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下花前》蕤北

17、青笠倚杖踏歌醉 斜风细雨不须归(上)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贾珊坐在幻境井边，一边拿柳条编小筐来玩，一边轻声吟唱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这幻境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很是不同。
　　一年两熟的优质稻种，种在幻境之后，不仅旱涝灾害全无，无病虫害。且只消一个月时间，便可以结穗灌浆，颗粒饱满。
　　不过这般催产却只限于没有灵智的动植物，对于人是不会的，所以贾珊平时无事也喜欢待在幻境里玩。
　　贾珊玩了一会儿，掐了个指决把花种均匀种下，这才退出来。
　　自发现幻境中种的作物对人体有益之后，她便求了贾赦和贾张氏半晌，把自家最后一进院子给推平，改了花房菜地。
　　素日里插瓶的花儿，主子们食用的大部分吃食，皆是出自于此地。
　　贾赦一开始只当她小孩子家瞎胡闹，权当是陪她过家家酒了。
　　却不料这丫头倒是个有福的。但凡草木瓜果，经了她的手，便没有养不好的，倒也乐意叫她张罗。
　　要不是贾张氏耳提面命不得说与旁人，怕是贾赦这嘴上没把门的早就逢人便说，吹得京城人尽皆知了。
　　张府的主子们也知晓，老爷子的外孙女在院子里种田，收成还不错。
　　贾珊看出产颇丰，便隔三差五的收拾一些，自家吃之外，还送张府和贾府几人。
　　院子里用幻境井水浇灌的作物，和市面上能买到的上等品质基本相当。幻境里种出来的，要更高几分，拿来孝敬长辈们倒也便宜。
　　还有多出来许多，便尽放在幻境之中，以备不时之需。过不得许多年，这世道便要乱了。
　　最近贾珊却很是烦恼。距离贾珠这个大哥之亡，怕是没几年了。原著中并未详细描写。
　　然林妹妹进贾府时李纨便已是青年丧夫，只带了一个几岁的儿子贾兰守寡独居。
　　贾珠未及二十便已娶妻生子，却是肯定的。
　　国公府派人同李守中通了气，六礼也是做足了姿态。
　　李家偷偷打听了贾珠，见得是陪了北静王爷在官学进学的，又文采斐然，一表人才。便欢欢喜喜地备了丰盛嫁妆，把李纨嫁过来。
　　李纨见得国公府鲜花着锦，贾珠丰神俊朗，也是满意非常。日日里皆是悉心伺候，对贾王氏的刁难也毫不在意，一片真心捧出。
　　而对于绿珠、宝屏之流，更是拿出了当家奶奶的气度来，软硬皆施，拿捏得死死的。
　　“珊儿，看我给你带甚么来啦？”贾珊正在花房里头疼，便听到了李纨贾李氏的声音。
　　赶忙迎上前来，贾李氏带了两个小丫鬟行来，手里提了大红雕花儿食盒子，拿棉毡毯子裹了。
　　贾珊嗅了嗅，笑道:“好嫂子，是不是花雕醉鸡？”
　　贾李氏点了下她的鼻子道:“可不是？就数你鼻子灵。上回托了我娘家，特意从二舅母娘家绍兴采买的上好花雕酒，现今就这么几坛子了。大爷最近要夜读，不吃酒，我便寻思着做了这花雕醉鸡。”
　　毕竟是新媳妇，面嫩。贾李氏说着说着便扯到了贾珠身上，不由粉面含羞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只搓那棉毡毯子。
　　二人落座，贾珊打趣了贾李氏几句，便由丫鬟们伺候提箸拈匙尝了。只觉味道极好，汤味馥郁醇厚，鸡肉鲜甜软烂。
　　贾珠体虚，又要日夜苦读以应八月的乡试，贾李氏心疼却也骄傲，便时常亲手做些补身不燥的饮膳给贾珠。
　　贾史氏因此更是满意，贾王氏也是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不时有些个赏赐补贴。
　　二房的库房钥匙等，贾王氏也是渐渐交于了贾李氏，饮食行卧，也不常叫立规矩了。
　　贾李氏正是活泼鲜妍的年纪，除了伺候贾史氏同贾王氏，也是时常同贾珠的兄弟姐妹们来往。
　　贾元春在贾史氏处食卧，平日见得多些。但是因为贾史氏拘着贾元春学规矩，而贾元春待众人皆是淡淡，所以倒是也不甚亲近。
　　而大房这头儿，贾珠怕她在贾王氏跟前乱问大房的事儿，惹不痛快。遂早早便同她交代了贾政那五品官儿的来历，乃是夺了大房贾赦的。
　　倒是叫贾李氏愧疚中，同贾珊姊弟三人更加亲近些。
　　贾珊知晓她不是藏奸之人，况且现今并不是原著之中，万事皆有一线生机，也乐意同她走动。
　　待二人品了菜，收拾了撤下。丫鬟上了香茶点心，又自退了出去。
　　贾珊推了推天青色的汝窑小碟子请贾李氏尝。
　　贾李氏一看，浅紫乳白两色的菱粉糕、燕翅状的透亮小饺儿、粉白双色的海棠酥。
　　还有雪白香软的云片糕、皮薄如纸的茯苓饼。
　　几样细白淡香的点心配着天青汝窑碟子茶盏，汤色橙黄浓厚的普洱茶。
　　普洱清胃生津、消食化痰、醒酒解毒。贾府众人颇受了张府张钧鸿老爷子影响，故多爱饮此茶。
　　暗叹了一口气，贾珊终是下了决心。吩咐了丫鬟下去准备，又陪贾李氏聊了一会子，吃了茶和点心。
　　不大会儿，丫鬟捧了五福捧寿图案的螺钿大黑漆木木盒子来。贾珊接了，在桌子上揭了盖子给贾李氏。
　　盒子里边分了几格，装了些东西。贾李氏一看，乃是虫草、老参、黄芪、枸杞。
　　贾李氏不解，问道:“妹妹，好端端的，与我看这些作甚？”
　　贾珊抿了抿嘴，握着贾李氏的手道:“嫂子，我大哥他的身子……”不料话刚及此，青天白日里一声惊雷炸响，吓了二人一跳。
　　贾珊白了脸。这分明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在提醒于她，有些话不可说，有些事不可做。
　　贾李氏恍惚之间一个激灵，却突然胸口一疼。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懵懵懂懂仿佛看到了一些天崩地裂一样的画面，在眼前呼啸而过。
　　有自己哭晕在灵堂前，也有贾王氏对自己劈头盖脸的耳光，还有自己抱着一个孩童。
　　周瑞家的冷漠地说:“珠大奶奶，兰哥儿还是交于老爷太太，您好生养着身子吧。”
　　贾李氏汗涔涔地僵坐在靠背椅子上，背后冷汗已是打湿了外层月白绣昙花的香云纱立领纱衫。
　　贾珊忙重斟了热茶给她，贾李氏一口气吃尽了，方缓缓回神来。
　　再看见手边的药匣子，想了方才的晴天霹雳。贾李氏颤着手指盖了盖子，却不再多言。对贾珊深深一福身，带了丫鬟回转国公府去。
　　自此贾李氏不再轻易出门，但每日里嘘寒问暖，又研究了许多养精补气、温胃健脾的药膳方子来。
　　拿给太医瞧过了，便叫大厨房写了水牌备给贾珠。吃甚么，都先给太医瞧了。也常来给他诊脉，脉案皆记录下来封存。
　　堂堂国公府，自是不缺那一两半钱的，且向来于饮食上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
　　贾史氏同贾王氏见她对贾珠上心，也是乐见其成。因此但凡是贾李氏提出来的，莫不应允。
　　如此下来，六七月间贾珠回金陵祖籍备考会试之时，精气神倒是温养了十之六七。
　　不仅贾李氏松了口气，便是贾珊，也觉得心里踏实了。
　　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血亲暴死，不作为呢。不论此事是对是错，终归是能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罢。
　　贾史氏与贾王氏信佛，荣禧堂内便设有小佛堂。贾李氏无事时，便会在菩萨跟前抄经书。
　　倒是难得，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