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江又

12、第十二章

　　下班之后，晟瀚去了趟新房看装修进度，随后照着地址找到了那家餐厅。在百货楼的顶楼，是家中餐，从来没去过，乍一看就是普通的中餐店，但晟瀚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叶清回肯屈尊吃一顿四位数一下的饭他不信。
　　晟瀚问站得比直的服务员:“有没有一位姓叶的先生预约过”
　　服务员点头道:“有的，在听雨轩雅间，直走第三间。”
　　果然不简单，一个雅间都能起这么个高贵典雅的名字。
　　晟瀚推开门，叶清回已经到了，看到他便起身道:“来了，坐吧。”
　　雅间里放了一个长屏风，走过去就只有一张圆桌子，顶上水晶灯的吊饰几乎垂到头顶。
　　晟瀚打了个招呼坐下，瞥见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嗯，没系风纪扣。
　　叶清回对他说:“菜我都点好了，你等下看吧，不行就再点。”
　　晟瀚点头，心道，叶清回这是打算请客吗
　　那也不亏啊。
　　叶清回笑着问他:“这段时间你还忙吗魏姐的案子怎么样了？”
　　晟瀚道:“不忙，那个案子现在证据不足，可能只能冷藏处理了。”
　　叶清回点点头，没有追问。
　　晟瀚问他道:“对了，白梦雪的赔款你们给了多少？”
　　叶清回低头喝了口茶:“三百万。”
　　晟瀚有些好奇:“你摆不平她”
　　叶清回笑道:“那姑娘泪腺太发达，跑到我爸那去哭，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晟瀚不禁咂舌:“看来这姑娘不容小觑。”
　　叶清回笑了笑:“我爸对这种哭的梨花带雨的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晟瀚笑着说:“我最擅长对付这种，绝不怜香惜玉。”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辣手摧花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叶清回也笑:“怪不得你找不着女朋友。”
　　晟瀚一瞬间凝重下来，哑声无言。
　　叶清回不识像地问道:“你没有找一个的打算。”
　　晟瀚:“光我有这种打算有什么用”
　　叶清回笑道:“你还愁找不到”
　　晟瀚叹了口气:“主要是高不成低不就，白富美攀不上，长得丑又嫌弃。”
　　叶清回微笑着看他的眼睛:“会有合适的。”
　　晟瀚撑着下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反射，叶清回的眼睛显得特别亮，像是汪着一泓泉水。没来得及细看，服务员推开门上菜，琳琅满目的菜品摆了一桌。
　　晟瀚瞪大眼睛:“这么多就咱们两个人。”
　　服务员礼貌地问道:“请问还需要酒水吗”
　　晟瀚赶紧摇头:“不用了。”
　　服务员说道:“先生是这样，您是我们的金卡会员，点餐满三百可以赠送价值一百八十八的白酒一瓶，请问需要吗”
　　叶清回看向他，晟瀚忙点头:“要，免费的为什么不要”
　　服务员退出去后，晟瀚问叶清回:“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叶清回抿唇思索片刻:“大概我也没什么经验，之前出来基本上都是别人点。”
　　晟瀚汗颜:“看出来了，你确实没什么经验。”
　　服务员端上白酒，微微欠身道:“那两位请慢用，不打扰了。”
　　叶清回点点头，对晟瀚道:“吃吧。”
　　晟瀚看着那瓶白酒，突然有点心痒。
　　叶清回注意到他的目光:“你要喝酒”
　　晟瀚道:“我喝酒海量。”
　　叶清回笑着把酒推给他:“你要是醉了我不负责把你拖回去。”
　　晟瀚给自己掺上酒，又给叶清回掺上。叶清回摆手道:“我不会喝酒。”
　　晟瀚有些惊讶:“你不喝酒没事，你慢慢喝吧，一杯不要紧的。”
　　然后，事实证明，一杯也是要紧的。
　　叶清回菜还没吃两口，就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仿佛头上的水晶吊灯在飞旋。他忍住不适，喝了两口柠檬水，感觉清醒了一点。
　　晟瀚埋头吃饭，时不时地跟叶清回聊两句，完全没发觉对方的异样。
　　“我觉得魏玲也太可怜了，”晟瀚说道，“女儿只惦记着她的钱，前夫压根把她忘了个干净，估计以后都没人给她烧纸钱。”
　　叶清回按了按眉心，叹道:“我死了之后，估计比她好不了多少。”
　　晟瀚诧异地看向他，迟疑道:“你喝醉了？不会吧。”
　　叶清回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清得像是含了泪。
　　晟瀚有些发慌，把他盛柠檬水的杯子倒满拿给他:“你多喝点水。”
　　叶清回接过来，盯着茶杯，没有要喝的打算。晟瀚左右为难，总不能喂他喝吧。
　　叶清回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他:“晟瀚，我给你商量个事。”
　　晟瀚差点被吓一跳:“什么事？”
　　叶清回又把头低下去，不回答他。他伸手拿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也喝了下去。
　　晟瀚瞠目结舌:“你……”
　　叶清回轻轻地笑了笑，脸颊染上了些许酡红。他低声道:“没什么，对不起。”
　　晟瀚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醉汉，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开那一瓶酒，自己吃完饭带回家喝多好。
　　叶清回没再说话，趴着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晟瀚这下完全没了胃口，草草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愁啊，这下怎么把人弄回去啊？这么大一个回去搁哪啊？更愁的是，他醉了谁来买单啊？
　　晟瀚推了推他:“叶清回。”
　　叶清回没理他。
　　晟瀚用力搡了他一把:“叶清回。”
　　叶清回睡得安然。
　　晟瀚凑到他耳边喊到:“叶清回！”
　　叶清回继续装死。
　　晟瀚无奈，只好去前台结账。出人意料的是，服务员告诉他，叶清回已经买过单了。
　　晟瀚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回雅间准备把叶清回抬回去。结果他看到了一个活着的叶清回。
　　他仍然保持着摊着的姿势，只是侧着头看着门口。
　　晟瀚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叶清回只是摇头。
　　晟瀚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回了出租屋。
　　晟瀚把他扶到床上，哀怨道:“托你的福，我今晚只能睡沙发了。”
　　叶清回把头偏到一边，没理睬他。
　　晟瀚推一把他:“起来自己把鞋脱了。”
　　叶清回不聚焦地看他一眼，动都没动一下。
　　晟瀚只好把他拽起来:“快点，把衣服脱了。”
　　叶清回被强行拽起来，很不高兴，暴躁地蹬掉鞋就再次倒在床上。
　　晟瀚叹了口气，想帮他把外套扒下来，谁知他这时又醒了似的死死揪住外套不松手，活像誓死守卫贞操的小姑娘不让流氓占便宜。
　　晟瀚气道:“我还治不了你了！”
　　然后两个人就较劲似的拽着一件外套，都不肯撒手，卖力地做着床上运动。
　　最后晟瀚认输了，自言自语道:“你爱穿着睡就睡呗，哼。”
　　晟瀚替他关上了灯，抱了一床被子准备睡客厅。黑暗中，除了房间摆设的轮廓之外，只有叶清回的眼睛是亮着的，几乎诡异地看着他。晟瀚被盯得心里发麻，掩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