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纯白年代》雨栗子

57、第 57 章

　　“你能诞生在这世上，就已经非常伟大了。”

　　——啊啊，为什么会感觉那么平静呢。

　　青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一直以来都试图侵袭他、将他击败吞没的那些黑影，在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全部都从他的心底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任何黑暗都无法动摇此时此刻的他，无论未来他将会经历什么苦难和艰辛，这一刻都会成为他最珍贵的宝物。

　　因为我已经知晓，我所做的一切、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它们全都不是徒劳，是的，它是值得肯定与赞许的。我所追求之物，其实早已在我身边，就是这样琐碎而温暖的日常，有学生，有对他善意的村民，有微笑着与他打招呼的所有人，还有她。就像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我早已泯然众人不再孤单。

　　重新睁开了眼睛之后，他将真礼拥入怀中，这一次真礼没有再拒绝他的靠近，而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少女的身材是那样的小巧可爱，她的脸庞正好贴在他的心脏之上，他一只手搂过少女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轻托着她的头，让她完全地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感觉是那么温暖，那么幸福，听见了少女一声一声、平稳如清晨海潮的呼吸，他几乎要感叹，她就是命运赐给他的奇迹。

　　“谢谢你。”

　　他轻轻地对她说道。

　　他想，即使再过多少年，他恐怕也不会遇到比她更爱自己的人了。这个女孩宛如大海的化身，包容了他的一切，洗涤了他的罪恶，只要她还陪伴在他身边，只要这样的日常可以继续下去，他就永远不可能会被任何东西打败。

　　他们彼此相拥，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松开，谁也没注意到，窗外，是已经渐入黎明的世界，初夏的晨曦透过纱窗的缝隙，悄然潜入了这个安静的房间。松阳低下头，就看见少女的眼圈又有些红了，微微的水光在她的眼中如流波般回转，看上去几乎是在流泪，可是少女始终只是宁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又露出了这样的眼神。”他柔声问她，双手捧着她小小的脸颊，用他的拇指轻柔地在她脸上抚过，像是想要拂去那即将流出的泪水一般。

　　“没什么…只是想，这样的日子，究竟能过多久呢…”她轻声地感叹着，仅仅只是感叹而已，那其中并不带有消极的意味，却莫名地让他听着心里也难受了起来。是啊，就算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现在的幸福，也最多只能维持几十年，她终究无法永远陪伴在他身边，这是两人无法避免的现实。

　　“只要我们陪伴在彼此的身边，若有一天，就是幸福一天；若有十年，就是幸福十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哪怕你容颜老去、白发苍苍，你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爱情并非是你我间的一切，但爱是，请你相信我，即使不是以爱人的身份，而是家人，我依旧会守护你到最后。”

　　这实际上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坚定的誓言。真礼或许会老去，可是那又如何呢？他难道爱的是她年轻美丽的外壳吗？即使是世上最普通的夫妻，在激情褪去之后，维系着他们的或许都不再是年轻时冲动而热烈的爱情，而是亲情、责任感与彼此相互扶持一生的爱，他们也不会例外。他遇到了她才得以完满，无论如何，他都会守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直到死亡分离两人。

　　“嗯…我知道你会的。”少女很轻很慢地点了点头，重新投入了他的怀抱，她用自己的侧脸贴着青年宽阔的胸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问他道：“那么，银时他们，那些孩子，应该都不知道你这些事情吧？你会和他们说吗？”

　　“不…这个秘密太危险了，也许他们会发现我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但是如果主动告诉他们，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风险也未可知。”青年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继续回答她道：“他们和你不一样，你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伴侣，你必须要知道这些。但是他们会长大，会拥有自己的生活重心，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想，就让‘吉田松阳’成为他们回忆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提起这个秘密的危险性，真礼稍微地颤抖了一下。刚刚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从他的身世，到他背负的那些危险的罪孽，以及他们将会遇到的种种艰难困苦，那时候夜还很深，外面的风呜呜咽咽，渺渺茫茫，正如他们之间飘摇不定的未来一般，可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共同面对这些，那么即使前途再如何苦难忧患，也必须要做好思想准备。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决心。

　　“松阳，我想，我们不能长久地留在这里，我们搬家吧，越快越好。”

　　她说得很决绝，反倒让松阳吃了一惊，男人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少女，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你是那个奈落叛逃的前首领，而且叛逃组织者杀无赦——如果你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万一被他们的人发现了线索怎么办？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搬…搬家吧，而且，我想我们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呆太长时间。”

　　她说得有些焦急，有些不舍，说到搬家的时候，少女的声音有明显的动摇，可是她最终还是坚定地做出了选择。而细细想她所说的内容，他才算是明白了，真礼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与他在一起的。

　　松本村是她的家乡，这里是她遇到他和银时、送别了最后家人、与他决心要一同建立一个新的家庭的地方，“松下村塾”对她而言，是她现在唯一的家园，寄托了她太多太多的东西。而现在，为了守护他们的未来，她已下定决心要与过去做诀别。

　　从某种意义上，她比他更加有觉悟，想得更加缜密，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会陪他过上朝不保夕、颠沛流离日子的准备。可是正是她这种觉悟，才令他更加心痛。

　　他究竟…还要让爱着他的人为他牺牲多少？他默默地想道，为什么越是他想给予幸福的人，得到的反而越有可能是不幸呢？那两个孩子是，她也是，还有，如果他现在就走了，那么那些孩子们…那些好不容易才有了读书机会的孩子们…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

　　空空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那么坚定，几乎是掷地有声。他告诉她：“如果你担心的是安全的话，那么我觉得长州还算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是外样大名的领地，远离中央，奈落的羽翼触不到这里来，我当初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才决心留在这里的。”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抛下那些孩子，如果我现在就走了，他们会在世俗的压力下放弃学业，然后，他们没有足够的知识和技能，就只能继续放弃选择自己想做什么的权力。他们已经有了可以学习的希望，没有什么是比有了希望之后又失去它更痛苦的事情了。所以…”

　　他顿了一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那些孩子们的笑颜就在眼前。他知道，这些孩子非常喜欢在村塾里的日子，喜欢学习知识、锻炼武艺。他们的父母，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除了终日挣扎于温饱线、辛苦而浑噩已经别无选择，可这些孩子们还在人生的关键时期，他们还可以选择，而这可能是他们一生唯一一次通过学习知识改变既定命运的机会。他实在是不忍想，他们会失去现在的笑容。

　　“至少，在他们这些孩子能够从松下村塾毕业之前，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一种绝不容动摇的决心。不光是她难以割舍家园，“松下村塾”是他的全部梦想，那些孩子们，同样也是他的希望所在，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割裂现在的这一切？！在这一点上，他是决不会让步的。

　　而且，她也知道，他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他现在就走了，那将是对孩子们极大的不负责任。她了解他的想法，也了解这些孩子的情况，若不是情况紧急，她又怎么舍得离开这些就像她的弟弟妹妹一样的孩子们呢？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暂时不走吧。但是，”真礼的语气一下子陡变紧张，声音也尖锐起来，“你得答应我，一旦发现那群要追杀你的人可能到了长州，不管如何你都得赶快离开！”

　　其实他是觉得她多虑了：长州距离京都有千里之遥，他正是因为确认了安全，才会选择定居此地，何况奈落虽恐怖，但是他过去从未在任何成员面前摘下面具，无人知晓他的长相，他此时又改名换姓，怎么可能会有人轻易地找出他来？他完全有信心能在这里安全住上十年八载的时间，但面对少女的紧张和她那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又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她是因为害怕他会有危险才会如此担心，那么，他也必须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嗯，我答应你，如果情况真的危险，我会带着你和银时他们一起走的。”见到她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青年放柔了声音，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作为安慰，“你放心吧，我不是那么顽固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奈落的恐怖，如果他们真的可能找到这里，那么哪怕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我也一定会尽早离开的。”

　　“那你等下就仔细告诉我，奈落的人一般是什么特征，我今后也会注意的。”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着让他甚至忍不住要为她的天真会心一笑：若真是奈落已经近在咫尺、连她都能发觉的程度，那么到时候恐怕真的万事皆休了。不过他还是一口应允：“好，我等下把他们的样子画给你看，你别太担心了。”

　　她全然是为他着想，他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呢？关于奈落的黑暗与恐怖，他亦不愿与她提及过多。她本该幸福无忧、万事遂顺地过完这一生的，可现在他们成了一体，她就注定与安宁无缘，现在告诉她这些，于现实无益，反倒有可能让她成为惊弓之鸟，更加为他担心。她已经为他牺牲得太多，他实在是不忍让她成日里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好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怀中的少女，稍稍地抬起了头，听起来终于不再有焦虑的情绪，“你…稍微低下来些。”

　　他顺从地低下身子，随后就感觉怀中的真礼踮起了脚，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这令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少女闭上了她的眼睛，身子不太稳定，却仍旧执着地与他接吻。

　　他细细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这个吻非常轻柔，他们谁都没有选择更进一步。仅仅只是唇的贴合，那种触感温暖又柔软，甜蜜却苦涩，仿佛是被白鹭的羽毛拂过，让他几乎想要陶醉其中。

　　屋外的霞光越来越耀眼，浸润着清晨山色的翠意，层层融合为绚丽柔和的光芒，卷过层层的白纱，折射在她的身上，为她本来就洁白的身姿更添了一份如朝露般的奇妙光晕。晨光的细抚下，她显得那么清白无辜，宛如他所有美梦的化身。

　　没错，这盏摇曳在黑暗中的微亮灯火，既给予了他无限的温暖，又让他那么想要永远守护这份光明。那些黑暗，那些即使是他回想起来也忍不住要为之叹息、曾经在奈落中的非人与扭曲罪孽，他是决不愿意让它们去污染她半分的。

　　他想要守护她，她也同样想守护他。那所谓的死神，他体内的那些黑影，那些宛如永远做不完的噩梦一般的绝望，那始终缠绕在他身边、低语着要拉他堕入泥潭的黑暗，她不想让他输给它们。

　　“无论未来会有何等艰辛，我们都会一同面对。即使终有一天我们会面临分别，但是此时的回忆，亦足够支持我们继续走下去，那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但我相信，这世界这么大，你一定能寻找到像我一样继续支持你的人的。千万，千万不要向自己认输。”

　　“因为，只要你仍然心怀对人的爱，任何人的死亡都带不走希望。”

　　“拜托你了，一定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她对他说的话，最后，都化作声声叹息。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部分到此结束...接下来衔接的并不是日常篇，而是奈落番外篇，第十三代虚（松阳）还未离开奈落的故事，这个番外的风格会和正文差距极大，比较阴暗，再次提前预警。
以及，介于我的存稿箱已经正式清空，且作者三次元学业繁忙（苦逼的研究僧），所以向大家道个歉，接下来的更新将不会定时定期，还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