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纯白年代》雨栗子

98、番外 另一种可能性

　　为人父母大概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一项职业。说它简单是因为它并不需要经过孩子本人的同意，也不需要任何的考核就可以上岗；说困难就在于，它并不考虑“孩子”的想法，而且甚至不需要任何考核就可以上岗。

　　对于一个千年来从来没有、或者说在他的观念中从未有过“父亲”概念的人来说，做他人父母的责任感尤其沉重——刚刚得知自己的妻子有了孩子，他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与紧张之中。

　　最明显的表现就在于，真礼前一天刚刚和家里人说了这件事，第二天这件事就被全村所有人都知道了。

　　松阳，这个新晋父亲，在得知自己妻子怀孕之后，不仅让桂帮他把镇上所有和孕期知识相关的书买了回来，还借着家访的名义，挨家挨户去问村中的居民，妻子有了身孕之后需要注意些什么、该如何照顾她等等。所有家庭都为他这位平日里对家里孩子照顾良多的老师感到高兴，也不吝啬地传授了他自家的经验。

　　“我当初怀着久一的时候，一直胃口不是很好，又常常会头晕不舒服，所以几乎是一直卧床到生产了呢…因为是第一个孩子的缘故，那时候我经常会很害怕，幸亏我家先生一直鼓励支持我，陪在我身边。松阳先生，夫人她既然怀孕了，她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陪伴和支持，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啊。”

　　“孕妇的脾气大多会变得很暴躁，情绪也容易激动，前几年我怀着秀次郎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就觉得很烦躁，而且也很容易哭，把我家先生和阿秋给折腾得够呛呢…所以说呀老师，如果您的夫人要是脾气不好，您一定要耐心，我想她也不愿意让您难为的，只是她也没办法控制而已…”

　　“我家那口子死得早，他在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怀着勇次的时候他也是尽给我添麻烦，连让他做顿饭都推脱着说没空！呸！老婆怀孕还当甩手掌柜的死鬼！”

　　“哎呀…松阳老师您真有心思，还愿意打听这个，不像我家旦那，我怀孕的时候懒散也就算了，我生产的那天他见我半天没把孩子生下来，居然跑出去找人打牌去了！我累死累活拼着命给他生孩子，他连在外面陪陪我都不肯，臭男人呜呜呜…”

　　……

　　林林总总，夫人们各种各样的经验与建议，他都全部列到了“应该注意的事情”之中。当然了，也不完全都是善意的意见，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夫人当初对自家先生的不满，听得他是满头大汗。不过青年还是很认真地听取着夫人们的抱怨，奋笔疾书，将她们不满的事项一一记录下来，归类到了“绝对不能做”这一栏之中。

　　怀里揣着厚厚的一沓笔记，他感觉自己仿佛全身都充满了知识的力量！

　　好男人就该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绝对不能让妻子像那些夫人一样，多年之后和别人抱怨自己当年的失职！

　　然而很快，最先的挑战就出现了。

　　根据他从书上看见的内容，女人的腹中出现了新生命之后，她们的身体为了适应这种变化，会出现很多不良反应，其中尤其以呕吐、食欲不振、疲劳嗜睡最为明显。她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些症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症状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烈了。最为直观的，就是她非常容易反胃呕吐。

　　自从她检查出身子之后，他和孩子们便禁止她参与大部分家务活动，厨房这种油烟之地更是绝对禁止涉足，但是这并不能让她更有食欲一些。面对他们精心制作的、让人食指大动的各式美食，她常常是只吃一点点就说吃不下了。

　　不是食欲不振，就是吃下了却又呕吐出来，她的进食量竟然比以前还要少。最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她却没能好好吃饭，眼看着妻子就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松阳几乎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天天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唔…有吧，昨天晚上做梦，我梦到了我中学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学校旁边有一家果子店，他们家的糕点做得很好吃，稍微有点想吃了呢…”

　　某天早上，真礼又是只喝了很少一点点白粥就说自己没食欲了，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妻子思索了片刻，终于和他说她想要吃点心。青年当机立断，立刻拿起了手边的羽织，站起来对妻子说：

　　“好，我知道了，糕点是吧？你在家等一会儿，我立刻就去给你买回来。”

　　“晋助！晋助！你今天上午有空么？有空的话，能陪我去一趟萩城吗？”

　　松阳大声地呼喊着自己弟子，高杉少年听见老师喊自己，立刻扔下了手里的作业跑了出来——开玩笑，松阳老师问自己有没有空陪他出门，这等好事他就算没空也要挤出空来啊！但是，真礼不仅没有为此欣喜，反而是惊讶不已。

　　“你…松阳，你是真的要去吗？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啊！从家里到萩城来回好几个小时呢，这么麻烦就为了帮我买点心…太辛苦了…”

　　丈夫居然是真的要去替她买点心，女人着实是吃了一惊，不仅如此，他还叫上了出身萩城的高杉少年做向导陪他一起去，又嘱咐家里的两个孩子好好照顾自己。眼见着他都在玄关换鞋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奔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袖，犹豫着是否劝他不要去。然而松阳只是好脾气的一笑，便轻轻地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

　　“要说辛苦的话，你最近一直没有好好吃饭，比我辛苦多了啊……只要是你想吃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买来的，稍微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松阳的指尖轻轻地掠过她的脸颊，怜爱地抚摸她那因为消瘦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肌肤。他看见一丝绯红浮上了妻子小小的脸蛋，可爱得叫人心动不已，便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樱唇，随后笑着和她说了一声我出门了，与学生踏上了进城之路。

　　不过三四个小时，青年便和弟子一同拎着满满几袋的点心回来了。女人简直错觉丈夫就是去扫荡的，因为不光是她平时喜欢的甜点，他几乎把这家店所有的点心都买了一些回来，各种各样的果子摆了满满一张桌子。然而刚一闻到那股甜甜的香味，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觉得胃里涌出一阵酸水。

　　“唔…”

　　眼见她面露出不适的样子，松阳的神情瞬间从期待变为了担忧，他赶快给妻子倒上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犹豫道：

　　“是不是又没胃口了？抱歉…我以为买这么多总会有你喜欢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我把这些拿去给孩子们吃…来，先喝点水吧。”

　　然而，真礼接过了他的水之后，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把这些果子拿走。随后松阳便欣喜地看见，妻子拿起了一个萩饼，小口小口地开始嚼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真礼一边吃点心，一边强压着腹中隐约的恶心感，不断地在内心对孩子说：

　　宝宝…拜托你了，别让妈妈辜负爸爸的一片心意啊…

　　……

　　最难熬的前几个月过去之后，真礼终于不再恶心呕吐了，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开始渐渐变大，可以慢慢感受到里面孩子的成长。

　　第一次胎动的时候，两个人都为此感到惊喜不已——那天晚上，松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则是伏在她的膝头，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腹部，仔细地聆听着声音。而女人也就微笑看着自己的丈夫，用手指细细地为他梳理着头发。

　　…总感觉，他这样好可爱。

　　就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肚子里突然又微微传来一阵奇妙的感觉，真礼忍不住地“啊”了一声，就看见自己的丈夫也陡然是兴奋了起来，一双翠瞳里满是无与伦比的新奇与喜悦，开心地将她抱得更紧。

　　“听见了吗？宝宝的声音。”

　　她笑着明知故问，望向自己丈夫的双眸中满含着柔情，而他则是肯定地点头，随后用手轻贴着她的肚子，高兴地对着那孩子打招呼道：

　　“宝宝！能听见吗？我是爸爸哦——爸爸——”

　　不行，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可爱了。望着松阳认真的模样，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在丈夫故作不满的“笑什么”声中，一边笑一边说道：

　　“因为你现在真的…太有趣了啊…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好可爱…好啦，我不笑了，嗯！宝宝，听见了吗？现在和妈妈在拌嘴的，就是你爸爸哦。”

　　“他和妈妈一样，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听见了真礼的这句话，松阳愣了一瞬，随后，青年的唇角也溢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望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轻轻地将她放在自己发间的手握住，在指尖烙下一个十分温柔的吻。

　　“是的…宝宝，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我向你发誓，爸爸一定，一定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好好保护你和妈妈不受任何伤害，我会一生一世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人，得到自己的幸福…因为你是我和妈妈的孩子…”

　　幸福的空气萦绕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温暖地守护着一家人。夜晚宁静之中，夫妻彼此都在对孩子诉说着充满爱意的私语，不约而同地为他的成长满怀喜悦。这本应该是他们人生中最幸福、最期待的一段时光，但是，意外的灾难却总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

　　……

　　早在新学期第一天，松阳便召开了班会，郑重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孩子，并再三叮嘱他们，这段时间一定不要在村塾随便打闹，尤其要注意不能冲撞到师母。所有孩子当然是一口答应，然而就在某一天的剑道课上，趁着老师不在的空档，勇次和多福这两个调皮的孩子便闹了起来，推搡打闹之间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过来送点心的真礼身上。

　　青春期少年，动手打架都是家常便饭，下手也往往不会注意轻重，所以双手端着盘子的女人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一推，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随后感觉腹中一阵钝痛，险些直接昏倒过去。

　　班上唯二通晓医术的玄武和阿清偏偏今天都请了假，等到松阳闻讯赶来，便看见男孩们焦急地围在一起，而他心爱的妻子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已经有些鼓起的腹部，脸色苍白，蜜色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凝固。

　　“真礼！！”

　　他疯狂地推开孩子来到了她身边，不管不顾地抱起了妻子，半昏迷中的真礼仿佛意识到了他的到来，艰难地用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哭着向他呼痛：

　　“松阳…好疼…好疼啊…呜…”

　　“…！！真礼，别害怕，我在这里呢，我马上带你去找医生…你和宝宝一定都会没事的…”

　　妻子的眼泪让他痛苦得心如刀绞，但是，更多的却是强烈的恐惧——他的感官十分灵敏，已经隐约闻到了真礼身上流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不顾换下身上的训练服，甚至没顾得上穿鞋，他光着脚就抱着妻子冲了出去。

　　少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抱着师母，几步一跃便轻松地从墙上跳了出去，这才后知后觉地一起跟了上去。好在永斌诊所就在村塾的隔壁不远处，当松阳以同样的速度跳墙冲进去的时候，阿清正在给一个病人准备扎针呢，前一秒门口还没个人影，后一秒一转头就看见老师鬼魅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她差点就把针管都给扔了。

　　听说师母情况不妙之后，少女迅速恢复镇定，事关紧急，她立刻去把还在睡午觉的父亲给拖了出来。裕司本来睡得迷糊，起床气发作正要训斥呢，但看见了松阳那副仿佛般若鬼一般恐怖的气场后，青年也一个激灵浑身哆嗦，一秒清醒，赶紧进入了工作状态之中，仔细地为躺在床上的真礼做了全身的检查。

　　“老师！”/“松阳！”

　　等银时他们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老师一个人坐在病房前的地板上，男人低着头喃喃自语，刘海与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颊。他似乎已经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之中，直到孩子们用力推搡他，他才抬起了头。

　　“为什么受伤的不能是我？为什么要让她经受这种事情？为什么…我总是没能保护好她……明明她现在是最需要我好好保护的时候啊，我却……”

　　他的声音满是自责、愧疚和恨不能代替妻子承受苦难的痛苦，男人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几乎要将指甲掐入皮肉，可是这点疼痛与他内心那种好似被搅碎似的苦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再度低下了头，孩子们面面相觑，终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都站在老师的身边，陪他一起静静地等待病房里的消息。

　　这种消沉灰暗到几近绝望的窒息气氛，直到医生推开门之后才被打破。永斌医生诧异地看着这一走廊的孩子，然后就感觉自己肩膀一阵剧痛，差点哀嚎出来——松阳激动握住了他的肩膀，连声追问他自己妻子的情况。

　　“你、你先给我放手！我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送来及时，没什么大碍，目前母子平安，但是最好还是住院几天观察一下情况。啧…该说不愧是你的孩子么，生命力真叫一个顽强，居然这都没事…”

　　从医生那里得到“平安”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如释重负，连接下来裕司那个不太友善的口气，他也全都没听见。男人走进房间，就看见妻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正在沉睡，阿清见他进来，立刻与老师招呼道：

　　“老师，真礼她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不过接下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哦，她这段时间本来就身子弱，可不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少女说话的语气已经初步有点医生的模样了，她代替她的父亲仔细地叮嘱了老师注意事项，随后招呼同学们都出去，让老师好好地与师母独处一会儿。

　　终于空无一人的病房内，松阳静静地注释着自己的妻子，目中流出的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他的呼吸声很轻，仿佛是生怕打扰了她的休息，好久，他才轻轻地拿起她放在床上的手，贴在了脸颊之上。

　　真礼的一双手白皙柔软，手指纤细修长，总是暖暖的，小巧得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手掌完全包裹住。昔日里，她就是用这只手为他梳理长发，握着他的手给予他无限的爱意与信任，每当他拿起她的手放在鼻尖轻嗅的时候，他总能从那股好闻的淡香中汲取到温暖的安心感。

　　可是今天，他却在她的手上闻到了药的苦涩味。

　　“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绝对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情了…”

　　他失神地向她道歉，也不知她能否听见，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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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
等到真礼醒来的时候，松阳十分欣喜地将她扶了起来，然而，她隐约觉得肚子还有点疼，一看见丈夫就焦急地扯着他，连声追问他宝宝怎么样、宝宝有没有意外，见状，松阳赶快安抚自己的妻子。
松阳：（安慰的语气）没事，医生说宝宝很健康，但是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比较好，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真礼：（长呼一口气，喜极而泣）太好了…宝宝…（摸着自己的肚子）
见到真礼终于情绪恢复稳定，松阳站起身，从门外揪出来两个孩子，真礼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这是哪来的猪头？！
勇次、多福：（鼻青脸肿）师母，对不起！（九十度鞠躬）我们再也不敢随便打闹了，请你原谅我们吧！
真礼：（反应过来，望着松阳）你…你怎么把他们两个打成这样…
松阳：（尴尬挠头）一时气狠了，就…抱歉，勇次，多福。
松阳知道真礼安然无恙之后，又从其他孩子那里得知是勇次和多福两个孩子打闹才把真礼给撞倒，一下子怒火攻心，对着两个孩子就开启了“狂扁小朋友”模式，而两个孩子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乖乖地站在那里给老师揍。
勇次、多福：（回忆刚刚老师暴怒的模样，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不不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活该！我们活该！
……
从此之后，班上孩子再也没敢随便打闹过，松下村塾乃至整个松本村，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个冬天。
提前预告，下一章小信女出场（本文中她还叫阿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