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21、冲冠一怒为红颜 错怨狂风飏落花(上)

　　贾瑚骑了快马一溜烟儿赶回家，小跑进了后园子。贾珊正在葡萄架下纳凉，丫鬟放了冰盆，立在旁打扇。
　　瞧见他慌慌张张，贾珊不明所以笑道:“多大的人儿了，怎地跑的慌脚鸡一般。莫叫外祖父瞧见，又要骂你半个时辰。”
　　八月间的太阳毒辣辣的，贾瑚一路骑马而来，晒得脸通红。匆忙间也不曾换了在家的衣裳，后背都尽湿透了。
　　贾珊边说边抽了帕子，与他擦脑门上的汗，又倒了拿薄荷泡的金银花凉茶来给他吃。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们，忙把冰盆挪到贾瑚这边来，又都上前来打扇。
　　贾瑚立在荫凉处，一口吃尽了冰镇的凉茶，方觉得好些了。便忙问张老爷子可曾在，又问贾赦与贾张氏何处去了，可曾说何时回来。
　　贾珊歪头想了想道:“外祖父领了父亲母亲到庄子上去了。说是许久未曾见过张烨，听得他身子有些不适，便套了车去了。这会子想必该快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婆子来回话，说是人已经回来了，到门口了。
　　贾珊笑着道了句巧，捏着鼻子推了贾瑚一把。嗔怪他跑得一股子汗臭，叫他去洗漱了换了衣裳再来。
　　贾瑚先行回房洗漱，贾珊便自个儿先到正堂去。及见了三人，好是一通调侃贾瑚慌张的模样。
　　四人说笑了一回，贾瑚换了清爽的家常衣裳来。见过之后，吞吞吐吐地道:“儿子……儿子有事同你们讲，你们……你们听了可莫要生气……”
　　贾珊噗嗤一声掩嘴笑道:“我的傻弟弟，你作甚了？莫不是瞧上了哪家姑娘，好叫父亲母亲去帮你提亲去？”
　　贾瑚涨红了脸啐道:“得了吧，你可是姑娘家，这般话你也随口说得，羞也不羞。”
　　几人皆是大笑。张老爷子捻须笑道:“我们家女儿身份贵重，无妨。竹之，你呀你呀，莫学那酸儒，迂腐不堪，轻贱自家女儿。”
　　贾赦耐不住，只顾听新闻。催他快快讲来，是可是有甚么有趣的。
　　贾瑚咽了咽唾沫，小声把北静王爷处听来的一一说了。外祖父是个厉害的，这会儿也还得请他老人家示下。
　　几人正饮茶，贾张氏哎呀一声，贾珊一口茶水喷了她满裙子。贾赦手一抖扯断了三根美髯，张钧鸿老爷子错手打翻了茶盏。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先骂贾珠糊涂，还是该先骂国公府，怎么就惯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贾珊抚胸顺气咳了好一阵，笑的眼泪儿都憋出来了。这倒是新鲜极了，原著里可不曾有这么个精彩桥段。
　　这下倒好，贾瑚头疼，变成了贾府几个主子都头疼。
　　当今对科举极为看中。贾珠考期里做下这等事，这若是叫甚么人拿捏住了的话，莫说他一人乡试成绩是否作数，说不得贾家全族都被牵连。
　　到得那会子，国公府也好，贾府也罢，一笔写不出两个贾，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贾赦直愣愣呆了半晌，方才抚掌叹道:“往日里啊，皆是觉得瑚儿顽皮，这珠儿侄儿是个的。这怎么一晃眼功夫，比起咱家儿子可是混账多了呀。”
　　贾张氏白了他一眼，自家儿子才有顽皮，好着呢。贾珊挠挠头，想起一事来。对他们说道:“可是巧了。”众人问她何解。
　　贾珊无语道:“偏巧敏姑姑来信了。说林姑父身子不大爽利，想叫他家大姑娘来咱们家住上一阵子。这会子若珠大哥带了人回来，要是那边府里闹将起来，可叫林妹妹怎么看我们笑话呢。”
　　贾瑚觉得，他今天定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所以这才衰神附体，霉星高照。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多事儿就赶一块儿去了。
　　林姑父家的表妹，年岁比他和姐姐小上好几岁。不过听说她自幼早慧，现今虽年岁小些，却也是懂事了的。
　　贾赦深知自家儿女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贾珠这档子事儿，嘴上不说内里定是极为嫌弃。
　　刚好有这么个巧宗，贾赦便撵贾瑚领着贾琏即刻去姑苏接表妹。这既是替两家子分忧，又不必见他们二房那些混账事。
　　贾张氏也同意避一避。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终归是儿子头一次出远门，很是不放心。
　　贾瑚道:“我问王爷借几个有功夫的得力之人来使唤，不妨事。”贾张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又扯了贾珊说去帮贾瑚贾琏收拾行李。
　　说起来，林妹妹进贾府的话，倒是终于要见贾宝玉那个混世魔王了。贾珊想到此节，便又想起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二人来。
　　按幻境杨柳叶的记忆来看，曹公笔下的红楼，为遣香洞众仙三世劫的第一世情劫，为悲苦劫。
　　可叹只因其泄露了太多天机，这才戗然离世。那高鹗后续乃是他自行脑补而成的，作不得数。
　　而后又历了第二世，是为欢喜劫，暂且不提。今为第三世，却是跟前两世很是不同。前两世是为了红尘炼心，第三世最为关键，乃是“正心”之劫。
　　何为正心？便是直面自身修行千百年来所有的执念与悲欢哭喜。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余其一。这“一”为变数，为无可确定，为一线生机。无数年来的恩怨、爱恨、纠葛，一世了结。
　　见心明性者修得自在，执迷不悟者苦海难渡。或是无量福报，或是沉沦阿鼻，或是牲畜草木，或是化为飞灰。
　　一世为人，或是福报，或是孽债，或是一线生机。端得看这一世是否能脱了自身因果，斩了宿世之孽根。
　　风雷火劫尚有法可避，而为人之情劫，乃是上之大劫。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纵是神仙也脱不过。
　　贾珊叹了口气。僧道二人寻了自己来，不也是跨不过这大劫？
　　贪嗔痴恨皆是人之七情。那二人纵使还是仙家，却曾几度欲强行度化点醒众人，此举亦是为贪。
　　因为贾珊对于原著里诸多情节都觉不妥，尤其是神乎其神的“通灵宝玉”。所以在幻境寻了上等玉石，分给家里人都配了。
　　关系亲厚的，也都有份。贾张氏还曾调侃她，道她上辈子莫不是菩萨跟前的散财童女？怎的这辈子，天天与人宝贝。
　　待收拾完了贾瑚二人的行李，与给林家的拜礼。贾珊又特意挑了个笨重但堂皇的百宝嵌大首饰匣子来。
　　从益华庄刚送来的新样式上好首饰里，捡了几套精巧大气，分量十足的冠子、分心、掩鬓等，皆是成套的。
　　除了头面，又开库房拿了花丝镶嵌的赤金项圈，金累丝凤钗等，林林总总包了一包。叫他们带上给林妹妹，好歹是点子心意。
　　这番进京，那贾史氏作为林妹妹的正经外祖母，再怎么说也是越不过她去。林妹妹接来后若是住在贾府，也定是要常过府去拜见。
　　那家子丫鬟奴才们，个个儿眼睛恨不得生到天上，“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最是看中这身外之物。
　　光鲜亮丽出手阔绰的，便奉承得像多花儿，略俭省些，便暗地里打机锋，说人家穷酸样。
　　这林姑父家虽五代列侯，甚么好东西不是没见过的。林表妹来外祖家拜见，却恐是不会穿戴太过奢靡。
　　若是因此，叫林妹妹被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瞧不起，却是大罪过了。林贾氏既托了他们，断没有叫表妹受委屈的道理。
　　贾珊同贾张氏商议了一番，遂提笔隐晦地写了几笔，塞于了金函内。又自柜里抽了条绣五彩百蝶的胭脂色缂丝大巾子包了，塞在了贾瑚行李中。
　　却不曾想，这般安排，之后却是又引出了另一桩事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