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流年会开花》赵撄宁

49、早春寒

　　春光很好，阳光明媚，东风温柔。

　　早上上学时，杉本月白不经意间发现有一枝樱花开得甚早，一树树的花骨朵中，只有那么一棵树上有这么一枝早开的樱花。倘若幸村精市在身后，杉本月白一定会眉开眼笑地转过身去告诉他，她看到了这个春天的第一枝樱花，花色薄粉，花蕊嫩黄，像是一个怯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般在柔柔的春风里摇曳生姿。

　　而幸村精市则会眼含笑意地看着会为了每一点美好满怀喜色的杉本月白，温温和和地跟她说下课后一起去看，还会帮忙拎着画板和颜料去那一枝樱花下面陪着杉本月白将那一枝樱花细细地描绘下来，兴许还会对光线的处理和颜色的调配提出一些小意见，杉本月白自然是会认认真真地听幸村精市说他的想法，也会在嘴角噙着抹笑意仔仔细细地同幸村精市说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光线和色彩。

　　心思一动，杉本月白决定在今天的社团活动去将那一枝早开的樱花画下来送给幸村精市。

　　打从寒假结束，杉本月白自大阪回到神奈川之时起，幸村精市时不时地就能收到来自自家小姑娘的各种小礼物，商店里面新出的限定口味糖果，路边看到的迎风飞舞的生机勃勃的小野花，甜品店新出的各式甜品，文具店里设计独特外观精致的笔或本子，等等诸如此类的浸润在杉本月白的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物品。

　　她很想念他，她很需要他，她很牵挂他——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幸村精市每每收到杉本月白带去医院的小礼物时，就觉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给挠了下，痒痒的，酥酥的，眉眼里不自觉地就带出了几分甜蜜几分欢喜，甜蜜与欢喜相交织便成了满满的温柔和宠溺。

　　“月白啊。”一如之前收到礼物时那样，幸村精市眉眼弯弯地将杉本月白拥进怀里，像是喟叹一般地唤着杉本月白的名字。

　　清清浅浅的粉色、绿色和黄色占据了几乎整个画面，杉本月白描绘花叶描绘得不甚精细，是她一贯的颇具意识流风格的印象主义画法，幸村精市透过这幅画仿佛能感受到杉本月白作画时，穿过交错的枝丫打在树下的杉本月白的脸上的阳光的温度。画面温暖而充满生气，带着浓浓的春意，暖意融融，生机盎然。

　　“这是学校里面开得最早的一枝樱花哦，好多同学都还没有发现呢。”杉本月白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幸村精市，浑身上下都透着“求夸奖”的意思。

　　幸村精市含笑揉揉杉本月白没有束起的头发，细软的发丝滑过他的手心，却好似带着花叶芬芳的清风拂过了他的心间，看向杉本月白的眼神不由愈加温柔，出口的话也是顺着少女心思的温声夸奖：“嗯，我的月白最厉害了，毕竟我的月白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啊，我的月白是有魔法的小精灵。”

　　杉本月白眉眼弯弯地亲了亲幸村精市的下巴，兴高采烈地说：“阿市最好了！”

　　幸村精市抬手欲要捏一捏杉本月白的脸，却只觉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一顿，杉本月白懵懵懂懂地看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全身都顿住的幸村精市，眼睛一眨，下一刻，天旋地转，幸村精市就这么直直地倒在了杉本月白身上，杉本月白急急地伸手去抱住幸村精市，却因支撑不住少年颀长的身子而顺着墙壁滑坐了下去。

　　护士站的召唤铃响起来的时候，杉本月白已经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量死死地咬着牙将幸村精市给拖回了病床上，紧接着，杉本月白按响了召唤铃，幸村精市的主管护士并主管医生急急地冲进了病房。

　　杉本月白就贴着墙站着，墙壁在早春时节仍是寒意十分，背后传来的冰凉温度不断地提醒杉本月白让她冷静下来，可杉本月白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止不住躯体的颤抖。她在害怕，她很害怕，这是幸村精市第一次这么猝不及防地倒在她面前，而她居然连支撑着他不倒下的力量都没有，这让杉本月白感到无比的挫败和怅惘。

　　幸好，幸好，幸好这是在医院。

　　一连串的幸好涌入杉本月白的心头，眼看着刚刚被连接在幸村精市身上的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逐渐转为正常，杉本月白双手的颤抖缓缓停止，劫后余生之感蓦然染遍了全身——还好，还好，还好他还在，还好她没有失去他。

　　幸村精市一直不曾同杉本月白明说过他的病情，心知他不想提起，杉本月白便也不问，只当幸村精市是因故不得不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两人将约会的地点从甜品店美术馆海滩前改成了医院而已，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杉本月白意识到自己不得不直面幸村精市罹患重病的这一事实。

　　“幸村君的病情吗？急性感染性多发神经根炎，临床上一般叫格林巴利综合症，如果保守治疗得当的话，终生将病情维持在可控范围也不是没可能。”

　　面对杉本月白的问话，医生如此回答道。杉本月白一愣，抿了抿嘴，小声道：“终生？”

　　“保守治疗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想要根治的话，得动手术，不过……手术的风险性很高，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们一般不推荐这种治疗方法，并且如果要动手术的话，幸村君最好是先转院去东京，先请那里的专家们会诊看看，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腔镜下就可以完成的小手术。”

　　“请问一般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杉本月白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凉意彻骨，她却仍试图自那片冰冷的绝望里挣扎出来，她看着医生，眼里满是希冀和恳求。

　　“具体的手术成功率大概只能在专家会诊之后得出结论，不过一般不足50％。”

　　“啊，这样吗？嗯，谢谢您，麻烦您了。”杉本月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冲着医生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天幕有如撒了碎钻的蓝丝绒，深沉的底色上闪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只可惜不论是价格一路飘高的金刚石还是千万光年之外的折射了太阳光的星体，它们的光芒都过于清冷了几分。

　　杉本月白忽然就很想很想幸村精市，哪怕她才刚刚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