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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面双鸾镜 ...

  •   眼前男人表情阴翳,周明阳望着那明显高于自己体格,和他手里捏着的纸人,歇了打晕对方自己遁走的心思。
      “你也是人类吗?”他试探着问道。
      “人类和妖怪都分不清了?”这个叫周近耀的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讥讽,也正因为这一抬头,让周明阳看清楚了他的全脸——那眉眼和鼻梁令他感到了一丝熟悉,但这种熟悉感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周近耀很快就低下了头,沉默地走在前面。
      一扇一扇的门在他们面前打开,又关上。这一片迷宫一样的房间周明阳走了不止一次了,也很用力去记住路线,但没过多久又陷入了茫然。
      “别费这个心思了。”周近耀不止是表情和相貌阴沉,连嗓音也是这样沉重而沙哑的,像是身上压了千斤的负重,“这里布下了迷阵,总共就只有十几间房间,如果没有按照特定的解法走,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只能不断地四处打转。如果你掉进了空间夹缝里,更是谁也救不回来。”
      周明阳想起自己上一次瞎转悠还能碰上一间更衣室,脱离了这个“迷阵”,对周近耀的说法表示保留意见。
      两个人左支右绕,也走了不少路了,越是往前走,周明阳的眉头皱得就越深,路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来时的路,再怎么绕路,也早该到他那个房间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神思微动,不动神色地将手伸入口袋。
      最后一扇格门在他身后关上,眼前的景象又换了一个样子。厚实的石壁为墙,黑铁栅栏为门的房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铁门前还有人类把守,守卫们的腰上别着绘有奇异符文的棍子,神色严肃警惕,看见周明阳和周近耀,有些惊讶地行礼。
      “周先生,请问这位是……”
      周近耀语气阴沉得不像是介绍来人:“这位是尚先生的客人,我带他来参观,你们开门吧。”
      两位把守的人面面相觑,还是放行了。
      “这里并不是我要去的房间。”周明阳停在门口,不打算进去。
      “我只是带你来参观,反正你以后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我不是……”周明阳的话还没说完,背后被一个大力推了一把,不得不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妖怪垂手站立在门边,而铁栅栏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他只好继续跟着眼前这个看着就不怀好意的男人继续往前走。
      在门口,周明阳就意识到这里大概是个监狱,门边那两个人差不多是看守者一样的角色,而越往里,这样的感觉愈发浓厚。
      整个牢狱里森然阴冷,不知打哪儿来的风,在这里阵阵地吹着,糜烂腐朽的气息淡淡弥散。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一直伸延到很远、很幽深的地方去,每隔几步有一盏光线暗淡的壁灯,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无法驱散所有的暗影。
      一扇扇沉重的牢门分布在两侧,周明阳往里看去,有些关押着半绿半白的妖怪,大部分是绿色的。
      绿色的妖怪们木然地坐在那里牢房的角落里,有人走过,它们也没什么反应,而其半绿半白的妖怪不断挣扎着发出惨叫声,仿佛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折磨。
      周明阳一路听过来,简直心惊胆战,他伸手安抚着口袋里浑身毛都竖起来的绵绵,没有说话。
      “尚先生十分欣赏你,我一开始不太明白,现在倒有些理解了。”周近耀忽然开了口,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好,“你很沉得住气啊,也够嚣张,和别人说话面具都不拿下来。”
      周明阳反射性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反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带你来参观罢了,这一点我没说错。”周近耀继续往前走,连绵不止的惨叫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成为了他脚步声的伴奏,“这里关押的都是我们‘充血’仪式上没来得及被白化的猎物,你看了有什么感想吗?”
      周明阳停在了一间牢房的门口,里面一只颜色斑驳的妖怪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口中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周明阳猜测,是不是白化的过程被打断,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功,才会形成这样青白交错的色彩。
      妖怪失去树叶遮蔽的双眼睛越睁越大,没过多久就被痛苦淹没了,彻底失去了声息。
      “砰!”一支长杆捅了进去,顶端的金属棱刺扎进了这只妖怪的身体里。执杆的白色妖怪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妖怪一点点勾了出来,用蛮力将它从铁门中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铁门的缝隙实在太小了,周明阳看见那妖怪的两条手臂断在了门里。
      这情景诡异得紧,执杆的白化妖怪的曾经也是一只绿毛怪,而它手里拖着的,是它同类的尸体。
      “死物罢了。”周近耀指挥着这只白化妖怪,将断臂的死妖挑起来,挂到周明阳面前,让他看得仔细,“有些人技术不行,只白化了一半,没能完全抹消它们的意识。这些妖怪运气好的,过段时间自己白化了,运气不好的,就会死掉变成这种一动不动的垃圾。”
      “它真的死亡了吗?妖怪死掉了之后会变成光点,彻底消散,而不是像这个样子。”周明阳浑身发冷,声音干涩,他注视着悬挂着的妖怪,死妖的双眼空洞木然,里面苍白的灵魂只剩下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被生生撕扯成碎片,再也没有了。
      “你觉得这样子还能叫活着吗?”周近耀笑出声,“你果然很天真。别告诉我,你还对这些让你沦为他人笑柄的东西留有同情。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同情同情餐桌上的鸡鸭鱼肉,至少它们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也不会让我们这样的人,饱受外界的歧视。”
      没错,并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友好的,很多时候也没能给他太好的回忆,更不用说他人的理解。在遇到沈空之前,周明阳确实时常会对妖怪产生这样负面的想法。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守着秘密,生活在茫然恐惧之中,但这是妖怪的错吗?是抹消妖怪的神智,将它们变成工具的理由吗?
      沈空和沈七叶对待妖怪自有原则,而尚清源则以绝对的力量凌驾控制着它们,斩断一切可能带来负面情感的东西,建立扭曲而偏激的‘见’之国度。他们孰是孰非周明阳无法判断,但情感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明烨不愿意让他接触除妖师,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这些人就算和他拥有相似的能力,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你们将妖怪全盘否定,却利用妖怪的力量做事。”周明阳冷声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周近耀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奇怪?不,我们做的才是正确的事。算了,争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相信很快,你就不会想问这个问题了。”
      他拉开一扇早就预备好能打开的门,把周明阳推了进去。也不管他摔在什么地方,“啪”的一声就合上了门。
      里面的妖怪惊得躲到了角落里,发出一阵阵短促的惊叫。
      周近耀终于掀开他沉闷的外皮,阴暗地笑了起来,将铁门锁上:“你在这儿住一晚上,锻炼锻炼胆量吧,这可是给新人的‘照顾’,好好享受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这样擅作主张,尚清源饶不了你的。”周明阳看着他拿着锁链把铁门锁上,冷声道,“上两个虐打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近耀的动作停了一瞬,又飞快继续手里的速度:“你不必拿尚先生压我,没人能替代我的位置,你还是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过吧。”
      他眼中闪动的恶意周明阳看明白了,那是在周明大院经常看见的排斥和怨恨。
      周明阳总是无法理解,他并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怨恨朝着他磨刀霍霍。后来他也厌倦了,无法处理这些怨恨,那就任由它们而去吧。
      周近耀很快就锁完,怜悯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就准备转身离开。
      虽然没跟着尚清源把周明阳带回来,但他很清楚这个柔弱的年轻曾人经历过什么样的虐待。他无比相信这个人现在是怎样的筋疲力尽,事实上,将周明阳扔进牢笼,进而锁上牢门,都是如此轻而易举。再加上这一举动给他带来了格外巨大的愉悦,周近耀绝不会想到,摔在里面的年轻人会忽然暴起,扔出来一只坚硬的青铜鼎,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随着一声“嘭”的闷响,周近耀倒在了地上。
      “真当我是傻的吗?”周明阳砸完人,心中十分解气,坐在地上喘了两声,“给新人的‘照顾’?不好意思,我本就不打算加入你们。”
      “你怎么又坐地上了?”
      “有点疼,伤口好像裂开了。”周明阳也不敢碰伤口,瘫在地上慢慢等这一阵激痛过去。缓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不对劲,“谁在说话!”
      “看哪儿呢,下面,地上!”嗡嗡如同昆虫振翅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巴掌大的青铜鼎震了震,想把自己翻到正面,然而失败了,磕在了地上,“你小子竟然拿我当砖头砸人!你说你,人都走远了,又没那么长的手去勾钥匙,还把人砸晕,有用吗?啊?”
      满脑子怎么逃出去,对这一情况毫无预料的周明阳:“……鼎说话了?”
      “鼎怎么会说话?我本来就是会说话的。呸,我在说什么!”那青铜鼎似乎脾气不太好,在地上使劲摩擦了两下,就这把自己磨平的架势,也不可能是青铜鼎本身,“有点常识啊年轻人,我是被关在这里的!”
      周明阳:……没想到我会遇到妖怪版的阿拉丁神灯。
      “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鼎里面?”
      “我当然是被它们抓起来的!要不是我机智,滚进了古董堆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倒霉被抹去神智。”青铜鼎原地滚了滚示意,由于棱角太多,滚得并不是很顺,“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周明阳有些无语,他看着这鼎两句话的功夫滚了一身灰,嫌弃得不行:“没兴趣,我自身都难保了,有缘再见吧。”
      然而这青铜鼎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坐了回去。
      “没见识的家伙,老子可是调率者!等我出来,我一定要……”
      “你说你是什么东西?”周明阳踩住了躁动的青铜小鼎,语气平静。
      青铜鼎变成了垫脚的砖头,被按住没法滚了,闷身闷气地叫起来:“我说我是调率者!你没听说过吗?”
      “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周明阳面无表情道。
      “我告诉你,调率者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存在,执掌杀伐大权,无人敢惹。老子神通广大,见识通天,你带上我,我肯定有大用。”
      “无人敢惹的大佬现在被关在这个鼎里面?”
      “那是他们偷袭!”青铜鼎喊得声嘶力竭,好在外面有不少妖怪在挣扎大叫,并没有引来外面的守门人,“跟你说话太累了,这样吧,这山中宅有一个迷阵,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迷阵就是我发明的。”也不知它得意个什么劲儿,“十几间房间一环套着一环,每分每秒都在变换位置,只要开门的时间和走的路线不对,就没办法走出来。这东西,只有我能解。”
      周明阳脚下踩了踩,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尚家人早就摸清怎么走了好么?我说那阵怎么这么不靠谱,我随便逛逛就出来了,原来它的发明者在这儿呢,怪不得。”
      “……”青铜鼎被噎得不行,他藏在周明阳袖子里跟了一路,一点没发现这人竟然还会这样怼人,“一句话,你带不带我?”
      “带。”
      “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你说啥?”
      周明阳把这鼎捡了起来往并不是自己的外袍上擦了擦,又塞回袖子里,在它自称“调率者”的时候,他就打算把这不知真假的玩意儿带上了。
      只是这鼎实在很吵,让人时不时想要把它往地上砸两下。
      “等等,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们人类诡计可多了,我才不相信!”
      周明阳没理这聒噪玩意儿,他回头看了看角落里方才挤成一团,现在试探着摸过来的绿毛妖怪,叹了口气,把口袋里的一只乖乖窝在的绵绵拿了出来。
      猫儿带着周明阳的体温,热乎乎软绵绵的一小团,它似乎明白周明阳现在情况不太好,一直很安静。谁都没发现,一只小奶猫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藏在周明阳的袖子里,而它,也是周明阳的杀手锏了。
      “哟,你还带着一只小缺面,小家伙挺可爱的哈。”青铜鼎嗡嗡不停,就是没人理他。
      周明阳摸了摸猫头,轻声道:“绵绵,你能变成钥匙吗?”
      “你想太多了,这小家伙才出现没多久吧,就这样的,复杂点的东西都变不出来,你让它开锁?你傻了吧。”青铜鼎在周明阳的袖子里喋喋不休,被周明阳往墙上磕了一下,才消停了些。
      奶猫歪头“喵”了一声。
      周明阳退而求其次:“那变成一把刀可以吗?扁平的,坚硬的,边缘锋利的那种。”
      奶猫很听话地变成了一把……塑料刀,与其说刀,那又钝又直的边缘更像是一把尺。没错,它扁平,硬的,但就是不锋利。
      绵绵不害人,也许对它来说,变成一把开刃的刀确实存在困难。
      “……好吧,尺也够了。”周明阳无奈道。
      青铜鼎挨了一下,才消停了没几秒,又忍不住好奇道:“一把尺能做什么?”
      “麻烦闭嘴谢谢!”
      周明阳回想着序教给他的方法,屏息凝神,眼瞳中奇异的色泽流转,黑色的死亡之线在他的视线之内缓缓绽开,一条条爬满了眼前这个苍白的世界。
      劲风略过,他挥动那把可笑的塑料尺,锁链和铁门上的栏杆应声碎裂,断成碎块。
      青铜鼎被这一手震得说不出话来。
      周明阳一点停顿都不带,从倒地的周近耀身上踏过,从长长的走廊深处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就划破一道牢门。钢铁铸成的大门和锁链在他的面前宛如薄薄的纸张,只轻轻一划,就分崩离析。
      绿毛妖怪呆愣了几息就蜂拥而出,向着走廊的出口涌了过去。周明阳先它们一步来到了出口,将大门斩碎,绿毛怪组成的潮流滚滚向前,将守门人冲击得毫无反抗之力。
      “反正都是要逃,那大家一起逃吧。”周明阳摸了摸手中的尺,轻声问,“绵绵,怎么样?”
      变成长尺的绵绵伸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勾了勾周明阳的手腕。

  •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终于有了点攻气,可喜可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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