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妖怪！》甘木喵

17、第十一根头发

　　图书馆的冷气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一点点抹去周明阳身上的燥热，直到他和这个宽广的空间一样平和而无波澜。
　　能从吴思诚那里得到消息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我刚好知道一点。”在寝室里，吴思诚听了周明阳的问题，思考了片刻回答，“更细节的我不太清楚。运动场北边那栋没拆的老房子你知道吧，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里。那时我们小区是学区房，很多人要么租房子住，要么买了小门面陪读，后来听说旁边的南姜高中要和市里一所中学合并，大家就渐渐搬走了。
　　“我搬走那年，一户人家的丈夫在工地上摔断了腿，反正挺严重的，不能干活，就天天喝酒瞎逛，他的妻子跟人跑了。闲话传了挺久的，我那时候还上幼儿园都知道了。他的女儿刚上高中，那女孩子我见过，绑着特别长的麻花辫，还给我画了张一百块□□逗我，我傻傻地真去买东西了，被小店老板差点骂哭，所以我还有点印象。
　　“我搬走之后，偶然听父母聊起那家人，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去世了，她的遗体在学校的教学楼里被发现，当时闹得挺大的。你问的应该就是她。”
　　周明阳问：“你知道那个她出事的原因吗？”
　　吴思诚叹了口气：“听说是失足摔下楼梯，头磕在了楼梯上，一直没被人发现也耽误了抢救的时机。他的酗酒父亲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她母亲一次都没出现过，我那时候还小，转身就不记得了。现在想想，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挺让人唏嘘的。”
　　那个站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披头散发，浑身腐烂甚至爬满蛆虫的缚灵，也许曾经也是一个绑着辫子，给小朋友画纸钱恶作剧的，鲜活的女孩子。
　　周明阳无法想象，也不打算去想这种悲伤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周明阳在图书馆找到了沈空说的文献，可惜并没有解决梦境的办法，倒是可以从妖怪身上解决。
　　和他所想的差不多，妖怪由愿望而生，愿望被实现的容易程度，决定了妖怪的寿命。有一种长得像晴天娃娃的小妖怪，生于人们期盼晴天的愿望，它们数量众多，随处可见，但寿命只有不到两个月。
　　想想做妖怪也挺惨的，要么消失，要么永远也无法实现愿望。
　　缚灵的存在更是充满了矛盾。它们被执念和恶意困在牢笼里，无法实现愿望而长久的活着，因而向往着自由。然而自由对于它们来说却是毒药，离开了牢笼，它们只能怀抱着遗憾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用人类来打比方，就是横死。
　　那么，只要实现缚灵的愿望，让它彻底消失，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入梦了吧，还是那种可怕的噩梦。周明阳自认为恶毒地想着，抱歉呢，你让我过不下去，我只好也让你过不下去。
　　那这只缠着他的缚灵的愿望是什么呢？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在逝去的前一秒，看着她所爱的人离去的背影，那时候的她，会想些什么呢？
　　周明阳试着寻找相关的新闻。
　　十五年前，档案数字化刚起步，互联网都不一定能搭起来，更不要说是网络信息了。他翻了不少以前的旧报纸，倒是有好几本几十年的合订本，都是一些记录一些国家大事的人民报刊，这事儿一点影子都没有。一些小刊物倒是会记录些耸人听闻的事件，但最早的只有两年前的。
　　周明阳无奈地放下这些刊物，之前的网页他也翻出来了，下面的评论真实性不高，有人说女孩子死在了他们上课的那栋楼里，但很明显教学楼是新建的。天台栏杆老是掉落也是大学搬过来之后的事情，装修上的问题却被传成了死去的女生在闹鬼，更是无稽之谈。
　　虽然也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个女孩子的“鬼”。
　　路都被堵死了，周明阳叹了口气，他决定去那栋楼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希望这仅存的废楼是女孩子曾经住过的那栋。
　　……
　　废楼不高，也就五层。墙面是那种灰色的水泥墙，上面画了个褪了色的“拆”字，墙脚堆着的黄沙里冒着深绿色杂草。整栋楼似乎没有规划好，有一种奇异的扭曲感，侧面的空地上搭着一个车棚，堆着几辆生锈得不成样子的自行车，把空间挤得更加逼仄。
　　入口的铁门被锁着，周明阳轻轻拉了拉，挂着锁的金属扣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周明阳看看手里完好的锁：……这锁还有什么用？
　　他飞快掏出手机，给自己上了个每隔五分钟响一次的闹钟。他真是怕了，要是自己又接着做那个噩梦还醒不过来，他真的会疯掉的。
　　设置完闹钟，他才慢慢走了进去。
　　楼层里到处积着厚厚的灰尘，周明阳的喷嚏声回荡在寂静的楼栋里，很有种余音绕梁的效果。探索楼层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大多数的房间门都是锁着的，难得有开着门的，里面也搬空了，什么也没有。
　　周明阳看了一圈，掐了两回闹钟，什么也没发现，背上还老是有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他决定早早开溜。然而他刚下了一层楼，就听见了说话声。一个略有点耳熟的人说：“大门开着，这里有人来过了。”
　　周明阳：“！”
　　他慌不择路地挑了个开着门的房间窜了进去，看天看地不知道怎么办，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周明阳心里一乱，拉开客厅的柜子门就钻了进去。
　　“楼上有动静。”那个耳熟的声音这么说。
　　粘了浑身霉味的周明阳蜷缩在黑乎乎的衣柜里，欲哭无泪。
　　他想想自己完全没有做贼一样藏起来的必要，况且他听出来在说话的应该是玄月先生。然而他再怎么想出来，都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停在了这个房间外面。
　　“檐龙？”玄月先生在门口问道。
　　什么龙？周明阳有点儿好奇，随后就感觉到，他所在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缓缓翻了个身。
　　周明阳：……
　　他就说老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他，感情还真有妖怪啊？
　　“这位是，调率者大人和他的助理？”一个粗糙厚重的声音缓缓地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
　　周明阳一愣，调率者助理是玄月先生没错了，那什么，他的上司也来了？
　　第三个人开口了，周明阳觉得那声音该死的耳熟：“你可曾见过一个脱离身躯的缚灵来到此处。”
　　“未曾。”
　　“那此人的事迹，你可知？”
　　“教我看看……”
　　外面的的动静小了下去，周明阳努力从柜子的门缝向外瞧，抓心挠肺地想看看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然后他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和一片低矮的房屋，一群灰色的鸽子排着队，绕着圈儿飞远了。
　　周明阳：……
　　周明阳简直崩溃，在这种关键时刻，又来？
　　……
　　轻微的风从天台栏杆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带着初夏温柔的暖意。
　　男人从女孩手里夺走烧了一半的烟：“剩下的呢？拿出来。”
　　周明阳听见张绫不屑地哼了一声。
　　“又逃课，上次被教导主任抓住记过，还没长记性呢？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抽烟，头发也不好好扎一下，上一次考试又垫底了吧？你好几门任课老师向我反映了你的情况。再这样，我要请你家长来……”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然而张绫还是听出了未尽之意。她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浑身的刺刷的一下都张开了：“怎么，张秃子在全班面前摔我卷子不算，又在你面前叭叭！连你也看不起我？行啊，你想请他就就试试看！只要你请得动，我马上当着全校给你磕头认错！”
　　男人却笑了起来：“行了，这么凶，谁敢看不起你。狠话也放了不少了，累不累？坐会儿吧。”
　　“滚。”这么嘴硬着，张绫还是坐了下来，她抱着膝盖做了个防备的姿势，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一小片影子。
　　男人把那根烟掐了，拿纸巾包好，打算一会儿带下去：“叛什么逆，你越叛逆就越孤独。我看你以前成绩还挺好的，现在才高二，有大把的青春，这多好啊，去交交朋友，看看外面的世界。烟呢，别抽了，你要学会自爱。”
　　“自爱？”张绫搓着衣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她背对着阳光，脸上缠绕着浓厚的阴影，“你什么也不知道，我这种人有什么可以爱的。”
　　“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眼睛很干净，我看得出来。”男人看到张绫怔然抬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将来你肯定能找到爱你的人。”
　　“将来？”女孩子嗤笑一声，又团了回去，“将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想要。王老师，你要不要和我试试？你答应当我男朋友，我就听你的话。”
　　男人惊讶地看着张绫，眼瞳里倒映出这个头发凌乱，脸庞消瘦的女孩子，和她故作挑衅却小心翼翼的眼神，像一朵生长在缝隙里的野花，即便身处绝望的深渊，也顽固地想要去触碰缝隙外的阳光，想要绽放。
　　“好，我答应你。”男人听见自己这么说。
　　……
　　“滴滴滴。”
　　周明阳在一片黑暗里恍然醒来，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他“我是sei，我在哪儿”的表情掏出手机想关闹钟，然后一不留神和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对上了。
　　周明阳：……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手里一抖，不仅没按掉闹铃，手机还从柜子底下滑了出去。
　　完蛋。
　　周明阳惨不忍睹地捂住脸，默默地推开柜子门，跨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一条坚硬粗大的圆柱形物体绊了一跤。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亮起来的光线，眼前不大的客厅被塞得满满当当，三双眼睛正盯着他，气氛无比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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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证内容的连贯性我把一大堆东西放在了下一章，所以这一章就特别短……
要不然我写个小剧场开心一下？
emmm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玩的梗，有时候在正文里骚一下，那都是自然而然骚起来的，跟我本人没关系=_,=
诶嘿忽然想到可以写一下空和玄月
……
“……你捡小妖怪回来什么也就算了，这什么玩意儿你都敢捡？”
沈小空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看了他的监护人一眼，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看起来像个漂亮的玩偶。他没说什么，低头摆弄着一张白纸，剪成长长的纸条，再打上一个个结。
他的脚边蜷缩着一个成年男人，那人破破烂烂的黑袍已经被沈小空烧掉了，只穿着一件陈旧的黑色短袖和一条不怎么合身的裤子。他似乎刚洗过头，长到腰间滴滴答答地掉着水珠子，也沉默而面无表情。男人半眯着眼，一丝红光从眼角渗透出来，里面是掩藏不住的暴戾。
“变回去。”沈小空对着男人命令道。
男人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兽类声音，目光凶狠地方法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掉少年纤细的脖颈。
“玄月。”沈小空喊了男人的名字，加强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变回去。”
他口中的名字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桀骜不驯的男人低下了头颅，随着一声衣物撕裂的声响，一只庞大的兽类现出了原形。
“靠，又弄坏我一件衣服。”旁观的男人骂了一句，看着这只可怕的巨兽，磨了磨牙，“到现在为止，它变身毁了我三套衣服，发狂毁了我一组真皮沙发，邻居还差点报警，你真的要收这玩意儿？”
“嗯。”沈小空认真地回答。他跳下椅子，手里的纸绳子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绕着巨兽的脖子转了一圈，最后打了个结，“我下次给你换结实一点的项圈。”
旁观的男人一脸惨不忍睹地捂住脸。
“你现在是我的宠物，你要听话。”
“……小空你是不是对宠物的理解有偏差？”
男人的话被完全无视了，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耸了耸肩。
那被贴了宠物标签的巨兽眯了眯眼，它看着眼前丁点大小的人类，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陪你玩玩好了，它在心里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