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20、娉婷袅袅软红袖 秦淮一醉见君心(下)

　　住了几日，贾珠提了一包袱东西进了贡院。万千学子噤声鱼贯而入，取号寻了考棚去。
　　赖勇目送贾珠入内之后，便回转杏芸楼，命两小子轮流在贡院门口候着。
　　吩咐过二人后，赖勇重新租了光鲜非凡的马车，置备了上好的礼物，便往国公府的老亲金陵甄家而去。
　　至门房处，赖勇递了贾珠的名刺，又说明来者何人。看门的小子们不敢耽搁，忙开了角门迎了，又去通报内院里老爷太太们。
　　这甄家，可是不一般。亦不单是国公府的一门老亲。现当家老爷甄应嘉，乃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
　　在这江南地方，那是何等风光。别处不消说，只说万岁下巡江南。单这甄家便接驾四次，便瞧得出，端得是隆恩盛宠。
　　园子家俱，仆从美姬，宝马香车，也皆是上等水准。
　　说起那赖勇，却也不是普通奴才，乃是贾史氏的心腹大管家赖大的长子。
　　贾史氏出身于“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金陵史家。与这甄家也是有几分渊源，同国公府贾家一般，亦是世交老亲。
　　这赖家，便是史家的下人。四大家族之间同气连枝，赖大赖二兄弟俩，一人为史家下人，后于荣国府担了大管家。另一人却为宁国府下人，后也爬至了大总管之职。
　　一番絮叨，甄家几位主子赏了上等的封儿，又赐了饭。得闻贾珠在金陵，忙叫人备几套应季的衣裳鞋袜等物，叫给贾珠收着。
　　嘱咐赖勇伺候好他，有甚么事只管来甄家。又叫贾珠下了考请他来吃酒住几日，老亲之间合该常走动。
　　赖勇为赖大的长子，同甄家自是不陌生。一边通通笑应了，又一边不着痕迹地夸了一番甄家。
　　甄家当家太太甄张氏，却是同贾史氏一辈儿的人物，乃是张府张钧鸿老爷子之妹，贾张氏的亲姑姑。
　　甄张氏嫁过来也有几十年了，多年未回过京城。与张老爷子贾张氏等人也皆是只有书信往来。因而，甄张氏又问了一回贾赦贾张氏一家子。
　　赖勇硬着头皮，捡好听的说了。只道大太太与赦大老爷，同张老爷子极为亲近，比之贾史氏更甚。
　　而大太太的两子一女机敏聪慧。大姐儿心灵手巧，在大房已是管家好手。大爷和二爷文采斐然，潘安转世。
　　珠大爷此次乡试，本欲与瑚大爷同行，然张老爷子说瑚大爷性子跳脱，过早下场反而不美，遂不曾来。
　　甄应嘉同甄张氏看了赖勇捎来的几份信笺，说叫他住上几日，待写了回信与他，再回杏芸楼，等了贾珠考毕一道回京。
　　赖勇有心借了甄家的势，因此半推半就也便住下了。第二日又舍几两银子置办了一桌好席面，不消半晌便与甄家有头有脸的管事称兄道弟起来。
　　那管事姓陈，性嗜酒。见得一桌上好酒菜，便是大大吃喝一通。
　　更拍着胸脯跟赖勇说，但凡这金陵地界有甚么事儿，报他甄家陈丛的大名儿，那便没有办不成的。
　　赖勇拍桌叫了声痛快，哥哥长哥哥短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嘴皮子油滑得似抹了蜜。
　　陈丛又拉了赖勇挤眉弄眼说，今儿既得了空，哥儿几个玩上两天再走。也好叫赖兄弟不虚此行。
　　赖勇嘿嘿一笑，跟那陈丛咬着耳朵说了一通。陈丛拿肘拐杵了赖勇一下笑道:“多大点事，也犯得着你如此。我就说，你怎地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酒。”
　　听得此话，赖勇忙起身作揖讨饶，又一本正经地说到:“这，主子们的事儿，咱们做奴才的不好置喙，但是爷的脸便是我的脸。我们大爷待我不错，有些事儿他不稀得说，咱也得办的漂漂亮亮的。”
　　陈丛听得此言，觉得这赖勇甚合胃口，拉了赖勇便谋划开了。二人凑一起不多时，却是想了那绝户的毒计来。
　　要说察言观色，赖勇绝对是一把好手。晓得贾珠有心事，他便乔装打扮混迹于住客之中，捋清了前后因果，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那杏芸楼的老板娘，早年间便名声在外。不单美貌无双，更是绣活儿出众，且吟诗作对，弹词唱曲儿，是个色艺双绝的。
　　要说那老板娘赖勇也是见过，是个我见犹怜的，也难怪大爷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的。
　　陈、赖二人自觉掐准了贾珠所想所思，便决心替主子不论如何把这事儿给办了，且均是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这二人眼中，自家皆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别说是个普通的小小商人了，便是那地方官员，不也编了什么“护官符”来，不会有人瞎了眼来作死。
　　此间事了安排妥当，赖勇便辞了甄家回转杏芸楼。甄张氏留了一回，见他拿了回去伺候贾珠的幌儿，也不好强留，便随他去了。
　　赖勇前后不过二三日时间，在杏芸楼侯着的小厮也只以为，他出门快活去了。任谁也没想到，赖勇这一去，是捅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来。
　　贾珠在号间受苦之时，贾瑚却是仍跟了北静王爷，在官学温书下棋。
　　北静王爷敲下一子道:“竹之，你明明比那贾梅之文采更甚一筹，为何不下场一试？”
　　贾瑚双目清澈，一面沉稳应对棋局，一面朗声回道:“王爷此言差矣，珠大哥之才，我不及也。”
　　北静王爷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棋局，孩子气地抹乱了道:“贾竹之，你也来诓我。”
　　贾瑚无语，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刚接触时，这小王爷虽然傲娇得很，时不时闹别扭。但是一身仪态端庄威严，半步不错。
　　现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挖鼻孔翻白眼，还挠头抓腿。叫黎先生看见，定是要罚他把功课多抄二十遍。
　　贾瑚看着他坐没坐相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竹之啊竹之，你可知道你那好兄弟，又做了甚么？”小王爷突然神秘兮兮地扫了周围一眼，然后压低了嗓子跟贾瑚说。
　　贾瑚一脑门官司，闭目揉着额角头也不抬地说:“他自身本事才学还是有的，又不是个蠢的，难不成还能跑去贿赂主考官被抓个现行不成？”
　　小王爷一拍大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何止啊！这家伙不仅考期里派侍从去了那甄家，还在金陵睡了一个行商人家老婆呢！”
　　啪的一声，贾瑚狠狠刮了一记小王爷的后脑勺。小王爷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哎呦哎呦直叫唤。
　　贾瑚瞪了他一眼:“活该！说的什么浑话！这是你当说的？你那是什么身份，多少眼盯着你看呢，查出你这跟谁学的，拿了拔舌头去。”
　　北静王爷一脸委屈，瘪了瘪嘴道:“你可不知道，这贾珠的事儿是父王留给我的探子们发现的。因着他乃是我的陪读，探子们恐有人欲攀扯我，便先把事儿给抹了，才拿来报的。”
　　偷偷瞄了一脸黑着脸的贾瑚，北静王爷缩了缩脖子又道:“他的侍从和甄家的管家，使计逼死了那行商，欲聘了那孀妇为良妾。你怕是过不得几日，便能见得那美娇娥真人了。”
　　咔嚓一声，贾瑚掰断了北静王日常习字的毛笔。不待小王爷反应过来，随手一丢便起身走了。
　　行至门口，回过头来笑眯眯跟小王爷说道:“帮我跟黎先生告假，我先走一步。就说……嗯，就说我手疼，家去了。”
　　小王爷欲哭无泪，哎呀，都怪自己多嘴。看那贾瑚的脸比锅底还黑，这下有人要倒霉了。
　　本来可以看好戏的，因着自己一时忘形，怕是也要被迁怒了，失策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