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江又

11、第十一章

　　晟瀚来不及再细细品味一下买房的喜悦，尴尬的余韵又涌了上来，骨鲠地隐隐难受。干脆拿了房产证就装失忆，省的后面报恩麻烦。晟瀚自暴自弃地想到。
　　天已经亮彻了，警局刚送走一位大腕，又来了一个麻烦人物。一见着白梦雪，忙着办公的同事都停下手中的事务看向她。她识时务地穿了一身白，整个人都莫名地弥漫着一种丢了母亲的惆怅和伤感。
　　晟瀚上前问候道:“小雪，来，进来坐。”
　　白梦雪勉勉强强地笑了一下，慢腾腾地坐下，问晟瀚道:“晟警官，我想问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火化下葬？她在停尸房都待那么长时间了，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就不能先让她入土为安吗”
　　晟瀚忙点头应付道:“你放心，我们很快就查清楚了，很快。”
　　白梦雪咬着下唇，皱眉道:“我妈妈生前是一个比较迷信的人，按照民间的规矩，守灵三日就必须要下葬了，晟警官，今天就是第三天。”
　　晟瀚尴尬地搓了搓手道:“这个……”
　　白梦雪攻势不减:“我一直都说妈妈的死就是意外，可是你们警察就是非得自找麻烦，偏觉得有什么蹊跷，还查到我爸那里去了。”
　　晟瀚找着她话里的谬误，纠正道:“小雪，这个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出来，那个刘武不是工作失误，而是受人指使的，而且我们怀疑主谋是周世开——你应该认识吧？”
　　白梦雪难以置信道:“你们已经证实了？有证据吗”
　　晟瀚小幅度地摇摇头:“目前证据还不清晰，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白梦雪坐得愈发拘谨，闻言顺了顺披肩的长发，一股浓郁的清香霸道地侵入了晟瀚的鼻腔，他不敢皱眉，只暗自嫌弃她用的洗发水。
　　“那好吧，你们继续查吧，”白梦雪做出了让步，“但是我妈妈今天之内必须火化。”
　　“行，你放一万个心，有事我再联系你吧。”晟瀚打包票道。
　　白梦雪点点头，把方才捋到耳后的那几绺头发又给放回来，向他匆忙道再见后便又万众瞩目地离开了。
　　“瞧这小姑娘，不依不饶的架势。”晟瀚不禁擦了把汗。
　　王浩忍不住说道:“晟副，咱们周世开这边的问题更棘手啊，二十四小时就得放人了，还有不到六个小时了。”
　　晟瀚长长地叹口气:“烦呐……”
　　在之后六个小时里，没影儿的证据不孚众望地湮没在了众多的监控与问训中。周世开久经沙场，催促警察别节约这最后几分钟，赶紧把他放了:“你们现在放我，我还能去公司把昨天耽误的工作办了，再迟几分钟，公车又得等下一班了。”
　　警察禁不住他磨，只好放人了。
　　晟瀚叹口气:“算了，这还有个马双在我们手上呢。”
　　很快，晟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很不争气地倒下了——马双也被放了。
　　警局里的各位贵客都走了个干净，留下一群办事不力的警察互相干瞪眼。
　　王浩既焦急又自责:“这次是我出的主意，对不起大家。”
　　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抽着烟笑他:“人家女儿都不急，你急什么估计吧，现在结案也没人说咱们什么。线索不足，这是事实啊。”
　　王浩梗着脖子驳斥道:“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还可以从周世开的作案动机入手调查……”
　　“差不多行了，”那个警察打断了他，随手弹弹烟灰，“查出来又不给你发奖金。”
　　王浩还欲辩白，他又接着说道:“你看白梦雪那个样子，估计就只想着钱了，你把所谓的真相强塞给人家，人家都不乐意要。
　　王浩求助似的看向晟瀚，晟瀚低着头叹口气:“先这么着吧。”
　　王浩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那件单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他最终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开了。
　　在这个飞速运转的世界里，短暂的耽搁有时就意味着永远的遗忘。魏玲很快遂了她女儿的意，入土为安了，而所谓伸张正义的警察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努力。偶尔派一两个人去伊泰走一趟都是怨声载道，甚至得抽签决定谁去。
　　晟瀚突然就闲了下来，心里牵挂着房子的事，又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给叶清回问。叶清回像是故意耍他似的，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再联系他。晟瀚终于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去问。
　　叶清回回复了一串数字，让他打这个电话号码去问问就行了。
　　晟瀚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妥了，寻思着要不要请叶清回吃个饭当面感谢一下，毕竟蹭了他这么大一个面子，不表示表示实在说不过去。他转瞬又想到当时说的那个“平生最好的朋友”，汗颜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说不定这个案子结案之后，两个人再也见不上面了。何况刚买完房，不如省点钱攒着买车用。而且想起叶清回开这种富二代，普通的饭菜肯定都入不了眼。有了这么多理由，礼仪礼节就愉快地被弃之脑后了。
　　晟瀚慎重地决定，将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凝结在一条短信中——非常感谢！
　　了结了这桩心事，晟瀚又开始为另一件更让人头疼的事操劳起来。晟父晟母听说晟瀚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一个人住。晟母理直气壮地说:“爸妈过来跟你一起住哪里不好每天都可以给你做饭，帮你打扫家里的卫生，当你免费的保姆，别人给钱我还不去做呢？”晟父说的更加致命:“反正你自己选吧，要么赶紧找个女朋友跟你一起住，要么我跟你妈搬过去跟你一起住。”
　　晟瀚泪目，要不是因为没钱，他真想雇个女朋友在他爸妈面前晃悠一圈。
　　雪上加霜的是，晟父晟母对帮他装修新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帮他买了一整套的红木家具搁在客厅里，看着简直像活着大清帝国的封建时代。同样惨遭荼毒的还有他的卧室，被漆成了淡绿色，晟母赞不绝口:“这个多好看，有精气神！”晟瀚想千万不要让他妈帮他购置床上用品，否则非弄出一套喜庆的大红色来。
　　唯一值得的高兴的就是，王浩受挫之后没有像晟瀚想象中的那样急眼，只是上班的时候愈发沉默，仿佛出水芙蓉不屑于他们这些淤泥为伍似的，叫人看了有些怜惜。
　　不过在这行上干的越久就越是这样，学会了用职业的眼光看待生死，渐渐的被生活中的繁杂琐碎折磨出一身惰性，就不再坚定执着，不会再轻易被人性的波折打动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都曾像王浩一样，有着刨根问底的精力和勇气。被世俗磨平棱角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活的轻松一点。
　　于是，在晟瀚拿到房产证的三天后，自认为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的叶清回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叶清回的目的清晰明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晚上方便出来吃个饭吗”
　　晟瀚愣了愣，忙道:“可以啊。”
　　叶清回:“那我把地址发给你，晚上见。”
　　一直到挂电话，晟瀚的表情都是茫然的。
　　他刚才，说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