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46、第十只伏尸

　　周明阳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巨大的夕阳沉沉浮在地平线上，日暮十分并不强烈的光驱散了周明大宅终年不散的阴沉，照射在熟悉的松树和藤椅上——他竟是又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周明阳回头看看自己出来的地方，假山上的一个大洞肉眼可见地缩小，最后消失不见。他绕到假山背面，成片的假山连在一起，但不像是能有洞口的样子。
　　蹲在石桌上焦躁甩着尾巴的绵绵看见主人出来，嗖的一声跳进周明阳的怀里蹭了半天。周明阳被蹭得痒得不行，哭笑不得地把激动的奶猫按住，心里酝酿着的情绪也都散了个干净。
　　“我说没事吧。”沈七叶眼角挂着一块诡异的淤青，拍了怕抽烟的周明烨，把他手里的烟都拍掉了，“喂，你不是吧，这么紧张？”
　　周明烨把手塞进口袋，一脚踩灭了烟，上下把周明阳看了一圈：“脏兮兮的，回头洗一洗。”
　　周明阳乖乖“嗯”了一声：“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周明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没事就好。”
　　“哎呀气氛这么沉重做什么。”沈七叶拍了拍手，对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空道，“小空，这个院子我清理过了，没别的东西，你可以把面具摘了。”
　　“嗯。”沈空把鬼面摘了下来，接过沈七叶手中的纸人，手一抖，纸人迎风就长，把面具裹得严严实实：“沈七叶，纸人回头还你。”
　　“一家人说什么借啊还的。”沈七叶笑道，“没大没小，叫爸。”
　　“……爸。”还有外人在场，给他点面子好了。
　　不仅周明阳露出了震惊的目光，周明烨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就是你的儿子？”周明烨眼神犀利地像把刀，冷嗖嗖往沈七叶身上戳，“你现在才三十五吧，这你几岁生的？”
　　“呃……我没生过，捡来的哈哈哈。”沈七叶有点心虚地打哈哈，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闭了嘴。
　　果然周明阳接过了话头：“那和您离异的夫人……怎么了，都这样看着我？”
　　“果然又在胡说八道。”周明烨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家伙单身三十五年。”
　　周明阳：……沈爸爸口中到底有多少真话？
　　“你不也单身到现在，还比我大。”沈七叶理直气壮地反驳，“不要光说我一个人谢谢。”
　　“我们同一届的你说我比你大？”
　　“大两个月也是比我大。”
　　“……你赢了。”
　　难得周明烨服输，沈七叶得意洋洋，随后咳了两声，站到沈空边上：“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小魔王，名字叫沈空，现在在南姜读大学。”
　　周明烨凉凉道：“我知道，和小阳一个班。”
　　“什么？你们认识？”这下吃惊的换成了沈七叶，“我说怎么一个电话他就从天而降了，感情是认识的，才这么着急。”
　　可不是从天而降吗，周明烨脸色别扭地想，穿着打扮像个怪人，突然出现在周明家大宅，目无他物地就这么闯了进来，十几个警卫愣是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摸到，淡定地穿过了灵堂的时候，那群人都惊呆了，还以为是真的出现了什么神迹。
　　还小魔王，就这本事，叫大魔王都没问题。
　　说起来，当初周明阳刚出事的时候，这位客串心理医生的沈七叶抓耳挠腮没法子了也找了个“外援”，不会就是这个人吧？周明烨随意想了想，便一笑置之，不太可能，年纪上不太够。
　　沈七叶瞅着周明烨：“你老说我神棍，现在真正的高手在这里，你总不能不信了吧？”
　　“哦。”周明烨脸上大写的冷漠。
　　“哎你别不信，我告诉你，我家小魔王身边还有只半个房间那么大的狗子，一变身就把我家真皮沙发压坏掉，他还会使刀，chuachuachua……”
　　“你有完没完？”沈空打断了他爸的拟声词串，语气中毫无对沈七叶的尊敬，甚至还很嫌弃。
　　“儿砸，我说你还知道你是我儿砸吗？”
　　“嗯。”沈空随便敷衍了一声。
　　沈七叶幽幽道：“我觉得我早晚得被你气死。”
　　周明阳微笑地听着他们斗嘴，这样仅有两人，小而温馨的家庭，真的很不错啊。
　　“对了。”发完牢骚的沈七叶终于回归了正经，“这里有一只伏尸，我本来是要你处理这个的，没想到先出了小阳的事情。”
　　沈空点点头，示意周明阳转个身。
　　周明阳还在想沈七叶又在骗他，明明伏尸是交给沈空处理，非说要杀死它，两者区别可大了去了，听见沈空的要求，还愣了一下。
　　沈空言简意赅地解释：“人头在你背上。”
　　周明阳：……我靠，这么恶心的吗。
　　旁听的周明烨：……
　　他捡起烟头准备扔垃圾桶的手一抖，烟头又掉在了地上。
　　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住了周明阳背上的衣服，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重量，周明阳背了一路一点也没感受到。
　　沈七叶把纸人拍在人头上，一阵蓝光闪过，竟然没封得住那人头，随即直接上手扯。人头被这么拍了一下力气去了大半，头发也没办法作妖，但是嘴上功夫可了得，把周明阳的衣服差点咬破洞，也没能被揪下来。
　　“我不行了，太犟了。”沈七叶甩了甩酸了的手，“小阳，要不你把衣服脱了吧？”
　　周明阳一僵：“……你别说出来啊，它现在咬我肉了。”
　　沈七叶扫过周明阳快烂掉的衣服一眼，尴尬地放下了准备下一轮扯人头的手。他看向站在一边淡然观看的沈空，眼神说，老父亲不太行，还是你上吧。
　　沈空瞥了他一眼，把善于自我脑补的沈七叶又气得差点跳脚，过去拍了拍那人头。人头抖了抖，很明显是怕沈空的，但它依然坚持连衣服带肉地咬着周明阳，就是不松口。
　　沈空低声道：“他没有威胁。”
　　人头有点迟疑，一只眼睛盯着周明阳的背，一只眼睛斜斜地看向沈空，眼神里透着一丝可怜。
　　“我会看着他的。”沈空又道。
　　周明阳一头雾水：“看着谁？我吗？”
　　沈空没回答，轻轻拉了一下人头水蛇一样的头发，那人头这会儿倒是顺着力道松了嘴，掉了下来，然后被沈空无情地扔向了沈七叶。
　　沈七叶手忙脚乱地封印人头，弄完看了一遍衣服，没蹭上什么奇奇怪怪的血迹了才松了口气：“我靠，你别突然朝我扔过来啊，这么恶心！”
　　变成纸人的人头：……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
　　“对了，这个分尸案不太对劲。”周明阳看向他哥，把伏尸不弄死凶手就不会消失的特性告诉了他哥，重点提了提在南姜服刑的李伟。
　　周明烨皱了皱眉头：“这个案子我亲自跟进的，不会有错。”
　　“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了。”周明阳直视着他哥，“你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亲自跑一趟南姜处理这个案子。”
　　“都是周明辉远造的孽。”周明烨神色有些阴郁，“受害者和周明辉远有过一夜情，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她抱着孩子上门找周明辉远，没几天就被分尸了。这又是和欧家小姐联姻的当口，哪儿哪儿都很可疑，我担心下面的人承受不住压力给周明辉远打掩护，全程监督。事实上这跟周明辉远还真没多大关系，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李伟。之前廖宓发疯时说李伟是周明辉远指使的，我们也往这个方向查过，没有证据，没过多久他自己也死了，更没什么追查的意义。”
　　“我相信烨烨的本事，是李伟肯定跑不了。”沈七叶把所有封印着尸块的纸人都拿了出来，在地上摊成一片，“这只伏尸的身上没有障，连负面情感引起的障气都没有，我觉得它应该并不是抱着杀人的想法，我更倾向于它在要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才出现在周明大宅。”
　　周明烨看着摊了一地，还写着人体各个部位的纸人，眉头皱得更深，这已经不是他能涉及的范围了。
　　沈空看了一眼浑身都是障气的周明阳，随手做了个驱散道：“继续说。”
　　沈七叶使了个法术，让这些纸人连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整张几乎有一人高的大纸人。他摸了摸下巴：“首先我得跟小阳道个歉，我胡说八道还隐瞒了很多东西，下面我所说的和之前你听到的有出入，你以我现在说的为准。”
　　周明烨冷笑一声，沈七叶讪讪地摸了摸下巴，假装没听见：“也不怪我啊，小空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很多东西我不好明说，就含糊了一下。小阳，回头我给你列个专有名词对照表，防止遇到别的除妖师露馅，这个之后再说，我先讲一讲我对伏尸的看法。”
　　他手指一动，纸人随着一闪而逝的光消失，原地出现了一具坑坑洼洼的女尸。
　　女尸身上的刀口不是一般多，零零碎碎光看着就不少，刀口还很杂乱，有些皮肉碎屑大概是太小，伏尸就算照着把那一块切下来了，也抵不住来周明大宅这一路上的风吹雨打，大概彻底找不到了。
　　伏尸骤然被拼了个完整，还有些呆愣，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它试着抬起手，这临时拼起来的尸体不是很稳固，它差点又把自己搞得四分五裂。沈七叶忍无可忍地在它脑门上贴了个条子，彻底定住了。
　　“首先凶手到底是谁的问题。小阳，你跟你哥稍微学过一点刑侦吧。”沈七叶见周明阳神色如常，并没有被女尸吓到的样子，放心地招招手，指指地上定在了诡异表情的女尸，“你看这里，还有这些口子，能看出来什么吗？”
　　周明阳蹲下来端详了半晌：“从这些伤口的宽度、深度、长度来看，凶手应该拿着那种很大的砍刀，从上而下劈砍，如果没有一定的力气和身高是办不到的。”
　　“对。”沈七叶列数看到的证据，“文件里列出的和这名女性有过接触，有时间作案的所有嫌疑人里，只有李伟的身高和体重比较符合。后来凶器被找了出来，有李伟的指纹，他车子的后备箱里还有尸体留下的血迹，他到海边抛尸，一路上监控都能看到，到处都是破绽，不抓他都难。小阳，你现在亲自看到了尸体的状态，该相信了吧？”
　　“嗯。”周明阳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在收手臂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举着砍刀的黑影，那个应该是犯人，他确实非常高大。”
　　“黑影？我怎么没看见，我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对着地上的手臂发呆啊，还以为你被吓呆了。”
　　“就……”周明阳卡壳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应该是他的能力，看到了伏尸的记忆什么的。
　　“李伟我见过，他不是很瘦吗？”沈空忽然发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被一只缚灵附身，我让玄月去处理过。”
　　“短时间里暴瘦下来的。”周明烨答，“他自己承认了，心理压力太大，就去吃了什么药，没控制好剂量，瘦成那个鬼样子。”
　　他说完之后，另外几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女尸，陷入了沉默。
　　“好了，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我接下去说了。”沈七叶被岔开了话题，见冷场了，迅速挽回气氛，“既然伏尸出现在这里就不是为了杀人，那就可能在找东西。我半个月前就开始追踪这只伏尸的行动轨迹——对，不是三天，小阳收一收你的眼神，我真的错了——五天前它忽然停止了一切行动。”
　　“周明辉远敛尸的那一天？”默默听着的周明烨有些惊讶，“你们说的伏尸找的是周明辉远？这家伙死了还不安生，给我找麻烦么。”
　　“……有你这样的堂兄弟，周明辉远被气活过来不是问题。”沈七叶哭笑不得，“我本来还在怀疑它在找的东西是不是在周明辉远的棺材里，今天伏尸在灵堂里的表现让我确定了，的确如此。”
　　他把女尸又变回了一地小纸人，捡起了“肠”和“头”：“这就是个对照组，对伏尸来说头还是肠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收‘肠’和其他身体部位的时候，伏尸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刚刚在灵堂里，小阳忽然发威，我都吓到了，‘头’不仅没有远远避开，还把危险本人拖走，可见它确实很在意灵堂里的东西。”
　　“我？危险？”周明阳一脸懵逼地发问，然后收获了三对无语的视线。
　　沈空和沈七叶两对，还有一对来自从纸人突然变成人头的伏尸。
　　“好吧好吧。”周明阳双手高举，“既然它在意棺材里的东西，比如说周明辉远之类的，那它现在都变成一地纸人了，为什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呃，这个……”
　　“因为没收干净。”沈空回答完，伸手在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泥土，“这是它的血，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无数血液四散在这个宅子，几乎涵盖了所有角落。”
　　周明阳一愣，确实，这地方到处都是这些黑色的泥土，进来的大门口，铺石的路上，听八卦的墙根，还有那只浑身都是淤泥的玩具熊。
　　“那我想的它所寻找的东西在棺材里就不一定成立了，这些血我可没追踪过。”沈七叶有点无奈，这满宅子的血土，也不知道有没有渗进泥土里，除非伏尸自己把自己拼回去，光他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全都封印得过来。
　　“这确实是伏尸麻烦的地方。”沈空转头看向周明阳，“阳阳，你觉得呢？”
　　“我觉得沈哥……沈先生前面说的没错。”周明阳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该跟着沈空喊叔叔还是跟着亲哥喊对方哥了，干脆拿先生来称呼，“我觉得伏尸在找的东西很大可能在棺材里。周明辉远的死本身就很奇怪，除了收尸的人，没人知道他的死因，说是暴毙，暴毙也分不同种类。而且那个黑棺，我看着就不太舒服。”
　　“那就开棺吧。”沈空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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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上阳阳一出洞穴就昏了过去
我想想伏尸一大堆问题没解决，赶紧搞起来，然后我发现被窝搞得像是破案……啊，一本满足，想写这种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