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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缔结妖婚 ...

  •   勾吻与木兮成婚了,顺利的出奇,唯一的见证者仅有娑铃,勉强还能再算一个的话便是那倒了血霉才能挨雷劈的月老。

      起因是勾吻不愿拜妖帝,而依照凡间的礼俗他们也拜不了高堂,最终二人两下和商选了中间的月老拜了拜,结果可想而知,毫不知情的月老就这么被劈了,气的他在雷公那闹了好半天,要不是和泉神君做了说客,恐怕此事仍然不能罢休。

      远在妖界的勾吻自然不知那月老被雷劈了,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平白无故受了他的大礼,回去后少不得要加本带利的讨回来。

      屋檐下小雨淅沥缠绵,满眼望去,酥软的芳草尖上皆顶着要落未落的晶莹雨珠,簪在其中不知名的小花,三四朵簇在一起绽着娇瓣,一开便是一丛,一落也便是一丛。

      勾吻就这么捧着一卷花了字迹的书坐在廊下,垂眼低看。

      书卷的年头不短,有些纸张已经泛黄损碎,虫齿的啃噬有了不属于妖的人烟气。

      天青色的山坳里,因下了雨,氤氲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不远,隐约可见有一女子,手执着一把墨竹为柄的油纸伞,坐在雨下的沙棠树上深深的静默着,不知在看什么,一袭红衣逶迤辗转,与那秀巧的小脚,悬于半空,偶有湿了羽毛的鸟儿停驻枝头,但没一会儿就会被其树枝自行赶走。

      “树上的景致尚可,你要上来坐坐吗?”

      翻书的指尖微顿,但很快又自然的将指尖之间捏着的那片薄薄的纸带过。

      “我怕是上不去。”

      勾吻的身上已不见昨日的喜庆,简洁儒雅的玄色长袍罩地,未沾雨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薄凉。

      “有我,你还怕什么。”

      素净的油纸伞上,滴落的雨珠,四分五裂。

      勾吻闻言抬了抬眸,看着不知何时面向他的木兮。

      碧绿的叶在落雨,杏白的伞在落雨,红衣半悬旁的小脚也便可怜兮兮的沾了雨。

      “也好。”

      玄色长袍下的指尖触着宽袖边沿的绣纹慢慢摩挲,他知道她的熟稔一分真也没有。

      “你坐里边,我在外边好护着你。”

      交握的手,自然相牵,自然相离,小小的一柄油纸伞,带着嘀嗒的雨声,一并挪至勾吻的头顶。

      新绿的叶,带雨的新绿的叶,如此近距离带雨的新绿的叶,勾吻好像从未见过,宽袖重新掩盖下的掌心里有着不同于苏青身上凉凉的软意,灼人发痒,蜷曲的指尖一时也得避让不敢靠近。

      “你可识得苏青?”

      问的莫名,也不是发自他内心,不过确是出自他口,不受控制,终于波澜不惊的眼底还是涌上了深不可测的晦暗,没有一分真的熟稔下折射出的竟是他的猝不及防。

      木兮小心翼翼的将她压在他身上的衣摆拂开,“苏氏一族在妖界唯有蛇族一脉冠以此姓。”

      “倒忘了这里是妖界。”褶了的衣袍氤氲着满目含翠的雨。

      不知为何一时无话,虽是二人间的常态,但太过突然难免显得突兀,只这二人不觉得怪且认为如此这般也不错。

      下雨的天,总是安静的,明明天地之间都在发出声响,心却固执的不以为是。

      木兮自打化形后就不爱雨了,尤其是春雨,她怕发芽,本性使然。

      发芽,开花,结籽,耗费大量精力不说,修为也会因此受损,得不偿失,妖的逆天改命,承认与不承认,强求与不强求,终究只有天道说了算,而她又有多少时间去抚育一枚不知深浅的籽呢,侥幸开灵智的唯少数中的幸运儿。

      “妖界的雨与凡间的雨一样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没有根据的话,觉得会喜欢,都是雨总有点联系不是。

      无拘无束的发丝,风抚而过,以往木兮会觉得自由,如今可不行,惊的连忙双手去捞回头发。

      勾吻接住了要落下去的油纸伞,伞面的雨水沾湿了他僵硬而战栗的手。

      “嘶!”她的头发勾哪里去了?竟扯的她有些疼。

      “你若是因为妖丹的缘故,大可不必这般刻意讨好,勾吻乃一平凡之人,也知妖丹对姑娘之重,加之昨夜姑娘的侍婢再三威胁,这才终于醒悟,愿将姑娘的聘礼退还。”

      伞面倾斜,不知何时勾了丝的袖口堆叠,露出一截久不见天日的小臂。

      勾吻似察觉到伞下的人在看他,冷不丁的便将袖口掩了。

      木兮暗自惊讶的收回视线,压着三两束还坚持要飘出去的头发捋顺,心下却回忆起了冬日那晨霜。

      “我……我只是想与它靠近一点,初离它有点不适应。”

      没有一分真的熟稔,却可生出嘘寒问暖般的镜中花水中月似的亲近之感,诚意倒是诚心的真,毕竟妖丹乃是妖一身修为所凝,牵连性命,妖丹毁了妖身自然也难以维持,好点的一朝打回原形,不好的少不了归入黄泉,灰飞烟灭。

      至于昨夜的那滴签订妖婚的精血为何毒性全无,轻易从了她的血与她完成契约,大抵是与那消失了的七宝莲花塔有关。

      他本该顺着银河而下回归故里好好睡上一觉的,醒来赏花赏月安然旁观世间疮痍谁料漂歪了,银河原来也会有岔道,佛性之物终究还是有颗好佛心,可喜可贺。

      木兮见勾吻不吭声,迟疑的往外挪了挪,推伞道:“小心,别着凉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昨夜是娑铃失礼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伞被推的歪了歪,强行改变轨迹的雨水淋湿了勾吻的肩膀。

      他在看雨,似乎没在认真听木兮说话,池塘里吞没掉的雨化成了一圈圈的涟漪圆润润的随意漾开。

      “池塘里的火焰鱼只有天气晴朗时,才欢喜出来,昨日用的红绸牵手便是它们赠的,那物性属阳,改天我将它化成腰饰,天凉时你佩戴着最好,不过切忌沾水。”

      木兮不想深谈,见勾吻在看池塘,于是顺理成章的转移话题,不过对方显然没有那称了她心意的意思。

      “姑娘对谁都是这般情真意切?”

      玉石坠进雪地般的声音,似问非问,不经心,不在意。

      “你是我的人,自然与旁人不同,若你不喜欢,我下次克制些。”

      有点手足无措,扣紧的衣袖,皱巴巴的团在了她的掌心里,姑娘的称呼显然是在提醒她的分寸。

      偏歪一边的伞,落下遮人眼的雨水,低矮的伞面叫人看不清伞下人的表情。

      宽袖边上的绣纹金丝,风一吹便颤颤悠悠的跟着走了。

      木兮提了口气,她是知道的,说到底是她勉强了人家,一个有着千年妖丹的凡人对于恶妖鬼魔来说无疑是一场饕餮盛宴,若是还能等得……

      “呱呱!”魂虫栅栏旁的木头墩子上,有只不显眼的石头青蛙,头顶了片莲叶,大概是施了什么法术,来人就鲜活了起来,瞧着颇有意趣。

      “兮姑娘可在家?”栅栏遮挡的巧,只露一双精小的软底珍珠绣鞋浅浅没在湿漉的青草里。

      “金娘?”木兮正愁不知该如何缓解当下的尴尬,可巧金娘来了,于是衣袖轻轻一挥,开了门。

      “是我,兮姑娘麻烦你随我去看看寒檀子,昨夜也不知怎的着了凉,现下咳嗽不止。”

      来人是苍白单薄的,宛若冬日里哈出的一口气,无论怎样精心呵护她都会消失似的,我见犹怜,一双汪了不知何处春水的杏眼,焦急的看着树上的木兮,却又在看到同在树上的勾吻时,讶异的惊忙垂下眉眼。

      “忘了兮姑娘昨日才刚成婚,多有打搅。”

      木兮很是怜惜金娘,她是外来的妖,又在凡间待过,对于从未踏出过妖界的妖来说,无疑是个好欺负的对象,况且她还带着一个不容于世的半妖,境况可想而知,否则也不会搬到这儿来与她为邻。

      “这块坡地上仅有你我为邻,要说打搅,合该是托你做婚服的我。”

      金娘掩面拂去雨水,“我在凡间时本是以这个谋生的,只会些简单试样,你二人喜欢就好。”

      袖口下的余光看着木兮执了那人的手,翩翩然落了地,她那颗悬着的心仿佛随之也安稳有着落了。

      当初虽只远远一瞥,也知那位是个生人勿近的主,永远高高在上谁也瞧不上,更何况天界的仙尊何至沦落于此,成了他人通往凡间的媒介,这般一想,竟气笑了自己,果真是谨慎的过了头。

      莲青色的百褶裙下不知如何摆放的双脚稍稍站定,簪在乌发间的红色绒花微带雨。

      “我随金娘去去就回,你若还想看看其他的书,可以让娑铃去取。”

      天上的雨落下来了却仍然没落到走出一步的木兮身上,阴影是凉的,有暖意的倒是头一次。

      她抬头看着他,凡人生成他这般模样也是惯会投胎的。

      两两相对,发丝勾缠,金娘在细雨中沉默的看着。

      “勾吻乃一介俗人,喜讨吉利,昨日才成婚,今日还是莫要淋雨的好。”

      说完伞就递至木兮跟前,然后自己淋着雨回了廊下。

      伞柄的余温似花吻,渐渐融散于木兮湿凉的指尖。

      “金娘你对凡间的规矩了解多少?”

      金娘抿了抿口不解道:“凡间的规矩条条框框尤其喜限制女子的自由,你和他成婚不过是暂缓之策,百年可活的人,好好护他性命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要学习凡间的种种去迁就他?”

      “算不得迁就,说到底是我为难了他。”

      “焉知他不是以退为进?”

      “若是也好,他有他的谋划,我也有我的所求,不妨碍,相反还全了点我的愧意。”

      “怪不得柿婆说你会是个有造化的。”就这心境她再修上几百年也不一定能追上,金娘扯了扯袖口,看着天边低矮灰云笼罩下的绿地,唇角上勾,她大概也无心去追。

      有造化吗?不知想到了什么,木兮的眸色暗了暗,不再接话。

      有造化吗?勾吻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远的那抹舒然身影,捻了捻指尖,可不得是个有造化的?他的精血喜欢她,他与她成了婚,她所愿的都实现了,他想的却连个边都没摸着,小口是她的,他如今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她的。

      “姑爷喝茶。”娑铃捧着云香雪蜜慢慢悠悠的逛了过来。

      “姑爷?”意外的称呼,难听的新鲜。

      咣当,茶被娑铃放到了书卷旁,“君越说的,凡间都这么称呼。”

      “君越?你主子恋慕的?那我倒是赶巧了。”斜拿着的书卷旁茶香袅袅,小雨阴湿的屋檐下一群蚂蚁在搬家。

      “这话怎说的?”

      “这茶不错。”勾吻看着远处眉黛色的小山,掀开茶盏喝了口,又缓缓的放了回去,这景也不错,清茶翻倒了水墨似的浅了树木的轮廓,悦不悦的小女子心思,神仙就没有,想着愿不愿就挺好的。

      答非所问,要不是她主子的妖丹在他身上,她是丁点不想沾凡人边的,他比君越那人还要惹她不喜。

      “可不是?四海八荒只妖族特有的灵蜜,主子一千岁时作为生辰礼也才得了那么一小罐,如今却拿来给你这凡人当茶喝,天上地下也就我那主子干的出来。”

      娑铃越想越气,身前的铃锁晃的叮铃铃作响,她主子也算是只大妖了,延年益寿、救命救灾的宝药自然少不了,非得去动柿婆送她的灵蜜,明知那是给她飞升成仙时用的,云香谷里那棵数万年未开花的上古糯欢树的花蜜是那么好得的?谁知道它还能不能再开花了?要是她飞升失败堕落成魔,她定是不会再追随她了,谁喜欢谁去。

      勾吻又喝了口茶,尝不出什么滋味,茶盏轻触桌面的声音低低的混入雨里。

      云香雪蜜只产自妖族云香谷里每千年才开一次的糯欢花上,花开时,如雪如云,花败时,如霞如锦,曾听闻它的花是永不落地的高洁之花,抱香于树,败而化尘,只几棵却能开出盛世繁华之景。

      木兮去了多久,勾吻便坐在廊下看了多久的书,雨水下的天色黑的早,娑铃掌了灯后又端了杯暖茶搁至勾吻旁边的小案上。

      她抬头看了看下雨的天,默默伸手握住了从廊檐上落下的雨,小小的身子习惯性的团成一团。

      他只不过是看的入了神,倒叫她误会他在等她家主子了,神农二字无论是拆开念还是合起来读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虽想不起到底是何缘故,但名为《神农本草经》的书还是蛮有意趣的。

      “兮姑娘睡了吗?”黑夜雨幕里飘来一阵白槐的香还有一声娇音,颤颤悠悠的甜腻。

      “你怎么来了?”娑铃的不喜是孩子似的直来直往,连带着语气也凶了许多。

      满抱白槐香的女子好似不察,依然好声好气,“蜂翁今年的春住选了兮姑娘,我家黄郎君担心……”目光潋滟下的流转欲语还休。

      “你先管好你自个儿,没得讨人生厌。”娑铃想要吹灭案几上的灯,示意勾吻进屋去,但到底是晚了一步。

      “这位是……新来的?长得好生别致,不说早前的那个君越比不得,就连我家黄郎君瞧着竟也是落了下风。”和和柔柔的语气,声音不大胜在干净,夜色下的白槐香渐浓,看不清女子的长相,轮廓隐约是世人所说的佳人。

      佳人落地莲步漫至廊檐下,一对宛若盛了水中弯月的白玉滴水状耳坠轻晃晃的拂过她的下颌雪肤。

      花妖无不美,但她的颜色更甚,只这更甚的美貌于她脸上却是如浮于晨早白花瓣上的春露,两厢不得融合一般,失衡的狠。

      娑铃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挡在勾吻身前,遮住廊檐下女子惑人的目光,“白嬛你可真讨人厌,都说这里不欢迎你了。”说完凶巴巴的又瞪了一眼。

      “姑娘爱色乃常情,只勾吻是有家室的人,不妥。”声音低沉,甘之如饴般陈述的话语貌似是新婚燕尔的糖霜一层层叠进雨幕里,搅乱了无数整齐的影子。

      白嬛语塞,面色抑的难看,“没曾想传言是真的,现在想起当初君越被赐名时的盛况尤在眼前,原以为……”

      佳人的叹息哀婉,愁凉,不禁令人想起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同等惋惜凄楚。

      渐浓的白槐香里不知何时渗进了一丝参香,藏在勾吻袖口里的参丹愈热。

      木兮回来了,携着一把伞,左手拿着的是藤萝编织成的藤篮,藤篮里满是瓜果,“白嬛怎的来了?”

      收了的伞被勾吻自然接过放在一旁,娑铃愁急地张了张口似要告状。

      “瓜果是新鲜的,我这儿也没什么稀奇物,胜在是亲手摘的,娑铃你捡几个看的过去的给白嬛带走。”

      话到嘴边不能吐是快乐不了的,但娑铃到底知道分寸,应了声就从木兮手里接过藤篮,抱着它进了屋。

      “兮姑娘好,蜂翁今年春住选了您这里,黄郎君担心您没经验特派我来供姑娘差遣。”

      “替我谢谢他,喝杯茶就早些回去吧,家里的夫君喜静。”

      木兮从袖口里拿出一捧糖递给白嬛,“喜糖。”

      看白嬛接了,木兮长长的舒了口气,凡间的礼节看来是没错了。

      “郎君他常说唯今能惦念的没几个了,还望兮姑娘见见我家郎君,当初他收到您的信时,已是半条命丢在了凡间,再插手恐怕剩下的那半条命也得葬送了去,所以我瞒了他,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白嬛,糖很甜。”

      用来打断搪塞的言语令白嬛的万千思绪乱成一团,设想过的无数次对话,此刻化为困住她的枷锁,她不知该从何再说起。

      白嬛离开时,木兮又给了她捧喜糖,讨个双,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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