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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谎言 ...


  •   我在那镇静剂的作用下再度陷入了昏睡,这一次的我却是再也没能逃过那噩梦的魔爪,且梦里除了那一声枪响以及我满手的鲜血之外,还有横尸在血泊中的夏青,被我一枪击毙的毒品供货商,身中十八刀死无全尸的马老板,披着大衣叼着雪茄、一脸漠然看着我被送上赴美航班的爸爸,校园里以对我围追堵截、拳打脚踢为乐的白人混混团伙,更是反复看见那个生了一张混血脸孔的精壮男子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又打又骂,而那个我在梦呓中无比渴望与之亲近的女人则是大哭着冲到我的面前,挥起她那双为其他男人缝衣煲汤、敷药按摩的温软手掌,劈头盖脸的向我打来,每一掌都似用上了十成力气,一边打还一边尖声哭骂道:“报应,报应!亏你个衰仔还有脸说啊!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你敢不敢再说?!”

      好哇,好啊,原来你们每个人,甭管陌生熟悉,都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们当我是什么人,爹不疼娘不爱的受气包么?你们是不是真的不知我鲁德培对待这种问题的宗旨历来便是“以牙还牙”,而且绝不手软,谁要是敢来招惹了我,就是在自寻死路啊?

      “妈,妈!别打了,别打了啊,妈!”

      悲恨交加的巴掌宛如暴雨般砸在我的脸上,打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在我被逼得连退几步之后,那双已近疯狂的手掌终于停止了进攻,可我心知肚明,这并非是因那个女人突然对我心软,而是那个混血长相的男人从她的身后扑了上来,一面劝说,一面将她拉开,只是他对那女人的称呼却听得令我心下一怔——怎么他竟然管她叫“妈”,我没听错吧?前脚才凶神恶煞的狠揍过我一顿,后脚把脸一抹便要跟我攀亲戚了?想给我当哥,是那么容易的吗?

      我抬起手背,装作满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唇边的血,刚想转过脸去挖苦那两人几句,一股带着浓厚酒香气息的液体便兜头而来,饶是我本能的将眼一闭,却也没能躲过被那点酒水结结实实地泼了满脸——真奇怪,那酒明明是在常温状态下调制,可是为什么砸在脸上却是那么冰凉,就连我心底仅剩的那一丝希望也在这一泼之下猝然熄灭,再也无话可说……

      你还在恨我,是不是?你宁肯去喝不知什么人剩下的扎啤,也不愿沾一滴我替你点的上等陈年白兰地,甚至还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狼狈不堪,你果然还在恨我,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请我喝酒?你又想干什么,想害我吗?你是不是又想来害我,啊?!”

      一双暴怒的手猛然扯住了我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我从座椅上拎起,动作粗暴得仿佛正在对待一件垃圾——对,我是垃圾,是人渣,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配请你喝酒,更没有资格去请求你的原谅,只是,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就这样丢下我,不要只留给我一句“有空回去看看你妈,不要再惹事”便大步离开?我宁愿你也和那个混血面孔的男子一样,将我按在地上暴打一通,或者像那个女人一样左右开弓、扇到我脸颊肿胀都行,只要你不是这般冷漠的掉头而去,只要你不是这般决绝的丢下我孤零零一人!

      “站住,我叫你站住啊!”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为你已经得罪了全世界,落得众叛亲离,可你呢?那么忠厚善良为人着想的你,对伤害你情感、践踏你自尊的前任女友都能以德报怨,为何偏要对我冷酷绝情至此?我几乎将这一生所有的温柔真心都倾注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为何换来的却只是你无尽的仇恨和鄙夷,不要说为我停留,就是让你向我多看上一眼,你,都不愿?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那把□□此刻就被我举在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也已瞄准了你的后心,只要我的右手食指稍一用力,从此便可一了百了,再不必担心你会落入他人之手,去和别的什么女人或者男人逍遥快活,可是,可是——

      你离去的步伐是那么的坚定,连一丁点渺茫的希望都不屑于给我,可是我,一向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我,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你那无情的背影,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我无法扣动扳机,我根本就做不到,我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你真的中枪倒地,如果你真的躺在我面前血流成河,那么我的呼吸心跳会不会也在同时戛然而止?你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爱你惜你尚且不够,我又怎么能——

      “砰!”

      枪——枪声?!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听到枪声的?我明明已经松开了扳机,我明明已将右手无力地垂下,我根本就没有开枪,那一声枪响又是从何而来?可还不等我循声探望,便感到一个黑影迎面扑来,我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向我张开了双臂的男人,便被他重重地按翻在地,更被那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呛得险些窒息,伸手向那男人的背心一抓,却看到自己的手掌里满是猩红,噩梦中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Julian,Julian,快醒醒,醒醒……”

      一双温厚的手掌突然抚上了我的脸颊,在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枪声与鲜血终于从我的眼前悄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那间一片素净的病房,还有阿标那张高鼻深目、写满关怀的面孔,只见他俯身将脸凑近了我,对着我轻声叫道:

      “你缓一缓神先,不要出声,我现在帮你穿好衣服,然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就是千万要注意别弄出太大动静,以免惊动了那些警察——”

      阿标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先是扶我坐起,将我身上的病号服脱下,又拿来衣服鞋袜为我一一穿好。换衣时他看到那块不值钱的玉坠仍挂在我的颈上,眼中竟大起感动欣慰之意,还将那块玉坠在我的胸前小心摆正,全不知我之所以会戴着它不过是因为来不及摘掉而已,而他似乎也已无暇思考我的真实想法,只管帮我从头到脚穿戴齐整,又从桌上拿过一件警用防弹背心,二话不说便给我套在了身上,在我那诧异的目光中轻声嘱咐道:

      “门外都有警方的眼线在把守,等下我背你从阳台出去——你手上有伤不能乱动,跟着我走就好,你放心,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出了后门便会有人接应……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带你逃走的,我们一起离开香港,哪怕亡命天涯——”

      我抬起眼角狐疑地盯着阿标,满心警惕之意丝毫不减,可眼前之人对我的神色仍旧毫不介意,一面拉起自己身上的黑色夹克衫,一面却从床下拎出一个冲锋包来,拉开包链递到我的面前,我一眼看到那冲锋包里装了几件衣服、几包饼干牛奶、一个男士钱夹并一捆登山绳,还有一样被报纸包裹着的细长之物,正在好奇此物的真面目时,却又听得门上传来了阵阵敲击之声,一个低沉而又犀利的男声随之响起,吐出依然是那熟悉的一句:“开开门,是我。”

      我与阿标同时向房门望去,我还未做反应,阿标已是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挡在身后,冲口发出一声轻呼:

      “是李sir!他居然提前来了!”

      我一听见那个称呼,顿时面色一沉,阿标却是将那冲锋包迅速丢至床底,一边将我按回枕上,一边镇定地对我耳语道:“你先躺好,装作还在昏睡,我去把他打发走!”说完便拉过被子将我全身盖住,又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才快步走去开门。我略一思忖,便依他所说闭上了双眼,只侧耳听着阿标拉开了房门,听到那个徘徊在门口的男声立刻提高了几分,语气严厉的冲着房中质问道:

      “这还没到三天,怎么就又出了事?医生不是说了他已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就会引发精神分裂的吗,你——”

      “李sir,他还没醒,我们出去说。”

      阿标一语劝止了那个满腹牢骚的男声,二人随即便又出了门去,站在门口开始了一问一答,同样又是被悄悄下床跟至门前的我毫不费力地听清——

      “李sir,夏小姐怎么样了?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呵,你倒是还挺记挂她的?她没什么事,送去医院只说是受了惊吓,静养几天就好,你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的任务!我问你,Julian他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能让他恢复最后那段毒品交易时的记忆?此事事关重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是用带他出院、逃出香港之类的理由骗他放松警惕也好,总之如果到了明天他还是交代不出那批毒品的下落,那我就只能送你回监狱去了,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我明白,我自有分寸……”

      我嘴角牵起,对着那一门之隔的两人冷冷一笑——果然还是不出我所料,幸好我从一开始就没把阿标的说话当真,只是不动声色冷眼旁观而已,谁让假的永远真不了呢?只要是谎言,迟早便会败露,我稍微多点耐心,他们那狐狸尾巴便藏匿不住了吧?为了对付我这个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的疯子,他们不惜机关算尽,还真是难为他们了啊!

      只可惜呀,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因为自从昨日阿标揭穿真相的那一刻起,我那点所谓的“病”便已不药而愈,我再也不会把医院看作是别墅,更不会再把那些医生护士当成佣人,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又有警方的力量参与其中,但是凭着我对地形的熟悉以及对他们作息规律的掌握,加上有了阿标准备的这些食品、装备和钱,想要找准时机逃出生天,也未必就没有希望!

      我既打定了主意,便踮着脚悄无声息地离开门边,从床下拖出那个冲锋包来,将那个被报纸包裹的细长物件小心打开,寒光射目的刹那,我便知自己又一次押对了宝——那把夏晴用来刺杀我的匕首果真被阿标偷偷收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可惜眼下他怕是用不上了,因为那把匕首的刀柄已被我握在手中,下一步便是躺回到床上的被子里,待阿标返回之时发动突然袭击,准确的将匕首刺入他的心口,除去这个两面三刀、吃里扒外的叛徒,然后我便可换上他的衣服,割下他的金发粘在自己头上,将他的尸体用被子盖好,再端着餐盘提着冲锋包装作不经意的出门,从厨房里的那扇小窗逃走,自此上天入地,东山再起,小小的港岛休想将我困住,更遑论那群学艺不精的菜鸟警察?

      我手持匕首暗中折回门前,想要再凭声音判断一下那两人的对话几时结束,好让我准确应对以送阿标上路,谁料刚一靠近房门,便听到那个李sir换了一副长者的口吻,对着阿标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地劝道:

      “——你听我说,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不光是你个人的前途,香港警方的全部希望也都在你的身上了!你也知道的,自从那个——那个人死后,Julian已是那单毒品交易的唯一知情者,如果他不吐口,仅凭我们单方面去追查那批毒品的下落可是难上加难,有道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管安心去做你的卧底——”

      卧底?卧——底?!

      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刹,在我的头脑里,却突然——

      凄清迷离的夜晚,灯火通明的街道,就在街角的一家酒吧门前,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相对而立……

      夜风萧瑟,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他和他,不,应该是我和他,却都浑然不觉,而我抬起一个指头指向他的心口,竭力压抑着内心的阵痛,强作平静地问道:

      “你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警察?”

      “——你神经病啊你?我不做警察都已经多久了——”

      “你撒谎!你是卧底!”

      “……”

      “你做卧底不就是为了抓我吗?好啊,我让你抓!你现在就抓啊,抓我啊!”

      “……你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吧——你不要再惹事了!”

      原来……真的是他?

      警察,卧底,撒谎,妈……

      怎么会这样?我和他,和我的爱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的眼前倏地浮起一片黑雾,那把匕首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门外的两人立时被这异响惊动,李sir那警觉又职业的腔调也立刻跟着传了进来——

      “什么声音?快,进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猜吧欧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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