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江又

8、第八章

　　晟瀚正打算给吴明康打个电话，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那段的吴明康火急火燎地说道:“晟副，你现在在哪”
　　晟瀚问道:“刚出尸检室，怎么了”
　　吴明康叹了口气:“你赶紧的吧，审讯室这王浩跟那个周世开俩人快打起来了。”
　　晟瀚缓了口气，笑容狰狞地说道:“等着我来收拾那孙子。”
　　当晟瀚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王浩跟周世开已经停战了。周世开正在审讯室里一一回答警察的问题，而王浩焉搭搭地站在一旁，接受郭僖儿的谆谆教诲。
　　吴明康向他招了招手，晟瀚笑着问道:“这小子又捅什么篓子了？”
　　吴明康压低声音道:“在我们到之前僖儿和他就先到了，劈头盖脸就对周世开一通数落，跟他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周世开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就跟他吵上了，僖儿都没拦住。然后我们赶到之后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晟瀚揉了揉太阳穴，啼笑皆非:“他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周世开”
　　吴明康正色道:“刚才他跟僖儿在伊泰走访调查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说刘武跟周世开是老乡，好像刘武的工作就是经他介绍来的，再加上我打电话给僖儿说周世开有重大嫌疑，他就更加笃定泰山了。”
　　晟瀚皱眉道:“刘武的工作是周世开介绍的”
　　吴明康点点头。
　　晟瀚转过身，盯着监控里的周世开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只见他平心静气地说着:“我跟魏玲绝对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这一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坐在他对面的警察点点头，继续问道:“昨天下午，你和魏玲在你的办公室进行工作汇总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吗？”
　　周世开摇头道:“我们办公室本来是三人一间的，那天下午其中一个请假了，另一个跑外勤去了，刚好只有我一个人。”
　　做笔录的警察在一旁奋笔疾书，另一个继续问道:“那你和魏玲当时是否有聊到有关冷冻库的话题”
　　周世开蹙额道:“她好像有提到，最近有工人在冷冻库揩油水，别的就没有了。”
　　警察:“她有没有跟你讲她要去查一下？”
　　“没有。”
　　那位警察仰了仰头，开始切入正题:“你跟刘武，什么关系”
　　周世开老老实实地说:“老乡。”
　　“他现在的工作是你介绍的”
　　“嗯。”
　　“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周世开皱了皱眉:“就感觉，挺老实的，也肯干，当时公司缺人，我就给介绍来了。”
　　“那你觉得刘武为什么会把魏玲关在冷冻库里”
　　“可能一时疏忽吧，也可能他急着下班回家。”
　　“他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周世开有些无奈:“这我也不知道啊，警察同志，难道就因为是我给他介绍了工作就要负连带责任”
　　晟瀚转身向吴明康道:“现在，我要提审刘武。”
　　吴明康笑了笑:“幸好我们支队工作效率低，人还没来得及放出来。”
　　他们进了屋，刘武正百无聊赖地坐着椅子上发呆，无神地盯着房间中央的桌子。见两人一来，马上便换了一副表情，又惊愕又恐惧，比哭还难看。
　　“刘武，跟我们来一趟，有两句话问问你。”晟瀚直接把他带到了另一间审讯室，吴明康取出工作簿，准备做笔录。
　　刘武表情茫然地在他们对面坐下，只小心翼翼地盯着桌沿看。
　　晟瀚没有直接审问，而是问他:“你家里情况怎么样？”
　　刘武有些诧异，答道:“我家是农村的，我父母都在，媳妇在家里照顾老人小孩。”
　　晟瀚问道:“小孩多大了”
　　刘武答道:“七岁半，快八岁了。”
　　晟瀚点点头:“男孩女孩”
　　“男孩。”
　　“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
　　“嗯，在家附近上小学。”
　　晟瀚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上一次见你儿子是在什么时候？”
　　“春节的时候，回了趟家。”
　　晟瀚目光灼灼:“那你见过魏玲的女儿吗？”
　　刘武把头埋下去，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晟瀚语调平缓地说道:“她读大一，刚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本来应该顺顺遂遂地毕业，找一份高薪的工作，结婚买房，将来好孝敬她妈的，但是现在，她妈意外地死了，死因居然是，公司员工失职。这叫她怎么信服？我们当警察的，怎么好意思就把这个给她拿去交代”
　　刘武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不停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晟瀚继续道:“你真正对不起的应该是魏玲。她很早之前就离婚了，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从来没想过放弃生活，但是别人的一个失误，就直接断送了她的生命和翘首以盼的希望。她死的时候，肯定很冷。”
　　刘武攥紧双手，把头埋得更低了，脸上的表情隐忍得近乎扭曲。晟瀚依然是淡漠地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来附和他的挣扎痛苦。
　　刘武终于失声痛哭，用枯槁蜡黄的手地捂着眼睛:“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晟瀚宽慰道:“你不用太自责，或许错不在你。”
　　刘武从喉管中哽咽出压抑的哭泣声，用力地摇着头:“就是我，就是我的错。都怪我……”
　　晟瀚突然猛力拍一下桌子，响声盖过了刘武的哭声，他目光无神地抬起头，泪痕在他崎岖的脸上纵横。
　　晟瀚厉声问道:“刘武，我问你，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刘武狠狠地点头，近乎嚎啕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晟瀚追问道:“是谁？”
　　刘武发了癫似的抠着自己的眼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晟瀚沉声再次问道:“是谁让你怎么做的”
　　刘武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吴明康感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周世开”晟瀚问道。
　　刘武捂着眼睛摇了摇头:“是一个年轻人，带着墨镜和帽子，我不认识，他说，他说……”
　　晟瀚眉头紧皱:“他说什么”
　　刘武把脸放在手臂后面，声若细蚊道:“他说要是我把魏玲关在冷冻库里，就给我五万块钱，他还说，关一晚上冻不死人，只是吓吓她。”
　　晟瀚质问道:“所以你就照他说的做了”
　　刘武身体一颤，摇头道:“不，不是，他说魏玲不是无辜的，她害了很多人，我，我就相信他了。我也不知道魏玲，她，她……”
　　晟瀚打断他道:“除了把她关在冷冻库里，你还做了什么”
　　刘武声音颤抖道:“我，我还把冷冻库门口那个钟的时间往前调了二十分钟。”
　　晟瀚和吴明康对视一眼，吴明康低声问道:“你觉得是周世开吗？”
　　晟瀚盯着陷入癫狂的刘武道:“八九不离十吧。”
　　晟瀚向吴明康嘱咐道:“等下再问问他具体情况，我去给那边的兄弟汇报情况。”
　　另一间审讯室里的周世开依然神情自若，完全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刘武的嚎啕和叫嚷。
　　晟瀚向郭僖儿讲述了周世开交代的内容，郭僖儿咂舌道:“真没想到，还以为他就是怂包一个。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啊，又没有证据表明是周世开给刘武拿的钱。”
　　晟瀚道:“这个周世开心理素质太好，而且逻辑缜密，没有证据的话，很难从他嘴里诈出点什么来。”
　　在一旁挨训的王浩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晟瀚。
　　晟瀚把双臂抄在胸口钱，一脸玩味地冲他笑道:“你有什么办法吗？小神童。”
　　王浩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戏谑，说道:“直接审讯周世开很困难，但是可以从他的社会关系着手调查，查出和他关系密切的人，再交给刘武辨认。越是像周世开这样沉着冷静的人，就越是谨小慎微，不可能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不信任的人完成。”
　　晟瀚不置可否道:“听你的意思，周世开就绝对是这个案子的主谋了？”
　　王浩睁圆了眼睛:“这不是废话么？”
　　晟瀚感到自己的人格尊严再一次受到了这小子的侮辱。
　　王浩继续道:“我们可以先梳理一下他的家庭关系，这个比较容易，工作关系的话……”
　　“这个我跟叶清回联系，他肯定有办法，”晟瀚忍不住插嘴道，“那就这样，我去跟叶清回联系，王浩你跟僖儿去查他的家庭关系，叫兄弟们暂时把这老狐狸扣在这。”
　　王浩欣然地接受了任务，方才的不痛快霎时便烟消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