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姑娘被毒记》桑下愚人

5、神仙眷侣

　　转眼数日磕巴的过去了，又是一阵连绵雨，下的昏沉沉，一夜透雨，凉意沁脾却下出了一片绿意盎然，池潭里的水漫过石头圆尖，青青的虫儿翘着足，踮起脚啃着新发出的嫩芽儿。

　　“是他吗？是他吧？是他……”

　　挤挤挨挨的，多个光影恍惚着干脆拧成了个团，吵吵攘攘。

　　“呦，我的衣裳，挤着了，挤着了。”听声音是个女娃娃，尖细的娇嫩，本以为只是一团光影，没成想还有雾纱的轮廓。

　　“那你一旁去，我刚来。”说话的光影巴掌大，但比在场的都要来的硕健，没修炼成的花精都只是团看不清的光影，说来也是神奇，恁它是什么德高望重的神仙大能也窥探不进那团光影，只它们彼此能将对方的样貌说的头头是道。

　　“不去不去，兮姑娘护她夫君护的紧，人到现在也没见着，这位置好，我矮最适合这儿，你高大你去后面。”

　　“去后面也成，我问你昨日锦春姑娘确实是见了他之后，看愣了眼回去躺着恍惚半天，一夜醒来后便开了满院的花？”

　　“那还能有假？锦春姑娘身边的服侍的花精都这样说。”小光影眉飞色舞的上下跳动。

　　“锦春姐姐的花期不是还有一个月？”

　　“谁说不是呢？比天上的那位还要早。”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花精花仙一字之差，压的身份却天差地别，天上那位准要气的跳脚。”

　　小花精的讨论，七嘴八舌的热闹了起来。

　　“吱呀”，竹木窗开窗的声响惊散了这群花精，刚才声势浩大的集体观望，终究还是在木窗声中化作春的光点纷落而去。

　　竹木窗对面的楠木窗这时也开了窗，窗上滴落的雨沾湿了窗台，阴影掩映下的手指修长净白似附着寒露的凉。

　　木屋虽说是娑铃所化，但到底也因成婚事宜妆点了一二。

　　他长的可能是真的好，木兮隔着窗收回打量的视线，否则锦春又怎会因无意瞧见了他而提前开了花？对一切美好事物会心花怒放的本性，她是改不了也压制不了，索性世间美好的东西可遇不可求，花精们的羡慕，无非是不知锦春每次的心花怒放是以什么为代价罢了。

　　木兮依然着红裳，衣服上只有金丝勾了几道简单的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点缀，长发微挽，金娘说是凡间的规矩，新人成婚的头几天她要穿的新，穿的喜，即使她觉得拘束的厉害。

　　木兮知他在看她，因为面貌变了，说不上什么感觉，如金娘所说，那是凡人的一生，即使那一生的时间仅仅是她做一场梦的时间也终归是不愿被欺瞒的，她也无意瞒他，凡人对于成婚到底是怎么想的，木兮不懂，总之对于她来说还算是顺利的。

　　“这树是姑娘栽的？”又来了，他惯用的伎俩，明明是疑问却总能成功的让人听出陈述来，木兮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是喜是怒，相反她竟莫名听出了些愿意说几句的好心情来，真是魔怔了。

　　“平辈的唤我木兮，一般的唤兮姑娘。”

　　她不看他，就这么说着，一张一抿，能点醒最好，不能除了听着生疏亦无碍。

　　“夫人的意思勾吻明白了。”

　　“夫君心思澄明。”到底是没听错，也不知他吹的什么风。

　　他们二人说话向来如此，接不上就沉默着，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翠色鸟儿于勾吻的窗前盘旋不去，嘴里衔着一粒红果丢下后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红红的果顺着勾吻的衣摆滚落至地，果儿是熟的，砸落处有一道扎眼的红色斑驳的浆痕。

　　这几日总有各种动物精怪给他送来好果好花，看久了恍惚时也会在想当初她到底是否也是因为他那张皮相救下了他，木兮觑着他的眼，目光逐渐凝迟。

　　“夫人？”勾吻的衣袖严密地遮住了木兮目光所落之处。

　　“勾吻自知身上的污秽浊了姑娘的眼，这就去洗净。”说着便往屋里走。

　　气了？木兮抬眉，她哪有他所说的意思，也是他的脾气就没好过，倒是自以为好的不得了。

　　“刚才在想玉佩的款式合不合乎你的心意，一时忘了神。”

　　勾吻顿了脚步，那压的极低的眼尾渐渐微微上扬，“挺不错的。”

　　玉佩是昨夜娑铃送去的，桃红碧玺底端坠着颗夜明珠，搁下就走了，娑铃不喜凡人，即使现在是所谓的姑爷也不亲近。

　　木兮见他心情有所好转，继续道：“下了雨的山间，冷的非常，这红绸玉佩被我施了法，你身子单薄带着暖身。”

　　原是摆弄着玉佩的手顿在了夜明珠旁，单薄？词是新鲜的扎耳。

　　“大病初愈自是比不得之前与兮姑娘同住的那位，让姑娘失望了，总之现下先将就着看吧。”

　　咯噔一下，这哪里是心情渐好，分明是越来越差了，木兮一时间不知从哪接上他的话，“夫人不好吗？怎的又突然叫起了姑娘？”

　　“心境不同。”

　　木兮便是七窍玲珑心也斗不过勾吻的黑心肝，此话接是接不上了，还是找个借口躲开他吧，着实费脑袋，况且今日她确实略有不适。

　　“呀！昨儿个的参田好像忘了除草，我就先不打扰了，你忙。”呀的是四平八稳，不慌不急，调调平的走直线。

　　木兮正要走，勾吻摆弄着玉佩羡慕道：“你们做妖的真是好，说让我屋前长棵树便让我屋前长了，遮天蔽日阴的屋里一股子霉味。”

　　遮天蔽日？这话就荒缪，哪里来的遮天蔽日？不过就是叶子催的密了点，比房屋高了那么一小截，他明摆着是在撒排气，可惜木兮不知怎的同他说道，正憋的耳红面赤呢，就听到娑铃打远处问道：“主子怎的和姑爷站在屋外？”

　　“你主子说我身子单薄，吹吹山风也好，早些适应就当强身健体了。”

　　原是不该惹他的，因缘际会，还是早上的那一眼成就了她如今的不得了的罪名，这人心眼可真是针尖尖那么点大，木兮气了，这个凡人着实是不讨喜，天生犯冲似的。

　　“你可别在屋外吹了，省的一命呜呼折了我家主子成仙的路。”娑铃说着就要让勾吻进屋。

　　“你主子的成仙路？没成想神仙眷侣这词是用来形容我的。”勾吻的笑是浮着皮牵着唇的笑，说他高兴吧看着不像，说他不高兴吧又不是，一时吓住了娑铃作势要拉他的手。

　　“你可别说这样的话，主子就是借你……”被唬住的娑铃声音弱了下去。

　　“娑铃……”木兮被娑铃的这番话说的心惊胆颤，及时的制止也没能让她扑通乱跳的心脏缓过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大概能摸清眼前所谓的夫君是个怎样性子的人了，也难为她小心翼翼的说话，全当是有了颗愧疚的怜悯之心。

　　“既是还需着我，望还是有点求人的姿态吧。”勾吻落别人的脸，向来是不留丁点情面的。

　　“你……”娑铃气的发抖，妖指不受控制的瞬间伸的硕长，森森发着寒绿的光。

　　勾吻看见了也全当没看见，振了振袖，乜斜了眼木兮就往屋外走去。

　　“还不快收起来，惹他作甚。”

　　“主子……”娑铃委屈，昨夜春雷不停歇的闪，她怕的没命，翻来覆去，恰巧这时一道绿里发着黑的光亮从窗前闪过，即使没见到真身她也清楚那是什么，急忙起身追了出去，果真没一会儿她就见她主子站在廊檐下，救了那只树精，说是天道对主子这样的格外厚爱，可也不能每回都来这儿躲劫，耗尽了运势，等自己渡仙劫时谁又能救的了她？

　　天材地宝，天道总归是为他们留有气运的，毕竟需要其去承载更多的生灵，可这气运用完了……

　　但凡木兮曾有一刻将其放在心上，如今的娑玲也就不会如此焦躁不安了。

　　木兮怜的是那木精有了灵智，本想将它安置在院子里的，谁知它竟自己落到他窗前生了根，为保它性命，实属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