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24、第四片花瓣

　　这这这战火怎么烧到自己这里来了啊？周明阳欲哭无泪，向左看看，沈空大佬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也端起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向对面看去，许姓负责人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说的话都是大有深意。
　　他根本什么也不太懂啊，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露神快不行了，沈空想救他，但这不是简单的事情，首先是向自己借见之力，再然后是这座神社和他们口中的扇子，这把扇子应该很重要。周明阳其实能感受到，如果可以的话，沈空一定会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向他们求助。但现实是他们为了能说服这位负责人能借出扇子，各种周旋。
　　周明阳憋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只好道：“您别问我，不管沈空是什么样的人，要扇子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沈空听见这话，朝周明阳看了一眼。
　　许成被这个耿直的回答逗笑了，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玄月替沈空续上茶：“许先生，您这样倒显得我办事不利，上次我们可不是这么谈的。说要见人，我把人带到了，您又开始质疑我们的用意。”
　　“瞧您说的，毕竟扇子是我们神社的珍宝，我好歹也在这个神社做了这么久了，自然要个方面都斟酌一二的。”许成加重了语气，“玄月先生事先也没告诉过我，您是妖怪。妖怪和人类，本就不是对等的存在。”
　　“但也只有玄月先生是妖怪，我们都是人类啊。”周明阳在小声的反驳，“况且许先生您也不像是个纯粹的人类。”
　　他这话一说，几个人都静了，转过头看着他。
　　许成倒也没生气，摸了摸下巴问：“我不是个纯粹的人类，为什么？”
　　“从刚开始，许先生身上就笼罩着一层白雾，我觉得这个白雾应该不是一般的事物。”
　　“白雾？哪来的白雾。”
　　“就……”周明阳傻眼了，白雾还能长什么样？他不知道怎么和人解释这种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便向沈空投去求助的目光，眼神问他这个该怎么说。
　　沈空凝神感受了一下，也隐约触碰到了些不同：“那是垂枝扇散发出来的气息，看来扇子您带在身上了。”
　　“是啊，就在我身上。”许成其实还准备了一把假扇子，这会儿假扇子还没拿出来，就被识破了真扇子的所在，索性承认了，“我也不和各位绕弯子了，没错，我是信不过妖怪，我看你们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样子，你们能保证，扇子用完了就会还回来吗？”
　　“当然会......”
　　“不会。”沈空截住了玄月的话。
　　许成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前面说的好好的借扇子，转头就表示不会还，这不是玩他吗？
　　“我可以保证垂枝扇能留在神社的范围内，但不能保证你能看见它。”沈空淡笑了一下，“我看你也不是信不过妖怪，而是信不过我，或者说，不相信我是真正的调率者。”
　　许成沉默了，没再和他们绕着弯儿说话，只是拿探究的目光看着沈空。
　　“我没法证明我是调率者，从未有人能探寻调率者何时开始存在，以及为何要存在，哪怕我本身就处在这个位置，也无法言明。”
　　沈空抬起手，耳畔的发丝轻轻动了动，一阵无形的风在屋子里缓缓的旋转，引得窗台上一串风铃叮叮响动。周明阳立刻想到了在缚灵幻境里也似乎出现过这一幕，他紧张又期待地看向沈空的手中，那里似乎有一道风，或者别的什么，带着有些锐利的气息，安静而轻灵，只是看不见身形。
　　“这是调率者的信物，每一位都有，且各不相同，但除了调率者本身，其他人不管拥有怎样的‘见’，也都看不到。”沈空一挥手，那阵风就消失了，“垂枝扇是上一代调率者的信物，需要它的不是我，是露神。信仰缺失，妖怪尤其是神明，都在消失。如果是正常的衍化过程，我不会横加干涉，但是本该能活上千百年的妖怪，出了问题，即将消失。露神不但是一片土地的支柱，还是平衡妖怪世界的存在之一，他镇压着那些恶念，让它们不会散播，我不能让他出事。”
　　“露神是拥有伟力的妖怪，一点小问题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玄月短促的笑了一声，话语陡然尖锐了起来，接上了沈空的话， “要不是为了人类耗空了生命，他也不会这么快走向灭亡。
　　“很多年前，这里就不太安稳，灾难频发，并不适合人类的居住，露神应愿而生，逐渐改变这里的地质。但人类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脚下踩的土壳并不稳定，还在继续消耗着土地的生命力。你们人类不知道的是，有一条地下暗河因为地质改变而干涸了，如果不是露神用他的神力填埋这个空洞，你以为你们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可偏偏，露神的信仰者所剩无几，那种层次的神明，只要没有耗尽积攒的神力，没有愿望的支持也能千百年地活着。但他宁愿为了一群不再信仰他的人类，一心走上末路。都这样了，人类竟然还想将他的居所砍倒，踩着最脆弱的一块地方盖楼。”
　　周明阳听到这儿，默然了，他在梦境里几乎看完了露神的一生，看着露神从万人敬仰的神明，逐渐走向没落。
　　曾经的露神身披绛紫色彩霞，巍然屹立在村镇的边缘，含露花开了一季又一季，将灾难和困苦挡在花季之外。而如今，他疲惫而虚弱，那栋总是出问题的大楼是最接近露神的地方，底下是他已经无力填埋的空洞，露神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身躯，和陪伴了自己千万年的含露之树填埋空洞的准备。他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故吓退了很多想开发这片地方的人，但依然无法阻挡恶念和贪欲的人类，到最后，那个失足坠楼的偷窃者的鲜血，彻底染红了含露凋零的花瓣。
　　“含露已经开出了血色的花，那是崩坏的信号，一旦花谢，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垂枝扇本来就是上代调率者留给露神的一线生机，露神社的名字也是那时候定下来的。我言尽于此，也希望许先生能坦诚相待吧。”玄月先生最终说完了这些话。
　　在场的几个人都安静了，周明阳认真地看着许成，想看清他的真实想法。许成周身的白雾越来越浓，向四周扩散开来，几乎要化为实质，也不知是不是垂枝扇想要传递些什么。
　　“是啊，我早就知道，垂枝扇是神的宝物，也不该一直在我手里。”许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那要是垂枝扇出了问题呢？”
　　周明阳第一反应简直要跳起来打人！说了这么多，感情一点用都没有，这位负责人还是想找借口推脱吗？
　　“那就没办法了。”沈空说，“拿我的顶上吧，我……”
　　“沈空！”玄月厉声打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明阳和许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断吓了一跳，只听玄月继续道：“你放弃了信物，就是放弃调率者的身份，这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
　　“可是露神已经等不起了！”沈空语气平静，“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你的职责就是像露神一样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都送出去，一直到耗空自己？你......”
　　“等一下。”周明阳看了看雾气对面的许成，他的脸模糊了，那和蔼的笑容也隐去了，却让周明阳更加清晰了心里的感受。他还是觉得这位负责人并不是对妖怪的事十分抵触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利益心理很重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长久经营着一家不为人所知的神社，“扇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许先生，你是不是……在害怕些什么？”
　　周明阳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四周的白雾陡然又浓重了几份，能见度瞬间低了不少。
　　不等许成开口，周明阳摆了摆手无奈的道：“那什么，扇子兄弟你能不能别再制造雾气了，我人都看不清了。”
　　四周的翻涌的雾气一顿，然后迅速收了回去，瞬间空气清新了许多，只是缩回去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有点委屈巴巴的。
　　雾气散开后，周明阳就对上了三双诧异的目光。
　　周明阳：……
　　他尴尬的不行：“你们继续说，继续说，不要管我，真的。”
　　“现在怎么样了，雾气有没有散掉？”许成盯着周明阳，眼里含着莫名的激动。
　　“散是散了。话说垂枝扇是不是有自己的意识，还是自己本身就是妖怪？”
　　沈空拿指节顶了顶眉心，看向周明阳，像在看上课没好好听讲的学生：“妖怪由愿望而生，前一刻是普通的扇子，后一刻变成妖怪，这有什么奇怪的。”
　　“……对哦。”
　　“等等！”许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刚刚的意思是，你能和扇子交流？”
　　“也不是交流吧。”周明阳有点头痛，总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焦点，被追问得有些招架不住，“我就是这么一说，扇子长啥样我都没见过，隔空交流再怎么说也做不到的吧……”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刚才还油盐不进的许成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在周明阳眼中，锦盒四周还围绕着尚未散去的白雾，他忽然就明白了，里面装着什么。
　　许成缓慢地将锦盒的盖子打开，捻起最上层的白色丝绒布，轻轻掀开。里面安静地摆放着一把扇子，样式普通，只是扇骨是很少见的鲜嫩的颜色，不像是流水线产物，倒像是像一朵从枝头折下的花。扇子下端还坠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只是铃铛似乎年头有些久了，失了光泽。
　　在场的人也都没有说话，看向许成，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一点也不松口，现在却自己拿了出来。
　　许成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个人，一个冷漠的妖怪，一个能说到关键却始终带着茫然的年轻人，和一位同样年轻，却身份不普通，也让人看不清深浅的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扇子推向了沈空：“打开看看吧。”
　　自始至终，沈空都没怎么变过神情，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渐渐打开了这一把集中了在场所有人注意的垂枝扇。扇子并不容易打开，有一些滞涩感，当它完全展开后，沈空的手腕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连带着坠着的铃铛也晃了晃，却没发出声音。
　　“这……”周明阳难以置信的发出一声吸气声，失声说道，“扇子怎么成这样了！”
　　如果把扇子比作一只手，那这只手，大概正疼得厉害。
　　扇面破损了不少，像是被粗暴地踩踏过，正中央直接被撕成了两半，被人用别的材料黏连起来，丑陋地外突着，扇骨应该断过好几根，用极细的钢丝固定，却总有什么地方接得不太好，看着有些别扭。
　　许成颓然地说：“是我没看护好它。”
　　垂枝扇面上又涌出来一些雾气，似乎想到了周明阳的话，倏地收了回去。底下的铃铛轻微地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沈空温柔地握住那色泽暗淡的铃铛：“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将它毁成这样的，你无需自责。”
　　“它本来是有意识的，娇气得很，旁人的脚步声大点，它能闹个半天。脾气来了能带动院子里的风铃一起响，吵得人睡不着觉。” 许成短促地笑了一声，想要摸一摸扇子，刚抬起手又放下了，“但是自从它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你找人修过了？”沈空又摸了摸扇骨，似乎怕它会疼一样，轻轻地安抚着。
　　“我不敢找外面的工匠，这是我自己一点点拼起来的，也不敢大动作碰它，就怕把它又弄散架了。我听说如果好好供奉，它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就给它搭了个供桌，希望它能再一次回应我的声音，但一次也没有。小周说的没错，我很害怕，它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敢再把它交给别人？”
　　“你做的对。”沈空轻声笑了一下，“只是这样它会不高兴的，它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妖怪。”
　　周明阳抿着唇，看着垂着眼帘的沈空，总觉得他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意味。
　　许成失神地看着垂枝扇，叹了口气：“我们神社有一条规矩，要是有谁能用这把扇子让整个神社的铃铛都能响动，那就答应他的要求，但是看它现在这个样子，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没事的。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救回来。”沈空轻声重复着，“没事的。”
　　他不等别人反应，用指腹在自己的手腕上划过，瞬间鲜血涌了出来。
　　“沈空！”
　　“空！”
　　周明阳和玄月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周明阳立刻着急地去拿纸巾，玄月伸手想要将扇子抢过来，被沈空避开了。
　　玄月的瞳孔变红，眼神可怕地盯着沈空：“给我！”
　　沈空平静地回望他：“你知道我的脾气。”
　　“又是这样，你是又这样……”
　　“要是看不过去，你就出去吧，我想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两人对峙着片刻，最终还是玄月败下阵来，他深深看了一眼沈空，转身出去了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许成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明阳翻了半天没找到纸巾，看着沈空手上流血不止，心疼得不行：“还没好吗，也给我来一刀吧，我的血应该也有用？”
　　沈空挡开了周明阳伸过来的手：“别妨碍我。”
　　周明阳只得紧张地看着一边淌着血，一边还能稳稳端着扇子的沈空，担心他失血过多倒下。绵绵从周明阳怀里跳了出来，在矮几上蹲好，沈空顺势垂下手腕，搁在绵绵身上，鲜血在他苍白的手背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痕迹的尽头连接着那一把破碎的扇子。
　　直到整个扇面都快被染红了，沈空才停手，拿完好的手在伤口边上一点，血就不流了。门口人影一闪，是玄月卡着点回来了，他的手里还带着一个小药箱。玄月沉着脸，一声不吭的给沈空消毒包扎。
　　周明阳看着他们两个人，再看看充当垫子的绵绵，深感自己没什么用。
　　“扇子！”几乎要被几人遗忘的许成惊呼一声，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垂枝扇，此刻第一时间发现了扇子的变化。扇面上的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去了，破碎的扇面和断裂的扇骨恢复成好端端的模样，变成了许成记忆中它最初的样子，连铃铛也有了明亮的色泽。它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雨露的鲜花，褪去了枯败的样子，又生出些活力来。
　　垂枝扇的铃铛应和着晃了晃，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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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我感觉我貌似越写越无聊……
写到这儿的时候，发现好多地方可以铺垫，然后忘了铺，就这么平铺直叙加我个人挺讨厌的回忆杀，蓝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扇子破这是草稿没有的剧情，我加了也是又作用的（希望作用能体现出来吧otz
许成他自己很清楚扇子早晚得交给调率者，但就是不拿出来，以及忽然就愿意拿出来了，我后面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圆回来……
对空流血的反映，玄月和阳阳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玄月和空理念不合已经初露端倪……噫嘻，为了拆这对我也是很努力了_(:з」∠)_
我现在的节奏分三种，欢快（我一开始的目标，不过后面欢快不起来了otz），沉重（比如说搞阳阳的时候），缓慢悠然（比如写这一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选的物象都特喵的诗意又名矫情？）
有时候频繁换风格不太好但我总是，忍不住，想皮一下
超级蓝瘦的是！我论文自己买了淘宝检测，都等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检测出来！！！明天就要收上去检测了，我初稿都没改出来！我不想熬夜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