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何当共剪西窗烛》碎花剪刀

25、交涉

　　【四十六】

　　凌肖和锦婵从枫情院的花魁那儿打探到，拓跋韫白天因公事无法上枫情院，而夜晚入了戌时，总会去她们那儿的大堂里头坐坐，为的只是能够听上阿清弹唱一曲，也从来没见他去过哪个姑娘的房里。

　　而阿清，自酉时便会上台表演，你决定让白起跟在拓跋韫的身后进入枫情院，造成一个假象，让拓跋韫认为，此人不过也是一个来听阿清姑娘弹唱的客人罢了，这样一来，白起上楼坐到距离拓跋韫所在的位置不远处，只点一壶清茶，他也绝不会怀疑白起的动机。

　　今日戌时一刻，拓跋韫进入了枫情院，而你女扮男装，踩着点于戌时二刻进入，此时大堂内的其他桌已经坐满，番邦人士自是了解拓跋韫的身份不敢靠近，你假扮一名初来番邦的汉人，自是不该知晓拓跋韫此人的来头。

　　“公子失礼了，敢问在下可否和公子同坐一桌？实在是来得迟了，没有空位了。”

　　你自然而然地向他提出同坐一桌的请求，拓跋韫见你容貌不似番邦人士，便也丝毫不介意，点头应允。

　　台上，阿清姑娘一曲唱毕，为了下一首曲子到房里去换衣裳，你便趁势向拓跋韫搭话：“公子可是经常来这儿听这位姑娘唱曲儿？”

　　拓跋韫对于与阿清有关的话题似乎很感兴趣，用带着口音的中原话和你说：“不错。但是方才在下见公子，似乎是第一次来听阿清的曲子？”

　　“只是在外头听见这天籁之音，想入内来一睹姑娘芳容，却不料此人此曲让在下想起了自己的一位友人。”你神色逐渐染上哀恸，在拓跋韫看来，似是对这位友人的叹惋。

　　“哦？”不出意外，他果然就此上钩，“不知公子可否与在下说说，这位友人的故事？”

　　你假作迟疑，随即无奈一笑，叹息道：“罢了，若是说与您听，约摸也不碍事。”

　　你隐去了赫连舒和周棋洛的姓名，说是番邦的两大家族内的事，将此二人所经历之事娓娓道来，而尉迟一族长老也被你说成是男方家族的当家人，为了某些原因，想要置你友人的心上人于死地。

　　说到此处，你摇头叹气，眉间满是惋惜：“在下实在不忍见这一对佳偶被活活拆散，却颇有些力不从心。”

　　拓跋韫神色一动，一手激动地搁到桌沿，而身子则向前探了几分：“容在下冒昧，可否告知在下，公子以及您的友人和她心上人的姓名？”

　　你愣了愣，咬紧了后牙，沉痛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在下姓霍，来自于大魏，然而这对佳人的姓名却恕在下无法透露，实在牵扯甚广。”

　　拓跋韫叹气，愤愤然拍桌道：“当真是可恨……可恨呐！”

　　见他已经产生了动摇的心思，你以退为进，苦笑道：“霍某此次来到番邦，本就是想为了这对神仙眷侣做些什么，不曾料想这几日奔波以来，此事却毫无进展，心中郁结，幸而听得这位，与霍某的友人有几分相似的姑娘献唱一曲，也得以缓解一些内心的苦痛。”

　　原本只是激起了拓跋韫的共鸣，而此话一出，当真是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拓跋韫直接向你亮出了身份底牌：“事已至此，在下也不便向霍公子隐瞒自己的身份了。我乃番邦当朝大祭司拓跋韫，如若霍公子不嫌弃，在下可助您的友人一臂之力，也可使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能够圆了在下多年来的缺憾。”

　　“拓跋韫？”你摆出激动不已的表情来，却又似是忍不住内心的喜悦而笑，“原来您就是大祭司，拓跋先生。”

　　这下让拓跋韫觉得有些懵：“霍公子……知道我？”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你红着眼眶，向他作揖，“既如此，那霍某也不必隐瞒身份了。”

　　拓跋韫一头雾水，却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大魏祁阳郡主，近日来便是受友人所托，四处寻找拓跋先生，以求得先生帮助。”你维持着作揖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去说道，“祁阳的友人正是贵国赫连氏的舒小姐，而此时她的心上人尉迟洛正于番邦皇宫中身陷囹圄，舒小姐说，只有大祭司拓跋韫先生能救洛王子一命了。”

　　拓跋韫似是仍处于茫然之中：“霍公子原来是……女扮男装？而霍公子的友人，竟是赫连小姐和六殿下……”

　　但毕竟是番邦的大祭司，且心中本就对赫连舒和周棋洛二人的遭遇而扼腕叹息，不过一时半刻便醒悟过来，并立即应允：“我答应您，郡主。”

　　你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并向拓跋韫道谢：“多谢大祭司，如此一来，魏梁公夫妇、白起将军和祁阳都可放下心来了。”

　　“连魏梁公夫妇也来了？”拓跋韫面露惊讶之色，“那这个忙我更得帮了，六殿下和魏梁公本就是少时好友，而在这乱世之中，他们二人仍能保持这样的友谊实属不易，拓跋韫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段情谊折损。”

　　你非常惊喜，连连作揖道：“祁阳在此先谢过拓跋先生，想必魏梁公夫妇和白将军对此也会感到非常高兴。”

　　拓跋韫点了点头，却收起了脸上的温和表情，严肃而郑重地说道：“不过在下，对郡主你们，也有一事相求。”

　　你一滞，一抬手，说道：“请说。”

　　拓跋韫轮廓刚毅的脸上表情紧绷，嘴角的线条冷硬，语出惊人：“恳请魏梁公夫妇助我，向本家害死韫发妻的罪魁祸首，复仇。”

　　【四十七】

　　你略带愣怔地看着拓跋韫，本以为他会换另一种说法，可是对方神情严肃，似乎是认真的。

　　在你和白起出门谈判前，魏梁公殿下已经嘱咐过——

　　“要救周棋洛的命，这位拓跋韫非出手援助不可，但要请动番邦大祭司也绝非易事。”

　　深邃的紫眸里闪动着锐利的光，你和白起对视一眼，双双看向李泽言。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能说服他让他倒向我们这边。如果要拓跋韫出手，他一定会向你提出条件，而这一条件，必定与他的本家有关。更直白一些，应当是请求本王助他复仇。无论是何要求，你都必须应允，先救出周棋洛才是首要，其他的事你们不必担心。”

　　经过李泽言的提醒，你很清楚拓跋韫会提出向本家复仇的条件，但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

　　不难猜测，当初拓跋氏本家为了逼迫他坐上大祭司的位置，究竟是如何折磨他那已经去世的发妻的，以至于使拓跋韫起了杀心。而现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拓跋韫想要彻底铲除这些害死他爱人的毒蛇，甚至向你袒露了最真实的心声。

　　“好。”你点头应允，面色沉静。

　　拓跋韫微怔，接着便勾起唇角，两手交叠，向你行汉人的礼：“那拓跋韫在此先谢过郡主，求郡主代在下向魏梁公夫妇致谢。”

　　“拓跋先生不必多礼。”

　　一番客套过后，阿清姑娘再次上台，唱完两首曲子便下了台歇息去了，而拓跋韫显然对于别的姑娘不感兴趣，便和你道别准备离开。

　　你起身行礼，并和他约定三日后同一时刻，仍然在枫情院碰面，那时会告知他拯救洛王子的计划。

　　拓跋韫离开半刻过后，你也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白起所坐的位置的下方时，你抬头望向他，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相视一笑，随即转头离去。

　　你在距离枫情院不远处的某个小巷口等待了没多久，便看见那个身着玄色衣衫的棕发男子向此处疾步走来。

　　以防被人怀疑，你和白起分开出入枫情院，并约好在某个地点碰面。

　　见你安然无恙地站在约定地点处，白起似是松了口气，线条紧绷的脸也柔和了轮廓。

　　自从你在北境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之后，白起始终非常紧张你。之前经历了李隽逼宫一事后，白起看似放下心来，实则仍旧非常担心，而这一次为了救周棋洛一命而离开大魏，白起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除了和李泽言苏瑛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其余的时间他都希望自己能寸步不离你身边，以免你遇到不测。

　　你叹气，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束，伸手去握白起的手。

　　直到现在将你的手握在掌心之间，白起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北境一事终究给他留下了可怕的阴影，那样将自己心上人的性命完完全全交托给上苍决定的无力感，白起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难得能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你和白起都不约而同地走得很慢，像是闲来无事的夫妻，在夜空如墨的时刻，于静谧却带着些烟火气的街道上闲逛。

　　你们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极有默契地一同享受这样的宁静时光，直到你明显地感觉到白起略重地握了握你的手指，才将目光投向他。

　　嘴角微微下沉，白起的表情显得很严肃，应当是有话要说。

　　你一直等着，他却就这么隐忍不发，表情倒是越发纠结。眼见着不远处便是驿馆的门口，甚至已经能见到门口处悬挂着的两个灯笼，你忍不住停下脚步，扯住白起的手，问他：“白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白起回头讶异地看你，又纠结地瞥向一边，而见你一副他不说出口你便不挪动步子的架势，白起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无奈地勾唇，声音刻意放轻：“事情结束之后，等洛王子登基，我想带你去云游四方，远离朝堂，不再接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不好？”

　　夜风扬起你乌黑的发尾，带着凉意，被他握住的五指却温暖干燥。

　　你笑意微漾，欣然应允：“好。”

　　大魏国境如此广阔，若是能和心上人踏遍这千山万水，尽览那大好河山，着实为一件幸事。

　　而若能和他一同抛却这扰人清净的朝堂纷争，做一对闲散的神仙眷侣……

　　你向他走近，牵着他的手走进驿馆，却始终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人生怕是再无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