乱了。所以，她也不再开口，只觉得眼前这些花灯都变得索然无趣。

　　赵岚对身后的事浑然不知，她急匆匆地上前，是从花灯上寻觅到了为太后贺寿的灵感。虽然如今这婚约已不再困扰她，但她仍想着为太后贺寿献礼以表孝心。她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笑意满满。

　　“怎么了？”陆安蓉走到她身边，眼前这个花灯的图案是金猴捧桃，虽说这猴儿画的栩栩如生，但在众花灯之间并不打眼。

　　赵岚也不解释，把头一甩，心情大好：“河边在放花灯呢，我们也去看看！”

　　陆安蓉还未开口便被她拖着一路朝河边跑去。沿河岸已经站了许多人了。难得见面的情人们齐心将花灯置于水中，祈祷婚事顺遂。仍未觅得郎君的少女们也纷纷祈愿，目视着花灯随波儿荡漾，缓缓飘入湖心。岸上灯火璀璨，湖中亦泛着星星点点。此情此景倒是令人心醉神迷。

　　赵岚不知从哪儿也拿来了两盏花灯，分陆安蓉一盏：“快拿火折子来！”梨莎总算有了活干，利索地将两盏花灯点了。赵岚小心地捧着花灯，对梨莎瞟了一眼：“好吧，勉强原谅你了。快来帮我放花灯！”她机灵地挤过人群来到最前头，却见许多花灯已被冲回岸边。手里这盏花灯远远不如她机灵，那该怎么突破重围，漂向湖心呢？她踮起脚尖，一手按在地面，另一条手臂极力伸长，却依旧不能如愿。陆安蓉还未挤到前头便已失声叫唤：“岚儿当心呀！”

　　梨莎想要拉住她以做保护，却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好牢牢攥紧了赵岚的衣裳。

　　赵岚却道：“去给我找根竿子来，树枝也成！”

　　梨莎见陆安蓉已到跟前便放松了警惕，起身去寻竿子。与此同时，赵岚卯足了劲，虽然支撑的手臂已经有些发颤，她却没有回身反而更往前头探出几分。一阵微风吹来，湖中的花灯稍微散开，她会心一笑，手中的花灯落水了。还未来得及得意，踮起的脚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栽向湖中。

　　在陆安蓉及周围人的惊叫声中，赵岚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变成落汤鸡的窘迫模样了。可在下一瞬间，像是有一条蛇忽然缠住了她的腰，挡住了她下坠的趋势，又猛一下向后拉，将她从与花灯的亲密接触中解救了出来。她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看向腰际，那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绳子。也对，蛇怎么能把她拉回岸呢？她挠了挠脑袋，笑了起来。

　　陆安蓉上下打量了她一回：“你没受伤吧？怎么还笑得出来，我都被你吓坏了！”

　　“其实落水了也没什么关系，我可是会游泳的！”她心中更关心的是谁救了自己，解下绳子朝另一端开去，孙靖琦正对着一人拜谢：“公子好身手！再下替家中小姐谢过了。”

　　“救命恩人！”她快步上前，将绳子递还。

　　那人回头看她，双眸中明显掠过一丝亮光：“小姐言重了。”

　　“若非公子出手相救，我就掉入湖中变成了落汤鸡。这在七夕沦为笑柄，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恐怕到了明日，街头巷尾都在拿我打趣呢！”虽是第一次见，赵岚却对他甚有好感，不知不觉就站得近了。她再次将绳子递了过去：“多亏了这条不起眼的麻绳，在公子手中竟像活了一般！就刚才那招式，真是太厉害了！”

　　“适才我正帮忙挂花灯，见到小姐有难，便顺手拿起了绳子，倒不是什么厉害的招式。”

　　“怎么不厉害了？公子莫要谦虚！”赵岚朝他走得更近了，眼里跳动着崇拜的火焰。

　　陆安蓉见势头不对，悄然将她拉到身后：“萍水相逢幸得公子仗义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日必携礼登门谢过。”

　　“对！对！今日你救我免于落水，他日我必当报答。”赵岚朝他一抱拳，那架势倒是像极了江湖中人。

　　陆安蓉听她张口闭口都是报答，实在有些担忧。之前一心报答杨文俊，今夜闹了一出，又多了一位要报答的恩人了。

　　那公子却道：“区区举手之劳，实在不敢邀功。若蒙小姐不弃，可算因此结缘，我们做个朋友。”

　　“那是自然！我姓赵，名……”赵岚正说得起劲却听陆安蓉剧烈一阵咳嗽，即使她再热忱也明白此意，“名羽卿。”

　　“赵姑娘。”他也是聪明人，虽看出了端倪却不以拆穿，“再下张君浩。”

　　“张公子。”赵岚不知不觉又朝他走近，“你是独自前来赏花灯的？”

　　张君浩回身介绍起来：“与其说是赏花灯，不如说是在卖花灯。这位大娘平日里于再下府中打扫庭院，今夜不过想赚些银两。再下清闲，便来帮忙。”他说着，将绳子系于高处，继续挂花灯。

　　大娘对他也是满口称赞：“少爷心善，对老奴啊多番关照。今夜是七夕，老奴本不想耽误少爷，没曾想，竟因此遇见了小姐，这真是天意啊！”

　　虽是夸张君浩，赵岚却听得心花怒放，对大娘也分外亲切了：“我也可以来帮忙吗？”

　　“这等粗活，不敢劳烦小姐。”大娘见她容貌旖丽，衣着华美，料想她定是大家闺秀。

　　“哎，多个人多份力嘛！”赵岚却早已跃跃欲试。

　　“岚儿……”陆安蓉似乎有话要说。

　　“嫂嫂，你到处去逛逛吧！我得留在这里帮忙！”也不等陆安蓉答应，她已捧起一串花灯递给张君浩了。他只是笑着接过，挂花灯这等平常事在他手里竟也成了一桩美差。那俊朗的侧脸在花灯的映照下牢牢地攥着赵岚的眼神，他是那么专注，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凝视。赵岚心生欢喜，在七夕夜能结识他，真是这段时日以来最让她开怀的事了。她瞧见身边的情人们互赠信物，一时懊恼，呀，她可什么都没准备！胡乱一摸，倒是摸到了物件，掏出来一看，是赵冰凌临终前送她的并蒂莲玉佩。

　　灯火摇曳之中，玉佩上的并蒂莲仿佛活了一般，肆意地舒展绽放。她将一半玉佩藏于囊中，另一半握于手心朝张君浩走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动作，朝她看来。

　　“杨侍卫？”陆安蓉的声音蓦地于背后响起，像是一下将她惊醒。赵岚回首，果真见杨文俊提着一盏金猴捧桃的花灯缓缓朝她走来。而她就像着魔了一般，痴痴地立在那里，不能动弹。
　　他的模样啊，曾屡屡出现在她的梦中，今夜一见，却仿佛并不真实。依旧挺拔，依旧疲惫，却已收拾干净，意气奋发。在她跟前站定，他将花灯递了过来：“小姐可还喜欢？”

　　赵岚抿着嘴笑，适才她就被这盏花灯吸引了去，不料竟被他猜中，直接带到跟前。可她偏偏不遂他心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的全是主意：“才不喜欢呢！我又不属猴，更不喜欢吃桃子！”他果真有些窘迫，讪讪地收回花灯却被她一把夺去：“既然已经送我，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我收了！”这么善变，适才还挤眉弄眼、撅着嘴巴说怨言，现在却掩不住的笑意，在七彩萤石的映衬下不仅衣衫上的彩蝶流光溢彩，她的模样也随之被勾勒得惊心动魄。

　　他觉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却又甘之如饴。

　　“哥哥又骗我。”她将手中的花灯轻轻摇着，忽而发觉还未送出的半块玉佩，如今他既来了又送了花灯，她自然是要回礼的。这便将玉佩伸手递出：“喏，拿着！”

　　他不敢多问，生怕她随时反悔将玉佩收回，这便接下了。

　　赵岚也不看他，只是絮絮地说道：“可千万保管好了！”她一蹦一跳地来到陆安蓉跟前，却见她一脸愁容。“怎么了嫂嫂？”

　　陆安蓉于她耳畔轻声指明：“今日是七夕，岚儿可不该随手送礼。何况那玉佩……”

　　赵岚却拦住她话头：“我可不是一时兴起！”说这话时，她有些心虚地朝张君浩偷偷瞄去，见他正在和大娘挂花灯才勉强放心。好吧，若适才将玉佩赠予他，倒的确是一时冲动了。可如今既赠予杨文俊，这就不同了，她是断然不会后悔的。虽然赵冰凌将这并蒂莲玉佩留给她，说什么愿她找个如意郎君。可她眼下只想和杨文俊一人持一半，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如果说天底下除了诸位父兄还有哪个男子是她想要共处的，也一定是杨文俊。

　　谁叫他曾是她师父，又多次救她性命呢！

　　陆安蓉也明白劝不住，只是微微摇头：“算了，我不管你了。”

　　赵岚撒娇地依靠在她身侧：“好嫂嫂，你若累了，那我们便回府吧！”

　　“也好。”若留赵岚继续在此，也不知她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陆安蓉实在看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打算看明白了。

　　赵岚又朝杨文俊看去，他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呢！她噗嗤一笑，对他念道：“你傻愣愣地站着做什么？这盏花灯太重，我提不动，你帮我提着吧！”她又将花灯递了回来并不忘交待：“这如今可是我的花灯了，你休想占为已有。”

　　杨文俊哭笑不得，只得接过。

　　“真是一块木头！”赵岚对他娇嗔了一句，又快步走向张君浩，“张公子，我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