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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灭神之战 ...


  •   杨盈雪背过身去,并且借力似的轻轻按了下莱夏的肩膀:“不用多想,炸掉小楼的人肯定不是他。一个公子哥儿,怎么可能平白送掉自己性命?最多不过是打开了机关,指望伤到我而已。”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床边,结束了这场审讯。

      殷迟郁看出杨盈雪最后“那一下子”中的安慰之意,心知这莱夏在她心中已经成为等同于自己或者亲兵的人,便不再对他施加□□上的折磨。谁知莱夏竟是个不知好歹的,眼见管事的那个就要弃他不顾,一边挣着想要站起,一边冲着杨盈雪叫骂:“臭婆……你、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还不快把我放了!”

      杨盈雪,好像正期待着他这么一问似的,对着莱夏挑起眉毛:“你说了这么多,也没法证明你当时不是躲在屋里想要害我,我又为什么要放你?”

      “我……”莱夏一时气结。他的脸上仍然带着怒火,然而眼睛却朝下看了去,仿佛正在思考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说辞。望了望左侧,又望了望右侧,他的眼珠滴溜溜地重新转了上来,语气变得比方才更不讨喜:“小楼被炸,这么多人死得只剩我一个,你觉得是我在害你?你怎么不先自己证明一下不是你把我炸成这样子?”

      这次杨盈雪没有理会他。她既不觉得这个莱夏有多少理由去害她,也不觉得他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正义而无辜。她不教殷迟郁去给他松绑,只因为她想要救的是亲兵,结果救上来却是他。亲兵之于她,虽然远远算不上“亲”,连名字都不曾在她脑海中有过一席之地,但好歹是和她一路过来的人,远比眼前这个人要值得信任。虽然是亲兵自己走得太远,虽然是她自己救错了人,但她下意识地便要将一部分的责任怪罪到这个人身上,以至于一定得绑他这么一绑。

      谁让他好死不死地非要被埋在她经过的路上,又非要长成和亲兵差不多的身量,让她错认成亲兵呢?谁让他在小楼里待了几天,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还浪费了她许多感情呢?

      她再次回到床帘中,再次盘起双腿,靠着墙壁打起了坐。然而莱夏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有片刻安静,被点了哑穴,他一定要用桌腿、地面和自己的身体制造出动静;被制住了行动,他制造动静的部位又变成了他的口舌。等殷迟郁既制住了他的行动,又要过来点他的哑穴,他便大喘着气儿地向屋里的人宣布:“我要去茅房!我要去茅房!让我去茅房!让我去茅房!”

      杨盈雪能让人不吃不喝、不说话不行动,但不能让人不去茅房,特别还是和她同处一屋的人。她只好吩咐殷迟郁为这人松了绑,押着他去茅房。

      .

      这趟茅房二人去了良久,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暮色四合。隔着窗帘与夜色,杨盈雪看不清此时莱夏与殷迟郁二人都已经把自己洗成了香饽饽,并且还一人换了一套殷迟郁从双鹰山带过来的衣服,犹如一对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样——一个大张着双腿坐在椅子上,一个虚盘着双腿坐在书桌上——相对无言。她端坐着试图调息,可是闭上眼后,她的眼前不是宛若天神的严九雉,就是义士一般的莱夏,并不能够做到心如止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战红婴终于过来敲了门。

      门外的小厅中,点了个火盆。火盆里烧红的木炭,成了屋中唯一的光源。杨盈雪借着红光瞧了瞧,只见老者和战红婴坐的桌子旁,果然多了一个人。这人隐藏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的神秘,然而又不像故意要显得神秘,因为如果坐在了他对面,哪怕仅凭着从四周反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也能看清他的长相了。

      杨盈雪甫一踏出房门,这人就和和气气地开口说道:“杨教主,在下俞舟,之前我派人请你过来,红婴就和我打了赌说你识不破送信之人的真面目,谁知我今日一醒来,红婴就对我认了输。杨教主当真好眼力,在下玩弄这些雕虫小技,实在是献丑了,还望不要怪罪。”

      杨盈雪,并没有及时地向俞舟说明战红婴对输掉这个赌局表示不服,而是找了一处距众人十分遥远、却又能看清俞舟正脸的位置靠墙而立,并将双手抱在了胸前:“俞少侠,如果我看得不错,我们的时间是不太多了,与其在这里寒暄恭维,不如你给我说说,一个三流门派的小少爷,怎地忽然就有了如此高深的内功?还有,你到底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模样?”

      站在这个位置,她看清了俞舟的长相。甫一看清他的长相,她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俞舟只在夜里出来见人了——因为若是在白天,大家必定都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长相上,而他说话再和气、再谦虚,也没有人能够严肃认真地倾听了。

      俞舟俞舟,并不像是人,而像个已经腐烂了一半的僵尸!

      火盆中的红光没能往他脸上增加色彩,只把他脸上的溃烂照得更加乌黑发亮;紧紧追随着谈话对象的目光没能使他和蔼可亲,只让他没有任何聚焦的瞳孔愈发无处可藏。

      一个小孩大小的成熟女人,一个腐尸模样的年轻男人,加上被女人留在卧房里的巨婴,若是分开单独来看,个个都是梦魇里才会出现的怪物,足以教人流着一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放在一起,却只让人觉得荒诞可笑。

      然而杨盈雪脸上并未露出笑意,如同对待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样,她同样认真地看着俞舟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她眼睛的余光同样瞟到了跟随在她身后出门的殷迟郁和莱夏,却没有花心思去注意他们的打扮与模样。

      俞舟,显然也不觉得杨盈雪的问题伤害到了自己,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用一双无形的手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提了一提,依旧和气地答道:“严九雉为何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以及我为何会成现在这副模样,论其本源,还要从几个远古时期的异族说起,不只杨教主是否有心情一听?”

      “请讲。”

      “上古之时,天下三分,天堑相阻,互无干扰。直到万年以前,天堑消失,大陆相融,才被原西陆人将其命名为西陆、中陆与东陆。这些陈年旧事,想必杨教主不是第一次听说罢?”

      “不错,这片陆地原本并非完整的一片,而是数万年前融合到了一块,可惜大陆相融之事,鲜少有资料记载,倒不知道中、东、西三陆到底都是从哪里到哪里了。”

      杨盈雪不是第一次听说,却不是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听说。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上万年前曾是互不相干的三块陆地。三块陆地上各有原住民,也各有对于“天地边界”的传说。不知哪一天,他们却发现,曾经的“世界尽头”忽然向前延伸了开来,只隔着一片高山、一块水域,就有了新的大陆。

      三块大陆的边界,如今已经十分的模糊。即便最为博学之人,也很难指着地图上的一座山脉说,这就是上古中陆和西陆的分界处。

      相反,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记录太过模糊,这些博学之人往往比市井之徒还要排斥“大陆相融”的说法,怒斥其为“无稽之谈”。

      而怎么看怎么都和市井之徒没啥关系的俞舟和杨盈雪,竟然还一脸严肃地谈论“天下三分、大陆相融”,就已经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了。

      俞舟不理会众人的吃惊,继续说道:“原西陆之人,又名地灵,他们容颜俊美,体格强壮,智慧超群,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不下痕迹,疾病对他们亦没有伤害。本来,就凭这种无生无死的状态,三陆相融他们也不会踏出西陆一步;然而,本性再是淡泊的一群人,也会有贪心不足的少数。被西陆流放的重罪犯,和原本生活得不快乐的西陆人,渐渐发现了东边这片乐土。凭借先进的武器和强大的力量,他们一边征服、一边奴役,手段高明的,甚至自封为‘神’,令大家自愿地成为他们的信众。其中最为有名的十二圣主后面,就是由西陆而来的十二支家族。”

      十二圣主的故事,比起大陆相融的说法,的确要流传得稍微广那么一点。但是,就算有人有所耳闻,也只是以神话传说的方式听说过,绝对当不得真。

      俞舟接着道:“少数几个家族的西陆人在中东两陆上进行统治,一统治就是七千年。七千年,对于西陆人来说,不过是父亲将‘主神’的位置传给儿子,自己重回西陆,他们的奴隶和信众,却不知已经更替了多少个世代。‘神’依旧还是‘神’,他们生活在一尘不变的神殿当中,受人崇拜与供奉,却不知道世上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终于,‘灭神之战’在云铎太|祖的带领下拉开了序幕。”

      云铎,乃是中原第一个留下文字记录的朝代,也是中陆人开始掌权后建立的第一个皇朝。

      云铎太|祖本是“十二圣主”中“土木圣”的一名侍从,他出生在神殿当中,又在巡逻队中服役多年,早已看穿所谓“神明”除了寿命更长、力量更强,和他们人类别无二致。明面上,他兢兢业业侍奉主神;私下里,他却和同样怀有质疑的中陆人结交,无时不刻策划着这场“灭神之战”。

      终于,在土木圣的一次巡游途中,他将土木圣带进了他们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中——一个奴隶当场对所谓“神明”发出质疑,接着他由散布在众人当中的支持者群起攻之。在大家都看清了“神明”支支吾吾、手足无措的反应后,他,则作为和“神明”站得最近的护卫亲信,操起长刀一把砍断了这位自封为神的西陆人的脑袋。

      云铎太|祖对主神的背叛,和日后日益彰显出来的残暴,注定了他哪怕成了开国帝君,也要饱受后人诟病。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神的信徒们渐渐回过神来,他们震怒于云铎太|祖的罪行,并且加大力度地宣扬土木圣的丰功伟绩。他们提醒世人,他们还住着山洞、过着狩猎的生活时,是土木圣教会他们建造房屋;他们的农田被洪水淹没、房屋被洪水冲垮时,是土木圣教会他们建造堤坝……

      神的信徒和不少土木圣的同情者结成一线,要求惩罚这些“不敬者”。云铎太|祖和更多不满神明统治的人,则对神和神的信徒进行了更为惨无人道的剿灭行动。十二圣主们,一个死得比一个惨,更有无数的信徒和同情者被焚烧和活埋。最终,在大势所趋下,所有人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中东两陆也没剩下一个活着的西陆人。

      云铎太|祖晚年,渐渐意识到大家只是惧怕他的权势,才不敢提及“十二圣主”的事迹,对他也是厌恶多过了崇敬,于是大手一挥,令史书将对十二圣主和灭神之战的部分彻底删去,更是将所有提及这二者的书籍全部列为禁|书、集体焚烧销毁。焚烧之后,任何私藏禁|书之人,一律按照叛国罪处以极刑。

      数十年间,人人自危,谁也不敢提西陆神明,谁也不敢说十二圣主,于是,只经过这么短短一代人,那些来自西陆的征服者们,就成了只活在传说中的神秘人物。

      此时,离灭神之战已经过去三千多年,中原地区也已历经七朝。云铎太|祖的高压政策虽然早已灰都不剩,诸神们却比过去所有时候还要彻底地消失在了人们生活当中。就算是传说,大家也只在幼童的时候当故事听过,谁也没有当真。

      所以,当俞舟不带任何玩笑意味地提起灭神之战,众人全都打起了十足的精神——战红婴呆呆望着俞舟,全副心神都放在俞舟将要说出的话上;脾气暴躁、疯疯癫癫的老者,眼睛里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明;而本来有些吊儿郎当的殷迟郁和莱夏,则保持了一开始的姿势,动都没敢动一下。

      月黑风高,六个人围着一个火盆,的确是个讲故事的好时候。俞舟却无意就着“灭神之战”继续往下讲,而是似笑非笑地望向众人,深吸口气转换了话题:“原中陆人,体格上不如西陆神族,智慧上亦很是参差,活到七十便是高寿,一场疾病就能要命,在自然灾害面前更是犹如蝼蚁,就是咱们的祖先了。但正因为这些劣势,咱们在西陆人的奴役下创造出了自己独立的文明,进而推动了‘灭神之战’的发生。咱们有着严密的宗族结构,从来不缺乏族群与子嗣,‘神明’覆灭、神殿倒塌后,咱们也从来没有放弃对力量与长生的追求,于是产生了武道。”

      俞舟用他没有焦距的眼睛观察着大家,嘴角依旧往上提着,仿佛为每个人的反应都感到由衷的喜悦与高兴:“灭神之战,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对于剩下的那批东陆人,可能了解得并不多。东陆人,又称海族人,乃是三大种族中体质最为孱弱、寿命最为短暂的一族,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面对野兽的攻击,毫无还击之力,比起阿猫阿狗,也就多了灵魂智慧而已。

      “为了完成‘神明’布置下的任务,同时还将族群繁衍下去,他们只能做出许多发明——肩不能扛,就制造出工具替他们扛;手不能提,又制造出工具替他们提。

      “灭神之战中,中陆人分为两大阵营,每个阵营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提高军事力量;东陆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依旧沉浸在自己无关紧要的发明创造中,既没有加入到灭神的行列,也没有团结到一起对抗灭神的暴行。几十年的闭耳塞听,换来的却是整个东陆族人的悲剧命运。

      “灭神之战到了后来,云铎太|祖和他的军队已经强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对神的反抗也到了为最激烈的时刻。他们不光要杀死所有中陆上的西陆人,铁骑更是踏到了东陆之上。就像对待十二圣主一样,他们将东陆上那些游手好闲吃着供奉的‘神明’们拉下神坛,以最为残酷的方式羞辱他们,将他们光鲜的外衣剥得一干二净。

      “然而一切还不够,灭完了神,他们发现当地人在他们面前,简直就不堪一击,于是又成了新的征服者。这群征服者,比七千年前的西陆人数量庞大得多、手段也残忍得多。用了近千年的时间,中陆人终于彻底征服东陆,将东陆人最后的巢穴都‘清理’了个干净。极为少数的东陆人乘船逃往远海,自此与陆地少有交集,被中陆后人戏称为‘海族’。

      “虽然大部分海族人一辈子生活在海上,却仍然有个别在陆地上流亡。我不知道是咱们最先发明了内功修习之法,还是海族发现后传授给了咱们,总之,在武道盛行之初,海族中也流传出一个重要的发现——海族人称其为‘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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