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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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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延在医院错综复杂的结构里非常费劲地找到了放射科,他把易北然抱进去后,进来了个年轻的男医生,上来就让易北然脱裤子。
“拍片也得脱裤子啊?”褚延问,他不太了解这种流程。
那医生看了他一眼,白口罩后面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解释道:“他这裤子上面有金属装饰,又挽不上去。”
褚延低头看,易北然穿着是他酒吧表演时穿的裤子,又修身又花哨,上面缀着铆钉和小圆环。
“那我脱吧。”易北然准备解裤腰。
易北然坐在窄窄的医床上,上面打着强灯光,这堪比聚光灯的效果连身上的一颗痣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床边围着两个男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场景让褚延莫名地有点不舒服,他沉默地按住了易北然的手。
医生无语地在这个状态下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要不只能把裤腿剪了。”
“剪。”褚延回答得毫不犹豫。
“哎哎哎怎么就要剪了啊?”易北然慌了,好好的裤子说剪就剪啊!
“我给你买新的。”褚延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是,我脱也不费劲啊。”易北然看向医生,“医生哥哥,我脱就行了。”
……医生哥哥?怎么逮着个人就叫哥啊?
“我说剪就剪。”褚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起来,“轮的着你说话了吗!”
易北然蔫了,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褚延一吼他他就怂了,估计是怕惹急了褚延自己被扔在医院了吧。
他在心里小声逼逼:这是我的裤子怎么就轮不着我说话了呀,好几百呢,才穿了几次,买的时候就断码了,这是最后一条……
这医生还算是人性化,没有剪一圈给他直接裤腿截断,而是两边竖着剪了两刀,弄了个分叉,这样回去缝缝没准还能抢救一下,要不就直接做个岔腿裤。
拍完片儿后,他俩坐在楼道里等,易北然一直有点晕,脑袋昏昏沉沉的,刚才头部没有受伤,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
褚延看靠在自己身上的易北然眼睛都快闭上了,说道:“我给你买点吃的去吧,你坐这儿等我。”
“嗯。”易北然迷迷糊糊地回答,他是有点饿,晚上也没来得及吃饭。
不一会儿褚延就抱着两罐粥和巧克力回来了,这个点儿能有小卖部开着已经很不错了。
“给。”他把粥递给易北然。
桂圆红枣紫米粥。
易北然愣了愣,问:“为什么买这个粥?”
“我问他有什么补血的,那大婶就给我拿了这个。”褚延照实回答。
哦,怪不得了,这问法,要碰见个再热心点儿的大婶估计得再顺便给带两包卫生巾。
他拆开粥,用牙把塑料勺子掰直了:“巧克力也补血么?”
“不。”褚延坐在他旁边,摸出烟盒,动作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易北然看着他,愣是没等到下文,只好追问:“那为什么买巧克力啊?”
褚延扭头,瞪着他说:“你是对这些吃的很不满意吗?蹬鼻子上脸啊,给你买还挑三拣四的!”
“没有没有!”易北然赶紧猛喝了两口粥,笑了笑说,“这不是闲聊天么。”
过了一会,褚延冷不丁地开口:“吃巧克力能让人开心。”
易北然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对他说:“我没不开心啊。”
“这么说,你让人给揍了,还挺开心啊?”褚延沉着脸问他,濒临爆发。
易北然让他给问愣了,想了一会决定主动坦白:“那几个堵我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几个人?是学生?”褚延问。
“三个吧。”易北然回忆着,“应该不是学生,要是也应该不是我们这片这几个学校的。”
很好,还算有主动交代的自知之明。褚延问:“堵你干嘛?劫财还是劫色啊?”
“我什么也没丢。”易北然紧接着又说,“我又不是小姑娘,第二个更不可能了。”
“这么说那几个人就是想随便找个人揍,正好让你碰上了?”褚延问。
易北然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嗯!”
也不太对,他当时能感觉那有两个人跟了他一段路,然后路过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把他拉进去了。
“是不是你打扮得太欠揍了啊?”褚延思索着,现在还有这么无聊的人?
“他们刚开始好像也没想怎么着我来着……”易北然皱着眉头,心里也十分纳闷,“我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褚延观察着易北然的表情,辨别着这话里的几分真假。
“下手挺重的。”褚延想起易北然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随机目标不该是这么个打法。”
“后来他们踹我猫了,我就急了。”易北然皱着眉头。
当时他只顾着护着兜里的小猫,背后才受了那么多伤,后来他想让小猫先走,可小猫一直在他脚边打转不愿意跑开,其中一个人看见了,一脚就给踹开了。
小猫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短促的“喵”了一声,半天没爬起来。易北然一下就急了,不管不顾地扬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后面的发展就在控制之外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墙角了。
身上感觉不到疼,只是麻,额角上有东西流下来,可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易北然又突然抬头看向褚延,“小猫呢?没受伤吧?”
“没事,我让人带着去检查过了。”褚延说着拿出手机,给他看丁宏发来照片,小猫窝在个毛茸茸的垫子上眯着眼睛睡得正香,旁边放着点儿猫粮。
“它还吃不了猫粮呢,顶多泡着牛奶吃。”易北然盯着手机,有点担心的样子。
“啧。”褚延不爽地把手机拿开了,“猫猫猫,就知道担心猫。”都不知道担心担心自己那小身子骨。
易北然看看褚延,反应过来了:“哦,哥你还没吃饭呢吧?”
他把巧克力剥开皮,伸到褚延面前:“这个给你吃,吃了能开心。”
褚延斜着眼看眼前的巧克力,和讨好地对他笑的易北然,“哼”了一声,低头在巧克力上咬了一口,没伸手接。
易北然笑了,又把半瓶水递给了褚延。
那时,他坐在冰冷的冬夜里,几乎失去意识,他不知道该叫谁。张远和其他同学基本都回家了,这种不安全的场面又不适合叫女孩子来,而他更不愿意叫学校以外的人踏入他在这里小心保护着的生活。
易北然的脑袋里只有褚延,挥之不去,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打完电话后,他在墙角坐了很久,身体很冷,头很沉,他融在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一个人会发现。
如果这么坐下去,会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么?他心里有点难过。
可他固执地没有再给自己其他选择。
幸好很久很久之后,褚延还是来了。
幸好。
医生举着那张X光片,慢慢腾腾地调整着远近角度。
“医生叔叔。”易北然忍不住开口了,“你看我这腿,没骨折对吧?”
褚延在背后冷笑,哥哥叔叔的真是张口就来啊,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小崽子。
医生从眼镜后面瞟了他一眼,说:“骨折了。”
“啊?”易北然也跟着仔细观察起那张片子,“这骨头不看着挺直溜的么?没断啊。”
“胫骨裂纹骨折。”医生放下了片子,“就是骨裂。”
“哦,那还好那还好。”易北然松了口气,骨裂就是骨头裂了个缝儿吧,听着没折了那么吓人。
“这个大概需要多久能康复?”褚延在身后问。
“4—6周后拆石膏,完全康复3个月吧。”医生边开单子边说。
“什么?骨裂也要打石膏啊!”易北然喊了出来,“还要这么久才能好?”
医生被他这么一喊,眉头皱了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前两周最好别下床。”
“医生,我觉得我能走啊!没那么严重吧。”易北然还不死心。
“来来来。”褚延气得咬牙,“不严重是吧,你给我走两步试试!”
易北然把一直驾着的腿放下,刚脚尖儿着地试着使了点力,就瞬间感觉到了脚腕上面那段小腿钻心的疼,动都不能动。
“啊……”易北然的心情顿时滑了下去。
一个月时间,寒假都快过去了,他还怎么打工挣钱啊。
褚延看着小孩耷拉着的脑袋,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易北然被他晃悠着脑袋,跟空心娃娃一样,无力地靠在了他身上。
后来上石膏的过程易北然也很安静,不哼哼了,只是抓着褚延胳膊咬着嘴唇忍着疼,委屈巴巴的。
丁宏早早的等在了医院门口,易北然一直也没提轮椅的事,褚延就抱着他,他现在甚至在褚延怀里搂着褚延的脖子也没什么不自在了。
他和褚延坐在车子后排,三个人坐在车上,沉默一会,丁宏侧头问:“大少爷,回公寓么?”
褚延低头看易北然。
“送我回学校吧。”易北然轻声说,“就隔两条街。”
褚延顿了一下,才说:“好。”然后给丁宏报了学校的名字,丁宏听到后,忍不住从后车镜打量了易北然好几眼。
褚延把他送到宿舍楼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副拐,递给易北然:“给。”
易北然挺惊讶,褚延想的真周全啊:“谢谢啊哥。”
“纯黑的,够酷吧。”褚延靠到车门上,“下来试试,要不你自己上个厕所还得爬着去。”
易北然被抱了一晚上,现在褚延突然让他自己走路了,心里还有点儿小委屈。
他撇撇嘴,撑起身体,用好的那条腿撑着地,然后撑着拐试着迈了一步,高度刚刚好。
“来,再走两步。”褚延抱着胳膊,点了支烟,饶有兴趣的看着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崽子变成了个可怜兮兮的小瘸子。
易北然瘪着嘴,一步一挪的又往前蹭了两步,不情不愿的。
褚延嘴角一勾,把半支烟扔在地上踩灭了。两步走到易北然跟前,一句话没说,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啊!”易北然惊呼了一声,拐倒在了地上,手紧张地搂上了褚延的脖子。