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27、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上)

　　北静王爷揉了揉鼻子，讪讪道:“本王这是关心你终身大事，哪里便该如此待遇。”贾瑚又拈了一颗，作势欲抛。

　　无奈地坐下，北静王劝道:“那冯三虽说家世不高，人确实不错。你确定不考虑下？”

　　贾瑚指尖轻扣桌面几下，缓缓道:“你若喜欢，我回府同姐姐说。”

　　闻听此言，小王爷一下子垮了脸，扭扭捏捏道:“我不打趣儿了还不成。你这人真是，明知道我欢喜珊姐儿。老用这个来拿捏我。”

　　贾瑚狠狠剜了他一眼，到底忍住了，没再刮他两下后脑勺。

　　这混蛋，没以前可爱了还敢肖想他姐姐。还好姐姐只拿他当个小屁孩。

　　那冯三对自己，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看出。她很好，只是自己，却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且不说自己对她，压根便没男女之情，只是拿她当小妹妹。却说她被甄家抱走那个二姐，便知情人士皆是不会轻举妄动。

　　当年甄家不曾有嫡女，然而作为这等世家，却是不愿错过三年一度的选修。遂自各路姻亲府里，抱养了嫡女来充作甄家的女儿从小教养。

　　甄家二姑娘天人之姿，却是被那甄家献给了万岁。万岁看她很是不错，赏给了某位得脸的皇子。

　　当年甄家从三家共抱了四个姑娘。那跟了皇子的二姑娘，便是冯三素未谋面的二姐。冯清礼不知道，四王八公之间，却不是甚么秘密。

　　那冯二姑娘若是日后成了气候，自当也是要拉拔冯家一把的。这也是冯家同甄家当年定的暗契。

　　依着冯清礼的所作所为，那冯二定是瞧他不起。最后说不得，是要送冯三一场造化。因此，冯家掌家人也未对这冯三作甚么安排。

　　谁曾想，这冯三却是先一步瞧上了贾瑚。莫说贾瑚不愿，便是愿，贾赦贾张氏也是不会看着儿子范这个糊涂的。

　　可怜冯三，不论如何，却是今生得不到贾瑚垂青的。那荷包扇套，也是白做了。

　　贾瑚怜悯她，不肯戳穿她那点子小心思，却也不会搭了自己进去。

　　又坐了会儿，贾瑚便拎了两袋子茶叶家去。王府小厮们又得了一遍赏，马屁拍的震天响。

　　贾瑚无语地摇了摇头，一溜烟儿径直上初波楼。

　　初波楼乃是贾赦的产业。本是半死不活的绸缎庄，名褚波楼，全靠贾赦脸面撑着。来客也多半是有事相求，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塞好处而已。

　　后来贾珊知晓了，抱怨贾赦浪费资源，撒娇问贾赦拿来开茶楼。贾赦被逗乐了，哄她说，赔钱了要打她手板。

　　贾瑚生怕她挨揍，劝她不要折腾。反正自家铺子那么多，也不指望这一个赚钱过活。

　　贾珊反而嗤笑贾瑚，读书人不懂仕途也不懂经济，怎知她做不得？

　　不然怎说双胞胎，那贾瑚同贾珊一般，也是牛脾气，便拉贾珊打赌。

　　说是若贾珊能赚一千两银子，那以后任她驱使。小王爷水溶那会子刚巧也在，便上蹿下跳地掺和，也要投一份儿。

　　后来，贾珊要了铺子，把整个楼重新捯饬了一番。一楼为茶水间，沿街那一溜儿却打了对外的隔窗。二楼三楼为大堂客座儿，设了宽敞的戏台子。

　　不拘身份，花上几个碎银子，便可以在二楼待上一个半时辰，吃一壶茶。戏台子或戏或小曲儿、评书、口技，不一而足，且日日不同。

　　要上三楼，却是要门槛的。不仅需得花费一锭银子，还得当场作文一章。也不拘诗、词、歌、赋。或是有趣儿的游记、见闻，也使得。

　　每日作得最好的，不仅茶钱免了，还可有缘收录入店内的“风波录”。说起这风波录，却也是有趣。

　　贾珊作为张钧鸿老爷子的嫡亲外孙女儿，手里自然是不少老爷子的墨宝。且大多，是外界不曾见过的珍藏版。这会子倒是大大地利用了一番。

　　各路文人骚客，得闻这初波楼内居然有张大儒的典藏手稿。那自然是兴奋得吃不下，睡不着，只等开业了一睹为快。却不料开业之时，众人皆是吃了个闭门羹。

　　原来这店家贴了布告出来。直言在座的人数太甚，恐墨宝有所损坏，要限定那传阅之人数。

　　这下子，众多来客不干了，吵吵着要传阅的呼声越来越高。便是本来只是来凑热闹之人，现下也是跟着嚷嚷起来。

　　然店家不慌不忙又是一张布告。这下子，却似是点了炸药桶。原是那布告称，为公平起见，今后这初波楼，会设一“风波录”。

　　而这风波录的作用，便是那以文会友。每日里，选取三楼之宾中文采最甚之佳作，收录入当日风波录中。

　　以月为计，统共三十篇上下。或诗词歌赋，或杂谈游记，或小品散文。便是戏曲杂剧话本子亦可。

　　只要话本子作得妙，初波楼会请最好的戏班子排了。在初波楼二楼三楼四楼同台献艺，届时邀各位鸿儒、博士前来观赏。若得两句好话，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而诗词歌赋，也会邀翰林院大儒们亲自品鉴。每月择最优的十篇佳作，收录当月风波录。

　　当月风波录，那就了不得了。不说做工如何精巧，用料如何考究。只说但凡来初波楼四楼之大儒，皆会附赠一本。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京城中心，天子脚下。若是能在此显露头角，且佳作传扬，对于读书人来说，那可是往脸上贴金子了。

　　两张布告，震得众人惊疑不定。有那外地来的，便拉了旁人询问。

　　本地的嗤笑道:“一看便是土包子了。这初波楼谁人不知，乃是四王八公之一，荣国公嫡传贾府的产业。”

　　便是贾赦同张老爷子的关系，以及布告的可信度，也是三言两语便解释清了。

　　外地读书人不论经济如何，听得这话儿却皆是眼前一亮。转头，便回租住地儿去了。

　　本地人一脸疑惑，商贩们倒是笑着说道:“这位爷，方才那两位，想必是回去换体面衣裳吃茶去咯。”哎呀一声，这人也急急往家赶去。

　　自此之后，这初波楼便一炮而红。每日里从开门到打烊，吃茶之人那是一个络绎不绝。

　　不仅楼上热闹，楼下也是生意兴隆。一楼除供应楼上的茶水小食，临街那些隔窗却是对外供应各种细点。主营北方特产点心果子。

　　炸得焦黄酥脆的馓子、麻花儿。甜香适口的驴打滚儿、豌豆黄、山药糕。

　　老少咸宜的稻饼、枣花酥、槽子糕、□□吐蜜。绵密紧实、蛋奶味浓厚馥郁的萨其马、白奶糕。

　　另还有诸如核桃枣泥儿糕、绿豆糕、艾叶青团、枣泥卷儿、福字儿饼。杏干果脯、葵子儿、甜杏仁等干炒货。

　　到楼上坐够了，再包上两样点心回府哄哄小儿，倒也是件美事。初波楼的点心师傅们用料考究，且造型别致，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倒也颇为喜爱。

　　也有那囊中羞涩的，不能常来吃茶。隔三差五称些点心待客或自用，却也是使得。

　　一时初波楼倒是门庭若市。

　　贾瑚与小王爷原本不服气，说贾珊使诈不算。

　　贾珊却笑嘻嘻问他们:“我嫡亲的外祖父，为何使不得？那铺子，放你们手里也是生灰，不若与我拿来赚两个银子傍身。”

　　小王爷梗着脖子骂道:“难怪圣人也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你这既是女人，又是小人，爷说不过你，却也不是怕了你。”

　　贾珊也不着恼，只问他道:“你可知‘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小王爷涨红了脸，自讨个没趣儿。嘀嘀咕咕说她奸诈狡猾，又说她唯利是图见钱眼开。

　　“那你说，我茶叶、跑堂儿、茶楼点心，俱是有成本的，便合该送给旁人糟蹋么？”贾珊只拿了话儿去挤兑他。

　　本就不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又是那样的出身。略一思考，小王爷便是知晓了贾珊之意。

　　他不过是不服气，不愿输了一筹。因此不情不愿道:“那你这般爱银钱，也总是真的。这又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