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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华港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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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撞开的刹那，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也被我同时一把抄起，再看第一个冲进门的正是阿标，然而他的那身装束却令我心中一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出门前穿的明明是件黑色夹克，下配一条纯黑长裤，怎么才出去说了几句话，便换上了一身灰色西装，脖子上还多了条领带？而就在我这一怔之间，他已是看到了我手中的匕首，当即神情大变，右手飞速向怀中插去，竟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我，口中厉声喝道：“你做什么？快把刀放下！不要乱来！”
什么，枪？阿标的身上，怎么会有枪的？！
还有，那黑洞洞的枪口，那标准的举枪动作，只要他的食指在扳机上一扣，便会——
“李sir，不要！”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霍然响起，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人影也随之赶到，一把按下了阿标持枪的手臂，不让那枪口正对着我，而我这才看清原来这位身着黑衣的后来者才是阿标，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阿标”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从人种到相貌皆和阿标没有半点相像之处，真不知我是怎么看花了眼的，竟然会把他认成了阿标？
“你干什么？放手——”
被阿标按住手腕的西装男面生不快，两手一抬便要摆脱他的控制，阿标却是坚决不放，更将身子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叫道：“李sir你不要误会，Julian他真的没有恶意，你这样会刺激了他的！你相信我——”
“不行，你快让开，去叫医生们过来！他手里拿着什么你看不见吗？我倒想问你，病房里怎么会有匕首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危险？你快去叫医生，快去！”
“你先放下枪啊！你不能再刺激他了！当初，要不是你——”
阿标的语气里已然带了怒意，双手不依不饶的去夺那人的枪，而那西装男人却也毫不示弱，一边抬肘阻止，一边冷冷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指责我么？敢情他落得如此下场，全是拜我那一句话所赐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现在是以皇家警察警司的名义命令你，马上去找医生来，听见没有？他已经害了那么多条人命，难道你还想他手里再沾上几个人的血吗？”
“你不要再说了！快放下！我让你快放下啊！”
阿标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便与那李sir撕扯起来，我看到他虽背对着我，却是自始至终都将身体牢牢挡住那李sir的枪口，毫无疑问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不知怎么，我一见到他二人这副撕扯争夺之态，大脑里便传来轰的一声，一种莫大的恐惧竟自心底骤然渗出，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漫过我的胸口，让我在那一瞬间只想逃掉，逃得越远越好，再不要看到那两个人，更不要看到那一幕夺枪的场景。于是我攥着那把匕首冲出了半开的房门，沿着楼梯一路飞奔而下，即便如此，我还是听得见身后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更能听见有个声音在焦急万分地呼唤我，无论我跑得有多么飞快，也无法把那个声音以及那个人彻底甩掉！
“Julian，Julian！别跑啊！”
“Julian！不能下去！你快回来！”
“不要开枪！你们都不要开枪！别开枪啊，Julian！”
不，你不要再喊了，求求你不要再喊，也不要再追上来了！你和那帮警察一样，都是为了抓我坐牢，不管你发出的声音有多温柔诚恳，我也决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在医生和警察的呼叫声中冲出了别墅，啊不，是治疗中心的大楼，穿过花园直奔铁门而去，眼看着那群训练有素的护工和警卫又要将我包抄，偏巧就有位护士正搀扶着一个病人迎面走来，二人躲避不及，双双被我撞到，我借力一揽便将他们二人分开，左臂一弯将那护士的脖子牢牢卡住，一面将匕首抵在她的颈动脉处，一面喝令那些护工警卫们不许靠近，他们一见我有人质在手，顿时也都不敢妄动，只一边放慢脚步保持距离，一边高喊着别乱来，有事好商量，而那个被我挟持的护士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看她的样子虽不免害怕，却也并非一味惊慌，也没有发狠挣扎，而是用一种很职业的口吻镇定地劝我道：“你冷静一点啊，千万不要乱来，我们都是在帮你，都是为了你好——”
“你给我住口！”
我怒喝一声手臂收紧，将那护士的后半截话生生逼回了喉咙里——谁叫她摆出的那副口气，分明就是还在当我是个病人？我说过我的“病”早已好了，再也不会受任何人的蒙骗，更不会继续留在这儿，任由他们欺辱宰割！
“Julian！你们都别乱动，都退后！不要逼他啊！”
一阵不小的骚动自对面的人群中传来，阿标、李sir和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员奋力拨开众人，纷纷抢到了我和那护士的面前来，阿标不顾李sir的反对，一面大声呼唤着我，一面双臂一横，将那些警察及医生统统挡住，尽管已是急得两眼冒火，一开口的语气却仍是极尽温和，仿佛我只是个生了病却闹着不肯打针吃药的顽童，需要大人用糖果零食来哄着劝着一般：
“Julian，你别紧张，没事的，啊？你听我说，把刀放下，你这样会伤了人的，我们Julian不想伤人的对不对？听话，把刀轻轻放下，松开手，听话啊，Julian？”
“你们两个，马上联系总部！请他们通知飞虎队火速前来支援！”
阿标话音刚落，被他拦在身后的李sir已是出言部署，两个小警员立即钻出人群，领命而去，阿标见状大惊，扭头冲着那两个警员的背影连声高呼，命令他们回来，而他如此做法自然是激怒了李sir，被他当众斥道：
“你也疯了不成？他现在是在劫持人质，懂吗，劫持人质！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莫非你是入戏太深，已经忘了警察的使命和权利了？！”
“你不要吵啊！你们不要这么大声！会刺激到他的！你们都听我说，让我来，我保证人质不会有事的！李sir，你信我这一次，你们都退后，我有办法救人质，交给我，让我来跟他说好不好？”
阿标背过身去挥舞着双手，再次将众人推得远些，跟着便又转过头来，一面小步向我靠近，一面轻轻挥手，柔声道：
“Julian，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你放心，我说过我会带你走的，你把那护士放开，跟我走好吗？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Julian——”
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为什么，这句话，还有那语气声调，虽然出自阿标之口，听上去——却是那么的耳熟？
是谁，是谁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即便……不是对我？
“阿青你镇定一点！你听我说，先下来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阿青！”
我想起来了，是他，我的爱人，可是，他爱的人，并不是我……
“我会保护你的，Julian，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事，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我的Julian，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真的，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那只持刀的手腕突然被轻轻抓住，肌肤相触的刹那，我才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一凛便甩开胳膊，寒光过处，阿标顿时发出一声痛呼，捂着手上的一道血口退后三步，人群中拉枪栓的动静顷刻又响成一片，可阿标却是大喊着制止了他们，跟着又一步一步走向我的身前，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我看到他手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面上的神情却是毫无怨尤，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我知道就算我那一刀真的要了他的命，他也会像这般从容赴死，不会对我有半句怨言，可他越是这样，反而越是令我愤懑满怀，我一手掐住那浑身瘫软的护士，另一手将匕首直指向阿标那含笑的脸，不顾一切地嘶声吼道：
“你够了没有？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贱骨头啊？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甚至还想要取你性命，你为什么就是不恨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
等，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
明知道对方心里根本无我，甚至还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却依然无法恨他，甚至——还要救他？
他其实是警察，一直都是。他应聘做我的司机，面对我设下的严刑拷打宁死不屈，在我被人追杀以及胃痛发作之时施以援手，其实都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他是警方派来打入我身边的卧底，他一心只想把我缉拿归案，为他的前女友报仇，也为他的光明前途铺路……他对我从来没有过半分真心，过往的种种，都是我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是，为什么啊？面对他那绝情的背影，我却依然放下了手中的枪？我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要放过他？！我为什么那么贱骨头，为什么比阿标还不如？！
“鲁德培！你又想怎样？马上把刀放下，放下！”
我举刀的手臂已然僵直，耳边又听见李sir等人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转眼便看到数个幽黑的枪口齐齐瞄向了我，若非有那护士被我挡在身前，只怕他们早已扣动了扳机，可阿标一见他们这副阵势，立时大叫一声，张开双臂便拦在了我的面前，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黑影，只是，那个奋不顾身向我扑来的黑影，还有那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一声枪响，难道，就是——
印刷厂内，假|钞如雪片翻飞，在那弥漫厂房的浓烈的汽油味中，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子破门而入，一掌拍掉我手中的打火机，他还说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让我跟他一起走，可我回应他的却是我那把子弹上膛的配枪，我说我不会再相信他，而他，有着一对漂亮桃花眼的他，却依然是那么焦急而又诚挚地盯着我的脸，再然后，他说了句什么来着？
“我们是一个妈生的，你好歹也是我亲弟弟啊，我不想你有危险，你明白吗？”
“够了！你给我站住，你不要过来啊！”
对，我不要听他说，我害怕，我不敢再听下去了！我就像疯了一样从他的面前跑开，一口气顺着楼梯冲下了22楼，直奔向印刷厂对面的公路。尽管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已是断无生机，但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上几个人来给我陪葬！于是我回头冲着那群立功心切的警察连开数枪，也同时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一声枪响，我知道站在高处的我此刻与活靶子无异，那一枪注定无从躲闪，可也就是在这生死攸关的刹那，我的眼中却猝然映出一个双臂大张的身影，未及眨眼便已被他扑倒在地，被他重重的压在了身下，后背磕得生疼！
刺耳的枪声戛然而止，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中弹，可这近在咫尺的、呛鼻的硫磺味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将我扑倒在地、救我一命的人，他，他——
那只肤色白净、指节修长的手，颤颤的伸向了我的面颊，只是那只手上为什么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殷红，几乎就快把我的脸颊灼伤？那张向来如玉一般温润的面庞为什么没有了血色，只剩下那对俊逸的桃花眼深深地凝望着我，那目光里透出七分悲切，却又带着，三分欣慰？
“Julian，你没事吧……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为什么这么虚弱？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伸出手去想要将他身子扶起，却摸到他的后背一片湿黏，而当我将那只手掌抽出一看时，却发现自己的掌心里，竟然全是——
那颗本来应该属于我的子弹，那颗本来应当洞穿我胸膛的子弹，却，被他？！
“哥——！”
不，不！你不会有事的，我要堵住你的伤口，把你紧紧抱在怀中，你不要再流血了，我求你不要再流血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以后，你……要好好做人，要照顾好妈……答应我，不要再惹事了……”
“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哥——”
那只染血的手再次抚过了我的脸颊，他的笑容明明还是那么灿烂，为什么他的身体却是越来越沉，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让我不得不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才能勉强听清？
“你肯叫我一声哥，我死也瞑目了啊……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只……照顾过你一次……以后，你……”
那温暖的手掌终于从我的脸上无言地垂落，我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都已失去了作用，只在恍惚间感到有人将他从我的怀中夺走，又用一对冰冷的金属圆环拷住了我的双手，将我推到椅子上坐下，无数个声音聒噪着，质问我那最后一批新型毒品的去向，直到有个冷静却又异常犀利的男声破空而出，对着我的鼻尖厉声问道：
“鲁德培，你还要负隅顽抗么？你已经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如今就连你的亲哥哥也被你害死，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你还不赶快交代，那批新型毒品，究竟流向了何处？！”
紧攥的手指无力地松开，闪着寒光的匕首，无声地掉在地上……
毫发无伤的护士自我软绵绵的臂弯中脱身而出，被阿标一把拉过，迅速交给警方，我对此熟视无睹，只是向着一步之隔的阿标咧开了嘴角，轻声问道：
“他死了，是不是？”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微微颤抖，而阿标身躯大震，拼命摇头，脱口便叫道：“不、不是——”
“是我害死他的，对吗？我都想起来了，是我要和那些警察对抗到底，是我自己要寻死，可他，却为了救我——”
“不是啊Julian！你没有！我——他，他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他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只要你没事，他就——”
阿标一言未毕，已是泪如泉涌，我不等他上前，便将那把匕首再度抢在手里，在李sir等人的呼喝声中微笑着道：
“我害死了我最心爱的人呢，我是杀人犯，罪不容诛，你们为什么不毙了我，你们还在等什么？来啊，你们快开枪啊，你们若不杀我，我便还要害人，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你们快杀了我，你们快动手啊，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我就问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鲁德培你别胡来！！”
“你们开枪啊，开枪！那批毒品的下落我永远也不会说的，就算你们留着我也是毫无用处！你们不杀我，我就继续和你们为敌，搅得你们日日不得安生！他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我不要活，我不能活——”
匕首的尖端瞬间方向一变，直直刺向了我的咽喉，就在这解脱在即的时刻，却忽有一股力量击中我的手腕，令我手臂一麻，匕首脱手而飞，跟着又有一双大手死死掐住我的两臂，再瞧阿标已如鬼魅般冲到我的眼前，对着我大声呼道：“快停下——Julian，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就在你的面前，就在你的身边，你看见了吗？你没有害死我，李sir他是骗你的！他那么说只是想激你交代毒品的下落，他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
“放开我，你给我放开！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原来他死了，是被我害死的！我要给他抵命，我要跟他一起走，天堂地狱我也要追寻他去！你滚开啊！”
“Julian！你看着我，听我说！”
一声大吼之后，我的脸便被那双力大无穷的手掌紧紧钳住，任凭我如何拳打脚踢也无法挣脱，我看到阿标的那张脸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那对湛蓝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眼，在我疯狂的嘶吼声中，在他肆意流淌的泪水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Julian，Julian，你好好地听我说，你不要再逃避了，你没有害死我，你真的没有，你看，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况且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拼死救你，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要再内疚自责，也不要再去抗拒那段记忆了好么？Julian，你看一看我，用心看一看我，你摸摸我的脸，你摸摸我的样子，我不是阿标，不是你爸爸，不是妈，我也不是夏青，不是黑柴！我一出院便来找你了，这些日子里一直守着你、照顾你的人是我，也只有我！Julian，你醒一醒吧，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阿贵，我是——我是——华港生啊……”
泪水打湿了我的手掌，伴着眼前之人说出的每一个字，伴着那缠绕在记忆深处的温糯声音，那张脸的轮廓终于渐渐清晰——那金发碧眼的面容终于悄然散去，在我的眼中就只有那一张略显清瘦的圆脸，还有那双令我魂牵梦萦的细长桃花眼，那副容颜再也没有改变，也不会再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大白233333~
PS：建议小天使们从第一章开始重读一遍，就会发现很多貌似BUG之处都可以解释得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