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22、冲冠一怒为红颜 错怨狂风飏落花(中)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林冯氏带了林家大姑娘，在寒山寺上香祈福。
　　寒山寺的禅房白墙墨瓦，俨然一派清雅之处。近些时日酷热炎炎，郊外却甚是凉爽，不失为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林冯氏年岁大了，甚是醉心吃斋念佛，不仅在府里设了小佛堂，每逢初一十五还要至各处名寺古刹上香。
　　不过林如海不放心，所以近些年便大多是就近在寒山寺活动。
　　林家当家大老爷林如海，现为扬州巡盐御史，只这两年身子有些不适，遂递了折子在姑苏老家休养。
　　本欲辞官而归的，却不料万岁年纪大了颇为念旧，不肯放了他这个亲点的探花郎。
　　只是他身子实是太医也束手无策，便也只得放了他回老家休养。却叫他把衙门也一并自扬州挪至了姑苏。
　　林如海无法，只得叩谢了天恩。一面不断喝药针灸，一面强自在衙门里撑着。
　　太医更是常驻林府。医典的方子和偏方都用尽了，也不见甚么起色，就那么吊着。
　　好在他早些年有一些心腹，现也能独当一面。尽心尽力之下，倒也无有甚么纰漏。再有他在一旁策应，倒也便就这么糊涂度日了。
　　而贾瑚和贾琏一路顺风到了姑苏，不及看两眼红花绿柳，便一路直奔至林府而去。
　　林如海这几日身子倒是有些起色，同林贾氏见过二人，欢喜之下更是添了几分气力，同二人吃茶聊天。
　　上次姑苏一别，贾瑚尚年幼。且那会儿贾琏尚幼，贾赦一家并未带他前来。今日贾琏同林如海方才是初次相见，少不得又是一通大礼拜见姑父姑姑。
　　贾瑚现今长开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样貌有五六分随了国公爷，倒是与林贾氏颇有相似之处。
　　林贾氏见了两位侄儿，也是心中甚喜。府里好吃的好玩的，尽拿出来招待。
　　当今以礼教治天下，极为看中规矩。出了门子的姑娘，规矩束缚之下，轻易回不得娘家。若是有心，小辈们亦可常登门相见。
　　林贾氏嫁到姑苏来，属于远嫁。若非赶巧儿了，却也是不得见娘家人几回的。因而见贾瑚与贾琏都来了，也算是疏解了几分思乡之情。
　　瑚琏二人恭敬而立，林如海含笑考校了一番，又指了几处问题来。二人从容应对，不卑不亢，问答间圆润自如。林如海抚掌大笑，显然也是极为满意的。
　　贾瑚相貌端方英气，相比之下，贾琏的相貌却更随了贾张氏一些。不过也并不显得阴柔，只是谈笑间显得形貌昳丽，风流倜傥。
　　贾琏虽是不在官学念书，却是张钧鸿老爷子开蒙，现也常跟随张钧鸿读书。举手投足，隐隐有一丝外祖之风。
　　一番寒暄下来，林如海与林贾氏对视了一眼，显然是皆十分满意的。
　　待吃了一回茶，林贾氏推脱带大姐儿来见两位哥哥，先行下去了。林如海同二人往院子里行去。
　　姑苏的园林景观，同京城之风很是不同。京城之园林，多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而姑苏等江南之地的园子，却是精致小巧，一步一景。
　　丫鬟们铺纸磨墨，三人连诗作对，又各自泼墨挥毫画了写意斗方来。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林府主子是风雅之人，因此林府的园子尽是墨竹掩映。且疏密有度，钟灵俊秀。
　　三人便以竹子来入画。林如海先成，住了笔，便去审视两位侄儿的。
　　只见贾瑚之竹挺拔朗利，正直豪放，颇有几分洒脱超然。而贾琏之竹肥瘦相间，浓淡相宜，意趣兼得。
　　林如海仔细看了，抚掌道好。诗兴大发之下，皆是提了两句诗来。
　　二人看林如海的去，却见姑父所用字体甚是奇特，似是糅合了楷、行、草而独创。笔画错落有致，乱中有序。
　　惊疑间，林如海笑称，此乃是扬州一位友人自创的字体。
　　又指了贾瑚画的劲竹道:“我那位友人嗜好画竹，倒与你这意境有一二分相合。改日有缘，当替你们引荐一番。只是他脾气颇有些古怪，实是个妙人。”
　　正说笑间，林贾氏领了两个小姑娘而来。
　　只见一个着桃红齐腰百褶襦裙，雪青色对襟半袖，配了珍珠头面。一个着蜜合色绣白菊的直袖对襟长褙子，配了豆绿色宽腿儿宋裤，玉质头面。
　　二人手牵手说笑着赶来。行至人前时，桃红裙子的姑娘害羞的躲在了林贾氏身后不出来。蜜合色褙子的姑娘拧了她一把，侧对了众人福身行礼道:“见过二位表哥。”
　　贾瑚与贾琏忙起身回礼。贾瑚又从袖兜里掏了个蜡封的小竹管来，叫丫鬟递于姑娘。
　　与她玩笑道:“好妹妹，这是阿姊叫我亲自送来的。你们二人倒是姐妹情深，我却是千里迢迢作信鹰来了。”
　　众人笑了一回，林贾氏又拉了雪青半袖的姑娘，来给众人见礼。姑娘见推搡不过，只得是红着脸行了礼，垂首轻声道:“见过二位表哥。”
　　二人忙回了礼，却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林家姐儿贾瑚是认得的，这回来的匆忙，却不曾想有这种情况。
　　来之前并未说过有其他姑娘在，不然断不会如此唐突到访。且二人备的礼也是单林姑娘一人的，现下却是为难了。
　　无奈何，贾瑚只得悄悄扯了贾珊近日送贾琏的一块清油玉佩，作表礼送过去。幸得这家伙懒散不太佩玩意儿，还未上过身。
　　是块水头极好的苍松翠柏青玉腰配，珊瑚色冰丝流苏穗子，打了如意结。
　　自己还没舍得带出来，便送人了。贾琏瘪瘪嘴，一脸委屈，在暗地里龇牙咧嘴，偷偷抠挖贾瑚的胳膊。
　　贾瑚头疼，只得悄声承诺，把王爷给的那把黄玉九连环送他玩，这才作罢。
　　这二人商量好了，却不料，那位表小姐那边，却是另一番揣测。小脸通红偷偷拿眼角瞟贾瑚好几眼。
　　这姑娘，乃是林冯氏娘家侄儿冯清礼家的三小姐。不仅端庄贤淑，便是裁衣做鞋，与算账厨艺，样样皆是极好的。
　　可惜的是，其母冯孙氏性格怯懦。虽说是正经嫡妻，却是拿捏不住冯清礼的后院。家里姨娘一箩筐不说，还个个儿都敢不给她们母女俩好脸。
　　冯孙氏自个儿立不起来，旁人也无话可说。这三姑娘，脾气上也是像极了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偏生又是个嫡女，碍了几个生下庶女的姨娘的眼。
　　冯清礼受了那几个姨娘挑唆，把个儿好好儿的嫡女送到姑姑这儿来了。
　　还说是姑姑年纪大了，身边儿得跟个可心的人儿伺候，因而把三姑娘送过来。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儿么。
　　林冯氏眼瞅着这冯三寻她的时候，见着自己便哭肿了眼，也是头疼。
　　但是自己亲侄儿造的孽，自己做姑姑的，少不得还是要替他描补一二的，因此也便允了住下。
　　这冯三姑娘住了半月，深居简出，很是谨小慎微。林贾氏心疼她，遂与自家姐儿一处养着，吃穿用度皆是比照自家姑娘。
　　林姑娘自小体弱，不得常出门玩，现今有人住在家里同自己玩耍，也是十分愿意的。行止坐卧，两人皆是同进同出，就似是孪生姐妹一般亲密。
　　还是因为林如海身体抱恙，林冯氏要上寒山寺点长明灯。林姑娘这才撇了她，同林冯氏上山住了几日。
　　今日里闻得贾家二位哥哥已经到了，林黛玉这才先行下山回了家来。两个小姑娘见过了，一同来见贾府二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